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程娇云也不知道她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的,她茫然地走着，视线没有聚焦。
程家酒楼倒了后，她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了,夏嘉盛也和她分手了,无论她怎么哀求,都见不到夏嘉盛一面。
程娇云永远都记得她和程长东离开白阳市的前一天，那天她还是不死心，去夏家等夏嘉盛。
她一定要见到夏嘉盛！
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是她各种算计，从她堂姐手上抢过来的男人。
那还是她下半辈子的期待,是她的未来。
程娇云不肯放弃！
那天下着大雨，她就站在雨里,等待着夏嘉盛出来见她,可是那富贵豪气的大门，一直不曾打开。
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她觉得自己都在发抖……
门终于开了。
程娇云激动上前，然而,出来的并不是夏嘉盛，而且……夏嘉盛的父亲。
夏爸面无表情,看她的时候眼神非常冷漠。
程娇云有些害怕,但是她顾不上了，她那时候只想见到夏嘉盛，只想求得他的原谅,重新在一起。
“叔叔，嘉盛哥呢？！”程娇云声音激动。
夏爸面无表情，声音冷漠：“他在家，但是他不想见你,程二小姐，你走吧。”
程娇云不相信，她上前，抓住夏爸的衣袖，拔高声音：“叔叔我错了！你告诉嘉盛哥，我真的错了，我肯定会改的！”
夏爸冷漠地挥开她的衣袖，声音冰冷：“你错什么了？你没有做错，嘉盛只是终于看透了你，对你的所有感情都已经耗尽。”
程娇云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话？
她绝望地看着夏爸，雨声哗哗，她哭喊着：“不是的！嘉盛哥是喜欢我的，是我错了，我以后真的改……”
她真的后悔了，如果早在夏嘉盛最开始警告她的时候，她就不再盯着程芫华，那是不是就没有今天呢？
她会不会……已经嫁进了夏家？
夏爸皱了皱眉，看着她：“程二小姐，你真的没错，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样的。”
程娇云一愣，哭声都停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夏爸，因为雨很大，眼睛睁不开，看得有些模糊。
但夏爸眼中的冰冷……却一清二楚。
“你到底是什么本性，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抓着嘉盛不放手，是有不想放手感情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不想放手富贵吧。因为你知道，没了嘉盛，程家酒楼也没有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程娇云下意识后退一步。
夏爸却上前，步步紧逼：“我和长西订下了嘉盛和芫华的婚约，我知道嘉盛心里抵触，但我了解我儿子，芫华那样的人，只要他相处几天，就一定会喜欢的。是你，是你机关算计，提前抢了你堂姐的未婚夫，你们家有今天的下场，完全是活该！”
程娇云再次后退。
“长西对你不好吗？杨倩倩对你和对芫华一样疼爱，但你和你爸一样，都是白眼狼！所以你们不满足，还要争更多，争到了又如何？你们最终只是一无所有！”
夏爸看着她，嘴角微勾：“芫华就算什么都没有的离开程家，现在也已经应有尽有了，你在她处境那么艰难的时候勾搭她的未婚夫，你们家更是让她雪上加霜，净身出户，这就是报应！”
程娇云又退，脚下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她瞪着一双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她在心虚。
程芫华小时候和她虽然不亲密，但其实对她很好的，二叔一家都对她非常好，什么都愿意给她……
但她嫉妒程芫华，嫉妒那个从小到大，受尽全家宠爱的程芫华。
她一直比她优秀的长大，又有一个让她羡慕的未婚夫，爷爷还想将整个程家给她……
程娇云满脑子都只有嫉妒。
明明程芫华已经离开了，也已经按照他们的要求净身出户，可她还是见不得她好，又做了很多害她的事情。
但……一件没成。
她明明知道，从小到大，自己就赢不了程芫华……
她唯一赢了的两件事，一是得到了程家，可那个时候，是她父母双忘的虚弱时候，没空也没心情争，也没有想到大伯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还有一件则是抢到了夏嘉盛，可……那也是程芫华完全不想和她争的原因。
她明明知道……
可她还是出手了，最后被她的堂姐剁掉了双手……
不！
她只有夏嘉盛，她绝对不能放弃！
程娇云站起来，大喊大叫：“嘉盛哥！你出来看看我呀！”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嘉盛哥！”
夏爸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拿出手机给程长东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那个女儿正在这儿发疯。
打完电话，便不管正在程娇云，转身回去。
