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自从上次中途退场,他们之间那股渴望的劲儿似乎烟熄火熄,偶尔眼神不小心碰撞在一起,又很快以芊芊先移开。

眸中的火苗在微妙间蹭蹭地长,又在光速间褪下去。

接触少了,对话也少了,从前冷酷的何憾生又回来了。

他对她看似随着时间的推移,态度冷到极点,有时一天也说不到三句话。大概芊芊也是不爱闹腾,相反觉得如此相处得愉快。

正应了对周边渔民撒的谎言,说他们是一对来捕鱼的兄妹。

不过哪有兄妹除了性子都冷以外,没有一处相像,也不见打鱼的工具,多时都在船上不下岸——这些渔民们都在私下想一想说一说,不曾当着面过问。

天气好的时候,何憾生会丢下芊芊和渔民出海打鱼,那家的二姑娘很爱缠着他,有几次芊芊看见她灿笑着站在对面渔船向他招手,喊他一起出海。

一身招摇的红色连体裤,不说有多好看,胜在大方不拘泥。站在大阳下,耀眼的光辉打在身上每一处。

而芊芊只能躲藏在黑暗下。

何憾生即使不穿西装,也透着一股禁欲的气息,碎发懒散下来,招得女人迷了眼,插科打诨逗笑,心思全花在他身上,最拿手的红烧鱼,也想请他尝尝,芊芊当时听见便冷笑了一声。

从没见过何憾生拎鱼回来,尽管他也在甲板撑着长鱼竿坐一下午,但他们的餐桌上一次也没有过关于鱼的菜。

见过他看见鱼肉大发雷霆的样子,可说这是怜惜爱护,偏偏他又会去做伤害它们的事。

尽管疑惑不解,但芊芊并不会特意打探,她对他的兴趣绝没那家二姑娘那么浓厚。

转眼就到大潮汛的日子,靠水吃水的渔民停船靠岸休整,偌大个口岸一下空了城。

看到何憾生解栓船的绳子,芊芊无意问了一句:“要走吗?看她的表现像是会回来找你。”

何憾生大概也知道她说的是谁,说:“我以为你不喜欢她。”

芊芊一顿,以往遇到回答不了的问题会沉默,不会像这时的她还回去。

“为什么我会不喜欢她?”

船锚被抛得高高地,他回头对她勾了勾嘴角:“就是说呢。”

芊芊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不喜欢他的笑容,就仿佛一个人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轻视你所有的努力。

他把船开到另一处,仍不打算下岸,甚至悠然在甲板架起鱼竿。

芊芊一路目睹过来何憾生狂妄的作为,逐渐发现普通人称之异常的事,在他身上只是寻常而已。

所以有可能他只是对鱼类有着某种仇恨。

芊芊自觉地退出他的视线,以为是互相默认的默契。

“船上就有这么大点地方,真想躲着我的话,不如下去和那些可爱的小东西作伴。”

她刚要走进船舱,听到他阴阳怪气似恐吓,回过身说:“我没必要躲你。”

“是么,怎么每次捕鱼都见不到你的人?”

“我不爱捕鱼,怕打扰到你们。”

何憾生哼了声:“眼都不屑瞧半眼,拿什么打扰?”

芊芊无话。

“过来帮我处理鱼饵。”

一旦他主张的事情,连说出口的语气都是不容拒绝。

芊芊无奈走过去,何憾生对着身旁的比他的躺椅低矮几分的小木椅点点下巴,她依言靠近他坐下,把木盒里的鱼饵拿到身前。

以前每次他钓鱼的时候,她像刚刚说的那样避到船尾,不知道是她听觉太敏锐,还是二姑娘的嗓音穿透力强。

黑鱼…是黑鱼!可真肥!哈哈…你好棒,真厉害——如此不绝于耳。

芊芊也听腻了,所以他很快钓上来第一条鱼,接着第二条第三条……她神色如常。

鱼真傻。

憨态可掬的嘴一张一合,肚脐滑溜溜泛着鳞光,在狭窄的桶里挤不开身,她瞧着模样都差不多,反正哪条也叫不出名字。

呼哧其中一条跃起,从桶里翻到地上左跳右蹦。

芊芊被溅了一脸,眼睛噗呲噗呲眨了几下,嘴里进了带着鱼腥的污水,她便头呸了呸。

再转头发现何憾生正看着自己,阳光正照拂她的眼睛,她微微眯着眼,眼缝的余光里,似乎看见他微弯的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角度。

他在笑,真正开心的笑容。

“一条鱼就把你弄得这么狼狈,你说你有什么用。”

旷阔的环境似乎令声音有些失真,有些飘忽,传到耳蜗也不太真实。

他怎么可能给她亲密和包容的感觉,好似亲朋好友一样。

芊芊抛开脑里没有意义的东西,擦拭脸上的水渍说:“是不如跟人学过两天,来的游刃有余。”

何憾生露出纯白的牙齿,心情不错的样子,抓了抓额前长长的头发,“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用。”

