第34章
刘锦荣：“……”这为什么和他想得不一样？？
难道他们不是应该虔诚地听自己点评吗？！
怎么都无视他,反而抢完了所有好吃的？
刘锦荣表情错愕地悬空着筷子。
刘全福赶紧把刚刚自己护在碗里的鱼丸放在他碗里，嘴里还说着：“爸,赶紧吃吧,吃完了再点评,等你点评完，啥都不剩了。”
——这可是经验之谈！
叶予昭抬头，似笑非笑：“胖子,你们真不愧是父子。”
当初,刘全福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程芫华做出鱼香肉丝的时候,这丫一脸陶醉地点评着,等到睁开眼,啥都不剩了。
这两父子的反应,一毛一样。
刘全福：“……”
刘锦荣却仿佛没有听见的，他的视线放在了碗里的鱼丸上面——他用筷子将鱼丸夹起来，看似巍巍颤颤仿佛就要散开，但却怎么也没有散开。
他喂进嘴里,那看似要散开的鱼丸,在咬的那一瞬间,竟然还可以滑开，等到咬开后，迅速化开，香嫩一瞬间将味蕾侵占。
“这鱼丸……”刘锦荣咽下后，声音有些颤,“叫什么名字？”
“奔跑的鱼丸。”刘全福一边应答，一边不断给他爸夹菜。
刘锦荣念了念，心想：是个合适的名字。
这店凭着这两个招牌菜，确实可以长久的开下去，甚至打出名气。
程记美食店这个年轻的小厨子，是做这鱼丸打出名气的吗？
刘锦荣心里以为，程芫华或许只有这个菜做得最出色，这鱼丸的味道，确实是他也比不上的。
这也常见，每个厨子都有自己擅长的，他就算是大厨，也不会自恋地以为自己做的什么都比别人做得好。
但等到吃到小鸡炖蘑菇的时候，刘锦荣神情变了。
而后剁椒鱼头、鱼香肉丝、酸辣鸡杂、鱼汤一一品尝完，刘锦荣的表情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程芫华不是靠着某个菜打出名气，她是做出的菜都是绝品！
是的！
所有菜都是一绝！
这些菜各有各的特色，和最传统的味道有些差别，可这差别是让人觉得美味至极的差别，使得原本的美味更上一层楼。
他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刘锦荣震惊完的时候，其他人都吃完饭了，桌上的盘子已经全空，要不是刘全福帮忙抢菜，他连这些菜都不可能品尝完。
他显然没吃饱。
“你们今天干嘛都吃这么快！”刘全福压低声音，瞪了瞪旁边的人。
师玄擦了擦嘴，淡淡道：“你爸不是嫌弃程老板做的美食吗？你回忆一下他今天说了什么，既然嫌弃，那就别吃了。”
声音嫌弃得很。
刘全福：“……”
原来还是他爸今天说的那些话得罪人了……
他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也觉得他爸今天实在有些欠得慌。
这要不是他亲爸，他肯定给人一阵痛骂。
——可偏偏这是他亲爸，还是来带他回家的亲爸！
刘锦荣这时候也注意到桌上已经没菜了，他表情有一瞬间茫然，随即看向程芫华，原本想要说什么，再看到那三个人的时候，又憋住了。
他抱着还剩下半碗饭的碗看向刘全福：“没菜了，锅里还有吗？我都还没仔细品尝。”
刘全福：“没了……”
“让那丫头再做一些？”刘锦荣声音也带着试探。
刘全福：“……你要不是我爸，我都揍你了。”
刘锦荣眼神带着不可置信，而后狠狠瞪了眼刘全福：“我给钱！”
“给钱也不行，我们店这个时间不开张，就算开张了，你要想吃就去摇号排队。”刘全福看了眼他爸，无声叹口气。
刘锦荣又想脱鞋揍儿子，但想到这是在程记美食店，店里还有那三座大山……
他叹口气，放下碗筷。
刘全福：“爸，你没吃饱是吗？要不我给你弄碗炸酱面？”
他没等刘锦荣应答，就钻进了厨房。
刘锦荣：“……”这臭小子，忘了他不爱吃面了吗？！
他又叹口气。
唉，刚刚那些菜还没吃出什么感觉，就都没了。
可……真好吃。
刚刚品到了一点味道，这些人怎么就给吃完了呢？
不知道美食是要细细品尝的吗？
怎么就吃得那么快！
猪八戒吃人参果吗？！
刘锦荣又惦记又抱怨的，没几分钟，刘全福就端着一碗炸酱面出来。
他直接放在刘锦荣面前，声音带着告诫：“爸你先吃着，明天吃饭的时候要记得——先吃再点评！”
刘锦荣：“我不爱吃……”
话说一半，顿住，而后低头，在炸酱面的碗旁边嗅了嗅，脸上的神情变了。
这炸酱面怎么这么香？！
香味浓郁，却又带着压抑的香咸，诱人至极，不仅一点也不腻味，还非常勾人食欲。
这闻起来……和以前吃的那些炸酱面不一样呀！