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雨很大，他的声音不大，却那么清晰的响在程娇云耳边，响了……无数年。
他说：“程娇云，你知道吗？最近几天嘉盛在书房写字的时候，出神写出来的，是……程芫华。”
说完，夏爸走了。
程娇云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再也喊不出来。
程长东很快就来了，她也眼睛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夏家上了楼。
夏嘉盛就站在二楼的窗户处，点了根烟看着外面。
夏爸叹口气：“什么时候有了烟瘾了？这不是好事情，别抽了。”
夏嘉盛声音有些沙哑：“没，就是心里烦躁，抽一根。”
“烦什么？舍不得？”
夏嘉盛摇摇头，视线看着程娇云，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他那喜欢，早就已经磨平了。
夏爸说：“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后悔，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芫华那么好的丫头，是你错过了。”
夏嘉盛手一顿，没说话。
夏爸了解他，哪能不知道他其实对程芫华是非常欣赏的。
哪怕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也非常有好感。
“嘉盛，我了解你，我也知道你会喜欢芫华那样的，她才是你的良配，可惜了。虽然程娇云故意勾搭你有错，但你有眼无珠，也是错。”
夏嘉盛没说话，好一会儿“嗯”了一声。
夏爸叹口气，不再说什么，走开了。
夏嘉盛看着楼下的程娇云，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是呀，是他太傻了。
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且不说程记美食店还有叶予昭那样优秀的人，就是程芫华……她也断不会多看他一眼了。
夏嘉盛笑容苦涩。
-
程娇云从回忆中抽身，长出一口气。
她当时昏迷了，醒来后他们已经离开了白阳市。
程长东告诉她，他们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程家的招牌已经摘了，程家酒楼那栋房子……他还给了程芫华。
那其实本来就不应该属于他们。
程娇云那时候被打击过度，一点也不想理会其他事情，只知道发呆和哭。
程长东叹口气，带着她带了新地方，盘了个小店，小店后面还有个一个房间以及一个储物间。
她住在房间里面，程长东就在小储物间睡架子床。
他们已经没什么钱了，交了租金之后，基本上一穷二白。
程长东把一些还算值钱的腕表等等卖了，买了些菜回来开始卖起炒菜。
他没有打招牌，就像是大排档一样，卖着炒菜。
生意……并不太好。
程娇云每天都待在房间，不是发呆就是哭，她那时候满心只有绝望，她明明是程家小姐，未来的程家酒楼继承人，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呢？
那么的日子，绝望又没有盼头。
他们就这么过了大半年，程长东做菜手艺非常一般，又不是很会接待客人，除了他们吃喝，也就只够保个本。
程长东以前一直养得很好，胖乎乎，那半年直接瘦成了皮包骨。
程娇云知道，那是因为他太累了，他以前从未做过那么多事情，也没有赔过那么多笑脸，还有……各种忧愁也加速他变老。
有一天，他们店有人打了起来，砸了不少东西，也没能赔两个钱。
程长东撑不下去了，这个店的租金也涨了，他们要交不起了。
程娇云看着他半年就斑白的头发，一下子仿佛从梦中醒了过来。
从那天开始，她接受了这家店，依旧卖着小炒菜，依旧没有招牌。
她的手艺不比酒楼大师傅差，生意一下子就好了起来，程长东笑脸多了，程娇云却依旧不爱说话。
她知道自己变了，也知道自己现在完全是为了程长东活着。
她麻木地炒着一份又一份菜，手指变得粗糙，皮肤也不再细腻精致。
程长东则招待客人、收钱、洗碗。
他们就这么过了十二年。
前几天，程长东走了，不过才六十一岁。
程长东生病的那一段时间，每天在病床上，脑袋晕乎乎，一会儿说着这个，一会儿说着那个。
说的最多的就是三句话——
长西，爸，我错了。
芫华，对不起。
娇云，别浪费钱了。
程娇云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这十二年从未提过程记美食店以及程芫华，但其实，他们都不曾忘记过。
最后一天，程长东有了些精神，他坐了起来。
从小时候和程长西一起惹事，到大一些，程长西开始进厨房，每天给他做各种好吃的，他想吃什么，程长西就给他做什么。
少时，他们是真的感情很好的兄弟。
可是到底感情败给了心底邪恶，他对不起程长西，也对不起程芫华，当初……程家就应该交给程芫华。
程长东走的时候，一直念叨着错了和对不起，
他闭眼的时候都皱着眉头的，愧疚的事情做多了，没脸去见他的爸和弟弟。
程娇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程长东走了，她现在心中只有茫然了。
她走到了火车站，就干脆买了张票，回了趟白阳市。
十二年了，她这还是第一次回来。
她先去了她长大的地方，去了程家酒楼。
程家酒楼的位置很好，那一栋没有招牌的房子，打理得很干净，除了整个街道都比十二年前旧多了，房子还是依旧看着和当初一样。
只是没有开张，白阳市因为一家程记美食店，这些年靠着人流量，发展的非常好。
这条街生意都很好，开店很贵的，一个小窗口都做着生意。