他不在意,看着她手里的鱼说:“扔海里去。”

芊芊本来打算把它原路放回,听见他的话顿了顿,想起好像之前每次垂钓结束,他也是全部放生。

她依言做了。

只听见扑通的声音,看不到丝丝踪影。

它又回到浩瀚的大海遨游。

可能是打开了话匣子,芊芊多说了一句;“它的嘴勾烂了,有可能还是会死。”

“它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回得太快,不甚在意,仿佛真的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芊芊怪异地看着他,有仇是吧。

“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像在看神经病。”

“那是我眼睛的问题,看的东西时常会分裂。”

话音未落她便感觉糟糕了,不该一时忘形,平时自持的冷静哪里去了——果真激不得他。

何憾生在她唇齿之间风卷残云。

“这样呢,是不是有两个我在吻你。”

她闻到了一股咸甜的味道,不知道是从鼻尖……还是他的嘴里。

当下氧气稀薄,她有点儿呼吸不上来,推了他一把,力量微不足道。

“谁的生死不是自己主宰。”他说,“死了它,只能怪自己生命力不够顽强。”

看着两片薄而硬朗的嘴唇,无情尖刻的话就是从这里出来。

芊芊的目光变得坚韧,她不得不承认这样薄情的思维才会使人强大。

但即便她从小见惯生死,在这个男人面前,也好比一片鹅毛落在一座巍峨雪山。

自己尚且有一段遗恨的过去,他的故事又会是怎样的不堪。

……

“为什么不吃鱼肉?”

沉默良久,正当她以为不会得到答案,耳边却响起如落叶飘零的哀伤。

“曾经在海上,做过的错事。”

芊芊的脑海里莫名浮现一帧久远的画面,不确定地问:“你在…赎罪?”

“我么?”何憾生直视她的双眼,深远地仿佛要把她穿透,“如果是毁掉一个人的一生,还值得被原谅吗?”

他的神情格外认真,好像她的答案十分重要。

绝不——仿佛数万根针扎在身上,芊芊在心里呐喊。

从被人贩子抓走的一刻,生活翻天覆地开始,她的一生就结束了。亲人、梦想、未来,全部与现在的她无关。

所以,千刀万剐都不解恨的人,有什么理由原谅?

“会吗?”他扬声逼问。

她紧咬牙关,不自禁摆动脑袋,眼里是失望,悲凉,甚至是后悔……原来那双苍白干净的手,也曾毁掉别人的人生。

何憾生的感觉很不好,他掀翻了躺椅,踢开了鱼桶,芊芊也被波及,躲避时失足跌进海里。

太突然了,她的手脚像被束缚,忘记了所有动作,冰凉的海水一刻不停往鼻里嘴里灌。

她要呛死了。

她要不能呼吸了。

她要死了。

层层叠叠的波光,她看见他高高在上,冷眼俯瞰。

失去水的鱼,用光秃秃的身体在甲板上拍打,流着鲜红的血,一阵阵腥气。

何憾生望着海中扑腾的女人,就像甲板上的鱼一样垂死挣扎,慢慢耗尽体力,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芊芊快没了力气,鼻喉难受至极。

——给我游!尝过濒死的滋味,看你还敢不敢松懈。

——有多害怕死亡,就有多大的意志求生。

她被按在水里,反抗不得……水…到处都是水。

——记住,最大的敌人是你自己。

她的脑里不断响起可怕的声音,过去被逼迫的痛苦无限放大。

忽然,身体涌上来一股强大的劲,四肢打开了,她奋力抓水,接着哗地冲出水面。

喘息!死而复生地喘息!

与她冲出水面的同时,蓝色海面飘上一个橙白相间的救生圈。

她一把抓住,摊在上面。

落日余晖。

海面洋洋洒洒。

海鸟展翅高飞,拂来清咸海风。

她的海风少年走了,带着六岁的爱哭鬼女孩远去。

她的心仿佛不会跳动了。

何憾生让她上船,她静静地看着他。

“看什么,上来。”

他的很语气不好,好像有抓不住的东西,也不喜欢她的眼神。

他移开了目光,讨厌不可控的感觉。

“现在不想上来,就永远别上来了。”

芊芊听不见似的,一动不动。

僵持着,又好像是他一个人的事,她像个木头杵在水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憾生不清楚为什么会先妥协,他没怎么想就做了。

船吃水,不是很高,他蹲下来,身体前倾。

“把手给我。”

过了两秒芊芊才有动作,慢慢划过去,伸出纤细的手臂,余晖在他们的指缝间流转。

何憾生握住她的手的一瞬,极浅地松了口气,大概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正打算用力把人拉上来,谁知道被反手拽了下去。

栽进水里,整洁的西装一下子透湿。

他抹把脸,不怒反笑,“解气了?因为我没有跳下来救你,所以跟我撒气?”