刘锦荣这人虽然嘴毒，但对美食的虔诚是很多人比不上的，他赶紧拿起筷子，一脸陶醉地吃了起来。
吃一筷子，点评一句，吃一筷子，点评一句，整个餐厅都只有他的声音。
其他人各做各的，只有刘全福垂头丧气的在旁边听着。
叶予昭回家了，师玄和程芫华在洗碗，杨林和徐秀婉在算账，南叔收拾桌子。
刘锦荣声音激动又清晰——
“这面倒是普通，也还算劲道！”
“酱的味道堪称一绝！”
“这酱香是我生平从来没有吃过的香咸！”
“太好吃了！”
……
刘锦荣吃完，打了个饱嗝，而后才餍足地放下碗。
心满意足之后，他的视线看向刘全福，眼神带着狐疑：“你做的？”
刘全福：“酱是我师父做好的。”
刘锦荣：“……”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这程芫华不简单。
恰好这时候，洗完碗的程芫华走了出来。
刘锦荣声音带着试探：“敢问……程老板的师父是哪位？”
有这样手艺的人，定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程芫华淡笑：“我没有师父，只跟着我爷爷和我爸学了一些。”
刘锦荣瞪大眼睛，眼神带着震惊。
竟然没有师父！
这怎么可能？！
刘全福压低声音，在刘锦荣耳旁说了个名字。
刘锦荣更加不可置信了。
——程芫华是程家酒楼的后人？
可当初她爷爷的厨艺虽然有名，但在他们这些老厨子面前，还是差得远了。
再说……
程老爷子做的是鲁菜！！
今天的晚饭就已经有了鲁菜、川菜、湘菜、苏菜……
在他们这些菜系面前，当初同为美食协会会员的时候，他们就不大喜欢北方的鲁菜传人们。
总有些鲁菜厨子自称鲁菜是八大菜系之首，偏偏北方又只有鲁菜一个菜系，势单力薄。也因此在美食协会，豪迈的北方菜不被南方菜系所喜，遭受排挤。
程老爷子当初也确实是个人物，带着的儿子程长西经常和他们交流，虽然是标准鲁菜传人，但不是做鲁菜手艺最好的，前面还有鲁菜大家赵老先生。
因此在他们中间，程老爷子地位不高。
后来程老爷子和程长西都没了，那个继承酒楼的程长东是个什么货色，怎么可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前段时间他们一次小聚的时候，程长东提着贵重的礼物来了，但一看他做菜，他们就将他轰了出去。
这丫的手艺就是个街上随便一个小店的，根本不配和他们这些名厨相提并论，掉他们逼格。
从那天起，他们就把程长东踢出了这个圈子。
还没来得及向美食协会提一句，他就来了程记美食店，然后……见到了程芫华。
“你既然是鲁菜传人，怎么又把其他菜系做得好的？”刘锦荣眯着眼睛，还是不相信程芫华没有和人学过其他菜系。
程芫华一边擦手，一边淡淡回复：“鲁菜传人怎么就不能做好其他菜了？专精一个菜系和广纳所有菜系，是厨子的自由，区分那么详细做什么？而且就算我打小学鲁菜，长大了怎么就不能把其他菜系做好了？”
刘锦荣被噎住了。
这话虽然糙，但说得还真是在理。
他们专精一个菜系，是精益求精，学着一门就足够专研了。
但也是因为……他们不见得能做好所有菜系的菜。
程芫华愿意做所有菜系的菜，而且还做得很好，那是她的自由。
真是……
扎心。
刘锦荣嘀咕一句：“那你以后又用什么去打出招牌？”
他们这老厨子，都是用菜打出经久不衰的招牌，比如说要是有人提到苏菜，就会说——苏菜做得好的，绝对有刘家酒楼的名字，他们家的招牌菜是什么什么……
可要是所有菜系都做，打出招牌的时候难道要力压所有老招牌吗？
程芫华放下毛巾，看了刘锦荣一眼，淡淡回复：“我的招牌就是程记美食店，招牌菜是店里的所有菜。”
说完，程芫华撑了个懒腰，转身往后面房间走。
刘锦荣：“……”
啧，真他妈狂。
再想到今晚的菜和刚刚吃完的炸酱面……
啧，还他妈有狂的资本！
好气哦。
-
这天晚上，刘全福带着刘锦荣去住民宿。
原本刘全福是租房子的，程芫华准备在程记美食店旁边另起一栋楼，但刘全福租房子那家人知道了，就上门说想要把房子卖出去，价格开得也不算高。
这个地方的房子基本上卖不出去，卖房子那家人也都在城里，以后也不会回来了，空着也是空着，没有什么作用。
他们也是带着试一试的心态来询问，程芫华却认真想了想，最后决定买了下来。
刘全福找了个装修公司，正在把房子里里外外全都整改了。
也因此，他们暂时只能在民宿长住。
两人是父子，晚上自然住在一个房间。