唯有这么大一栋楼，一直关着门。
程娇云知道，这个地方，不仅仅是她想念，程芫华……一样念着。
她们都是在这儿长大。
程芫华现在有能力，也有钱保护这栋楼。
程娇云长出一口气，念念不舍地看了好久，而后又到了夏家外面。
她只是远远看着，看着一个小朋友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回来，一个四十来岁却依旧帅气的男人一直在小朋友后面跟着。
门很快打开，一个温婉的女人接住小朋友，而后和男人抱了抱，走了进去。
程娇云笑容苦涩。
夏嘉盛……过得很不错。
这个女人看起来就很适合他，他们或许没有忘不掉的爱情，但他们之间有永不背叛的相守之情。
他们还有个三四岁的可爱孩子……
程娇云摸了摸脸，满脸泪水。
她其实……很爱夏嘉盛，可是那个时候，她的眼中只看得富贵。
现在她已经三十多了，却像是老了一般。
-
程娇云最后去的地方是她最不敢去的地方，但她还是去了。
这十几年，她不想去看程芫华的消息，可是她太出名了，哪怕她在炒菜，店里也会有人谈论她。
她那么好看，那么厉害，那么……伟大。
几乎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车子开到程记美食店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外面停着很多车，正是晚饭时候，她坐的车子一点也不显眼。
程娇云下了车。
程记美食店重建过，但是并没有大改，依旧那么古朴温馨，是全世界所有人都想来吃一餐的地方。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程芫华，但她确实看到了。
程芫华、叶予昭、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以及桑虞和师玄，他们一起从地里回来。
她其实不想了解程芫华，但她知道她有两个孩子，七岁了，一男一女，龙凤胎。
两个孩子都长得非常非常好看，又机灵可爱，来程记美食店吃饭的食客们，见过的都非常喜欢。
据说，他们中间一个以后继承全球著名的程记美食店，一个以后继承偌大的广叶集团，全靠他们天赋了。
两个孩子确实长得非常好，一个牵着程芫华左手，一个牵着右手，手上都提着篮子，里面装着水果和蔬菜。
他们旁边，看起来仿佛不到三十岁的叶予昭，一脸无奈：“你们两个干嘛霸占妈妈？你们已经长大了，妈妈的手只能交给爸爸牵！”
他说着，将两个孩子的手要拉开。
两个孩子捏紧了，就是不撒手，那个女孩儿瘪了瘪嘴，非常不满：“爸爸，你太过分了，每天晚上都要霸占妈妈就算了，你连白天都不给我们分一点时间吗？！”
男孩则一本正经：“父亲，程女士是您的妻子，但也是我们的母亲，从法律上来说……”
还没等说完，被叶予昭抱了起来：“你确定你要跟我讲法律？”
男孩：“……”
他的正经脸变了，喊道：“妈妈！！爸爸欺负人！！”
程芫华只管捂着嘴笑。
桑虞翻了个白眼：“叶予昭，你真是够了，一大把年纪的老男人了，别一天到晚的吃醋。”
“我老男人？你个老单身狗闭嘴吧，别找不到对象就一天给我们当电灯泡吧！”叶予昭冷笑。
桑虞：“…………”
程芫华伸手，掐了叶予昭一把：“你闭嘴吧，那叫单身贵族，当初要不是你天天缠着，我也想当一辈子单身贵族。”
叶予昭放下儿子，将程芫华揽进怀里：“你没机会反悔了！”
他压低声音，又说着什么话，程芫华瞪了他一眼，但眼里都是幸福，叶予昭眼中也全是温柔。
——他深爱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也爱着他。
他们渐渐走近。
程娇云从程芫华身上移不开视线，她竟然和十几年前没什么变化！
不！
还更加漂亮了，哪怕穿得简单，哪怕刚刚从地里回来，却依旧像是一个仙女，美得不行。
程娇云嘴角苦涩。
程芫华这么年轻，这么幸福，皮肤莹白如玉，无一寸不精致……
他们已经走到了面前，程芫华的视线扫过她。
程娇云僵住。
下意识不想对方发现她，她想转身，可是身体却僵硬在原地。
对方只是淡笑着点了点头，宛如对待一个陌生人的基本礼貌，而后他们继续往店里走，渐渐消失在程记美食店的大门里面。
她……
没有认出来？
程娇云抖着手翻出手机，打开了相机。
里面那个女人皮肤发黄，不到四十已经有了皱纹，看起来就像是四十多岁，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出当年的模样……
她和程芫华，更是宛如两个世界的女人……
这一刻，程娇云肩膀塌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写了程记美食店五个字的大门。
程娇云想，她和程芫华，真的是云泥之别了。
她这一辈子，从计划着抢走堂姐未婚夫那天开始，就已经错了。
错了。
大错特错。
她用了这么多年才明白，不是自己的，就不应该去抢。
嫉妒，使人面目可憎。
当年的程娇云，一直不差，可惜她一直看着程芫华，从未看过自己。
而程芫华，她看着的是自己，是自己前方的路。
所以最后，她程娇云丢掉了所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无所有。
程芫华靠着自己，无论什么处境，都谋划出——
一条坦途。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有人疑惑延年益寿汤为什么不悄悄藏起来，今天还有一章番外，会有解释的。
番外5也是最后一章番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