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个荷包,怎就当个宝贝似的?”阮萱瞥向陆锦行腰间悬挂的兰草绣花荷包,满脸毫不掩饰的醋意,“我可不是故意贬低,这做工着实不怎么好。”
闻言陆锦行拿起荷包轻轻抚摸上面粗糙的纹样,彷如再次感受制作者的心意,嘴角下意识扬起,“不会啊,我觉着做得很好。”
啧,阮萱哼了声,握住陆锦行拿荷包的手:“别瞧了,等会儿去了酒楼再瞧,去晚了汤都被他们喝光了。”
众人到崇北已有几日,安顿下来后,方如辰提议大家一起去这儿的如意楼分店聚聚,当做接风洗尘。
这会儿阮萱带着陆锦行正在前去酒楼的路上,两人昨夜闹腾了下,待府里众人都出发了,他们才磨磨蹭蹭起床,可不就晚了。
先前阮萱便听闻方如辰根据塞北口味改进了菜谱,不知她的那些菜谱方子被改成了什么样子,究竟是特色美味,还是黑暗料理,她还真有几分好奇。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正值热闹的时候,阮萱漫不经心地走着,却下意识将陆锦行护在手边,走得几步借机调侃道:“干脆我背你吧,你那小身板怕是不经撞,这儿人太多了。”
“我才不要你背,这么多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许是跟达伊别相处久了,陆锦行的性子竟也活泼了些,都会回嘴了。
不过他哪里是阮萱的对手,阮萱摸着下巴说:“你的意思是人少的时候就可不顾脸皮了?啧啧,难怪没人的时候你那么奔放……”
陆锦行被噎得愣住,含羞带怒斜她一眼,自叹脸皮确实没有她的厚。阮萱趁他愣神,索性将人托到背上,大步一抬,“走咯!”
颠颠走了几步,阮萱说:“还是我背你舒服吧。”
而背上的人却没回应,阮萱心觉不对便侧头去看他,却听前方传来一串锁链拖在地上叮铃铃的声响。
伴随着周围人的侧目与窃谈之声,阮萱回眸向那处望去。
霎时,眸光微凝,她算是知道陆锦行为何无言了。
只见前方本来人头攒动的道路上竟是自发避让开来,人们许是嫌弃路中之人晦气,都有意无意后退几步。
因而阮萱得以清晰看见路中带着枷锁被押解的一行人,竟是那失了权势的赵家人,浩浩荡荡几十口,步履蹒跚被差役驱赶着向前,自然也包括赵家嫡女赵成嫣和她的正夫陆锦然。
两人早已不服昔日的荣光,衣衫褴褛,不知沾了多少尘土污垢,脸上也是白一块黑一块,衬着粗糙干裂的皮肤,可见一路上没少受罪。
若不是阮萱对这两人的印象太过深刻,恐怕都认不出来。
陆锦行微微挣动了下,阮萱明白他的意思,将人放了下来,随后紧紧握住他的手。
她不知此刻陆锦行心中作何感想,但她在震惊之后是平静的,带着几分事不关的漠然。
赵家是很惨,但今日的凄惨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阮萱没有同情心泛滥到圣母的地步。转念一想,若是换成今日枷锁镣铐在身的是她和陆锦行,说不定这些人不单单冷眼旁观,还可能踩上几脚。
哪有闲工夫向歹人施舍同情,岂不是给自个儿添堵吗?