刘锦荣详细问了问刘全福来到这儿之后发生的事情。
刘全福说得兴致勃勃，从刚开始自己的震惊到抽奖请三个人吃饭，再到程记开店，他自己开了网店，网店的生意有多好，他的微博有多热闹……
刘全福说了很多，也说得很高兴。
说着说着，他便睡着了。
但刘锦荣睡不着，他不仅睡不着，相反，还非常心烦意乱。
他们这样的家庭对传承是很看重的，刘全福是他的儿子，自然是要接他的衣钵，以后成为刘家酒楼的当家人和主厨，继续将他们的刘家的苏菜传承发扬光大。
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厨子这个行业也是要时间来学习和练习的。
那样的日子漫长又枯燥，刘锦荣经历过，也知道这是儿子避无可避的命运。
去年儿子毕业，偷偷“离家出走”，刘锦荣没有立刻将人抓回去，因为他想给他一年的自由，趁着年轻可以多走走。
等到走个一两年，再回到苏州，接刘家的传承。
可这小子竟然在这儿留下，还拜了师，想要在这儿待上一二十年。
这个年纪正是学厨的时候，他要在外面待上一二十年，这是之前刘锦荣打死也不会同意的。
来之前，他想着如论如何，就是绑也要把人绑回去。
但是现在……
刘锦荣眼神复杂。
旁边，刘全福睡得香甜，还嘟囔了一句：“好吃……”
刘锦荣错愕，随即笑得无奈。
这臭小子，做梦都还在吃！
不过……也确实好吃。
-
第二天，程芫华上了新菜——清炖蟹粉狮子头。
单价也贵，和小鸡炖蘑菇一样，388。
螃蟹换了个渠道，不是之前叶予昭送来的顶好螃蟹，而是一些品质不错的海蟹，他们每天要得不多，还必须要新鲜的，所以单价也不便宜。
所以定价388其实并不算太贵，程芫华要得是财富，对金钱没有了太强烈的追求欲。
这道菜一推出，立刻成为众顾客的心头好，人人喊贵人人点。
随着程记美食店的菜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两个甜品，以前来了把所有菜都点了就行，现在也变成了开始需要选择。
这无疑让很多人抓耳挠腮，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
不差钱的全点，吃不完就打包带回去，但经济情况不是那么宽裕的，则需要做一番纠结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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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吃得简单，是南叔亲手熬的粥，虽然简单，但味道却非常好。
而中午则是程记美食店的各种美食，程芫华动手。
这一次，刘锦荣没有说话，反而认认真真品尝，就是饭都吃完了也没有说句话，和昨天相比，显得异常沉默。
看得刘全福都有些茫然，偷偷问：“爸，你咋了？是不是又在想着要怎么带我回去？”
刘锦荣翻了个白眼：“那你回去吗？”
刘全福使劲摇头：“不！我不回去！”
刘锦荣不说话，垂头丧气的在院子里坐下，视线看着一个方向发呆，眼神呆滞。
不说话也不提带刘全福走的事情，他这样子实在有些吓人，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厨房。
“师父，我真的不想走，求求你不要让我爸带我走！”刘全福眼神哀求。
程芫华一脸无奈：“你真的决定要留在这儿，跟着我这个不如你爸优秀的厨子学习？”
刘全福重重点点：“对！我喜欢这儿，我要留下来！”
他的声音非常坚定，带着毫不犹豫。
“那我去和你爸谈一谈吧。”说着，程芫华朝着刘锦荣走去。
对方正坐在椅子上，旁边有茶水，但他没有顾上喝。
“刘叔，你想的怎么样了？”程芫华在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还在想怎么把你儿子带回去吗？”
刘锦荣见是程芫华，身体稍微坐直了一些，眼神却非常复杂：“你是真心收我儿子为徒弟吗？”
“他既然叫我师父了，我当然也当他是徒弟。”程芫华认真回复。
最开始，他们这师徒关系更像是玩笑话，但随着刘全福的认真，以及昨天和刚刚两人在厨房时的对话，程芫华已经决定——真当刘全福是徒弟。