芊芊一声不吭,但抓住缆绳的手,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她的心境。

何憾生过去握住她的肩膀,被她打开,他眉目一拧,用劲把人带到跟前。

磨了磨牙,有些好笑。

“你凭什么生气呢,我有义务救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见义勇为的爱好。别说扔下一个救生圈,就是今天我袖手旁观,你也怪不上号。”

吹了快俩月的海风,今天最冷,甚至令她相信,和沉入海底一样湿冷。

何憾生抬起她的下巴,望着这张漠然的脸湿漉漉的样子,顺眼了几分,声音柔了些:“不是谁都有资格让我伸手,明白?”

不给她回答的机会,他重重地吻下去。

芊芊没有抗拒,一点都没有。

何憾生拍拍她的臀,让她缠上来,她就缠上来。

他把她抱上船,扔到柔软的大床,抽出腰间的皮带,覆身上去,捆绑着双手举过头顶。

意外的顺从,前所未有的投入。

他做足了前/戏,临到关头松开她的手,她很自然cha入他的发间,身/体向前送。

何憾生停了一瞬,下一秒重之又重zhuang进去,芊芊收紧十指,全身撕/裂一般疼痛。

他缓了一会,还没待她适应,一下接着一下,用不完的力气,换不完的花/样。

折/腾到接近天亮,才肯放过她。

黑暗里,听见均匀的呼吸,有人睁开猩红双眼。

芊芊喘不上气来,想咳嗽,怕吵醒身边的人,全身像散了架,明明很疲惫,但是睡不着。

身疼,心也疼。

她麻木地下床穿好衣服,梳起散发,取下项链,缠绕指间,做得一气呵成。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或许再也下不了手,也摆脱不了这座城市的囚困。

戒指抵在颈间,毒药足以致死。

天空的骤变与多年前如出一辙。

风雨滔滔。

人心惶惶。

恶鬼趴在窗前,凄厉地哭泣着。

船内的世界剧烈晃荡,仿佛下一刻就会覆灭。

三十七对无辜而惶恐的眼眸。

豁然跑进暗舱的阳光。

与重新燃起的希冀。

此刻目露强烈杀意的女人,和当年偷偷呜咽的小女孩,分明是两个人。

但记忆却又那样深刻存在,像脑海里刻下的烙印。

芊芊看见自己的手在颤抖,脸颊两边感觉湿润。

她哭了。

上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哦——那个可悲男孩死在自己枪下。

不足半月的羊,怀孕的母狼,从小伴大的狗,手上沾了抹不尽的鲜血。

可是,始终忘不掉曾经的一只手,把自己从黑暗中拉出来。

从此见天日。

她终于发现自己做不到,即便下定决心利用身体令他松懈,用早为他准备好的毒药,杀了他,这样就能和组织一刀两断,李飞也会放过自己。

可眼泪滴落下来,杀戮是那样痛苦不堪。

认命了,告别的是六岁前的自己。

芊芊无力地垂下手。

一道如坚冰的声音,伴随着响雷。

“还等什么?”

她惊吓地后退,跌在冰凉的木板上。

何憾生直起身,只着一条西裤,朦胧天光看不清他精壮的身材,但她刚刚摸到过,结实而强悍,是杀手的身体。

他的眼中一片寒冷,整个人散发着令人跌入深渊的气息。

“终于动手了,胆子不小。”

芊芊震恐地说:“你没有睡着!”

何憾生隐忍着怒气,至上俯视,捏着她的下巴:“主动迎合,是为了杀我?”

“你以为呢,”她倔强地瞪着他,“以为我爱上了你?”

他狠狠甩手,她的头发散下来,偏向一边,遮住了泪光。

“既然我没有死成,猜猜接下来你会是什么下场?”

芊芊没有被他的话吓到,自顾自地抬手抹掉泪水。

“什么下场,你凭什么决定。”她轻悠悠说完,扑上去打起来,只是很快,很快败在他手里。

芊芊抬手对准自己的脖子,那刻何憾生大惊失色,什么狠厉都烟消云散。

“住手!”他夺过她手上的戒指,万分愤恨地扔向大海。

“想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芊芊一脸颓败,嘲讽地笑了声:“李飞还以为找一个生面孔,这样即使失败也怀疑不到他头上。其实一开始,你就知道是我冒充你和颂帕交易。”

何憾生说:“是,从你对我放的第一枪开始。”

“在罗马皇宫,你也认出了我。”

“你太刻意。”

“所以假装对我感兴趣,再把我出卖给颂帕。只是你没想到,我还能活着从邵青手底下逃走。”

“这件事让我困扰过一阵。”

“既然知道我的目的,为什么不揭穿我?”

“为什么要揭穿,不是很有意思么。”他冷笑着向她展示后肩的抓痕,“你都主动献身了。”

赤身纠缠的画面一幕幕在脑里闪过,芊芊大概要把自己的牙齿嚼碎裹血吞。

“为什么一切都在你的掌握内?”

“这座城,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听着他狂妄不可一世的话,她说:“那你记得我是谁么。”

“想让我记着你?一个被我上过一夜的女人。”

他把她最后一丝期望,碾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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