系统这些配方确实珍贵，可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死守着就好。
人的寿命有限，等到她凑够财富买下延年益寿汤，或许就不会想要再开店了。
况且，就算是她开一辈子的店，她死了，这些配方也就没了。
程芫华终有一天会把买下的这些普通菜教给别人。
刘全福要真是有恒心，愿意在这儿给她干十年二十年，她也愿意慢慢交给他，让这些配方慢慢传承下去。
刘锦荣越发纠结，眼神也越发复杂，“他小时候接触的是苏菜，你是学鲁菜的，就算你会一点其他的，可还是不如我们刘家在苏菜上建树更大，他应该学苏菜而不是鲁菜！”
“先不说我会的是什么，就算是我只会鲁菜，他要是想学鲁菜，你不准他学吗？”程芫华眼神带着诧异。
“当然！我们刘家在苏菜这派系是非常有名的。我承认你这几道菜都做得很好，也非常好吃，但刘家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做苏菜，到他这一辈要是突然改了，我怎么对得起刘家祖宗！”刘锦荣脸上带着悲伤，“再说苏菜精致，哪是鲁菜可以比拟的！”
程芫华这就不爱听了，立刻辩驳：“鲁菜又怎么了？鲁菜还是第一宫廷菜呢，说话就说话，干嘛瞧不起鲁菜？”
这些分了派系的老厨子就是这样，总觉得自己学的这才是最博大精深的菜系，甚至觉得自己学的菜系是各大菜系最优秀的。
每年，美食协会都会围绕这个话题吵上好些天。
以前程老爷子和程长西就给程芫华讲过这些事情，甚至绘声绘色说过，每当开会的时候，各大菜系的大厨们，恨不得大喊——
在座的都是弟弟。
这些派系之争，对很多厨子来说，还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连程老爷子也是这样，有种莫名的自豪，觉得鲁菜才是八大菜系之首。
“是你们鲁菜瞧不起人！还什么第一宫廷菜？”刘锦荣果然炸毛了，“我们苏菜还是现在的国宴菜呢！”
“瞧不起人是你好吧，我学鲁菜怎么了？刘全福愿意学又怎么了？”程芫华下巴一抬，眼神犀利。
“你们鲁菜粗狂豪放，一点也不精致！”
“但是好吃呀，好吃就行了！而且谁说我们不精致了？”
“你们的菜……”
……
两人吵了起来，从菜系吵到做法接着又吵到食材，没完没了。
刘全福和师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震惊。
明明刘锦荣之前只是坐在这儿，犹豫到底要不要换把刘全福留下，而程芫华也是看在胖子的面子上，过来关心两句。
怎么最后就吵成这样了？
他们围观的几人面面相觑，还没等他们拦着两人，刘锦荣就说：“程老板，你既然这么自信，那我们就比比？我做一道苏菜，你做一道鲁菜，咱们用菜比。”
程芫华下巴一抬：“行，我就给你做一道鲁菜！”
之前因为师玄的事情，程芫华把所有财富拿出来买了两个配方，一个是苏菜，是清炖蟹粉狮子头，还有一个则是鲁菜——蜜汁梨球。
都是很经典的菜，清炖蟹粉狮子头已经做了，剩下一个菜，正好用来和刘锦荣比。
她当然要和他比！
从小她便知道，厨子之间的比对有利于互相学习。
这个刘锦荣从来程记美食店开始，就一直莫名高高在上，最开始将他们批的一无是处，现在又非要贬低鲁菜。
程芫华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个人猖狂的手艺。
刘锦荣一边撸袖子，一边站起来：“今天我就给你看看正宗苏菜，我们刘家的招牌——松鼠鳜鱼！”
程芫华站起来，同样挽起袖子：“那我就做一道鲁菜——蜜汁梨球！”
两人说着，便兴冲冲进了厨房。
刘全福和师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懵逼。
“这就……比做菜去了？”
刘全福点点头：“我爸最擅长的就是松鼠鳜鱼，今天看来是要拿出看家的活和师父比了……”
师玄看向他，声音带着诱惑：“我们赌一把？”
“怎么赌？”
师玄激动了：“我出今晚的鱼丸和狮子头，压程老板赢，你压你爸，要是你输了，鱼丸和狮子头归我，要是你赢了，归你！”
刘全福：“……不赌。”
作者有话要说： 师玄：？？？？？？？
啊啊啊啊今天更新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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