“锦行,你想帮陆锦然吗?”眼见那些人距离越来越近,阮萱鬼使神差地问道。
陆锦行沉浸于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中,谈不上快意,也不觉得悲伤,约莫就是多了些许世事无常的感慨罢了。
“是犯了流放之罪吗?”陆锦行垂眸思忖,皱了皱眉头,半晌才说,“我与二哥终归是亲兄弟,妻主,若是不麻烦的话给些银钱帮他打点下吧,他素来爱美……”
陆锦行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押解队伍临近两人之时,陆锦然略微抬起疲累的头颅,却是恰好对上了陆锦行的视线,刹那间,两人皆是怔住,陆锦行眉头深拢,眼里闪过一抹不忍。
那陆锦然却在愣怔过后,眸中渐渐攀上深切怨毒,见此阮萱当即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不适感,她蹙眉揽住陆锦行的肩膀,“我们走吧,打点的事我回去问问。”
其实对于陆锦然和赵成嫣的死活,阮萱半点都不关心,但关系到自家夫郎的心情,这就是件大事了,她只想带人尽快离开。
岂料两人将将转身,陆锦然竟是发了疯不顾脚上的镣铐向两人冲来,两人背对着他,一时避之不及,陆锦行被死死拉住了胳膊。
陆锦然双眼赤红发丝凌乱不堪,俨然一个疯子,他嘶哑的嗓子不断咒骂着眼前的弟弟,“就是你……你个扫把星腌臜货,你怎么还没死!我这样了……凭什么你没死!你去死……去死……”
混乱中,阮萱为了护住陆锦行,被疯子挠花了脸,登时就添了几道血痕。事出突然,负责押解的差役也没见过这种情景,愣了愣才过来将陆锦然制住。
陆锦行赶忙查看阮萱的伤势,只见那些绕抓的伤痕正好落在她烧伤后新长出的粉嫩肌肤上,旧伤未愈,新伤又是因为自,陆锦行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思及往日在陆府受的种种委屈,不可控地发抖起来。
陆锦行想起,从前陆锦然找他麻烦时,妻主也是这般将自护住,那时他行动不便反抗不得,眼下他眼睛不盲了,怎还让妻主受这等无妄之灾,一时又心疼又自责。
“妻主,你疼不疼……”陆锦行咬住唇,竭力不让代表软弱的眼泪落下来。
闻言阮萱伸手摸了下脖颈的伤处,“丝”的抽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两人以为闹剧已经结束,却不料被拖走的陆锦然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挣脱差役的束缚再次向两人奔来,高高举起了手。
啪——
意外再生,但陆锦行所在角度恰好瞥见了陆锦然的行动,在他扑过来的刹那间推开阮萱,扬起手一巴掌打在陆锦然脸上。
“二哥,这掌就算还你的,要发疯请你去别处!”陆锦行身子微颤,他从未打过人,不知原来打人如此费力,手掌发红发颤,心里并不愉快。
陆锦然被这一巴掌打懵,从小到大都是他欺负陆锦行,何时被这个懦弱的弟弟回过手,怨毒的眼睛里布满诧异,随之对上陆锦行彷若朗星的眼眸。
他才注意到陆锦行没用白绸覆眼,喃喃惊道:“你……你的眼睛。”
他指着陆锦行不敢置信地步步后退,一旁的差役寻到机会迅速将陆锦然拖回队伍,而后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又给了陆锦然几个耳刮子。
耳刮子啪啪响,而陆锦然不远处的所谓妻主竟是半句替夫郎求请的话都没有,任由他被责打辱骂。
赵成嫣垂头弓背同赵府其他人一样,颓丧的跪在地上,好似那被责骂之人与他们毫无关联。
起初闹剧发生时,赵成嫣曾抬眸向阮萱的方向看过一眼,之后便没了任何动静,她神情灰败,仿佛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昔日情敌变成这副丧家犬的模样,阮萱毫不关心,轻瞥一眼便冷冷地收回视线,随后搂着陆锦行的肩膀快步离去。
早知道就不走这条路了,真是晦气!
阮萱心说,赵家人的死活管她屁事,根本不值得花精力去关注,善恶有报,眼下所受种种不过是他们的报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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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楼顶层雅阁中,方如辰等人等候已久,慕容雪撑着下巴晃着腿,每一处都表达着无聊。方如悠则提议笑道:“等会儿他们来了,定要让阮萱自罚三杯!”
慕容雪一拍桌子:“对!三杯不够,五杯!”
岂料这话音刚落,阮萱就出现了,而众人真当见到她时,那点调侃心思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主要是阮萱这副尊容太惊人。
只见她脸上挂了彩,几道红痕纵横在脸上,头发也被扯得乱糟糟。相比起来陆锦行倒是好些,只是衣裳乱了些许。
“你这是和人打架了?”方如悠率先询问,随后环顾周围说,“封大侠不在吗?她就没有帮你?”
“封大侠不在,就不兴我和人打架了?”阮萱回怼一句,坐下灌了一口茶,捋了捋头发说,“我和锦行运气不好,来的路上遇到押送赵家的队伍,然后……”
阮萱将方才发生的意外慢慢说来,一旁的陆锦行给了思木一个眼神,而后接过思木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木梳,当着众人的面给阮萱疏起了头发。
纵然众人都有种被喂狗粮且辣眼睛的不良体验,但毕竟人家都挨了打,也只好搁在心里腹诽几句。
待阮萱说完发生的事,头发已经规整好。
方如辰听罢说道:“赵家此番流放塞北贫瘠之地,还是亏了赵尚书和赵家旁系皇贵夫的面子,不然本该是杀头的死罪……”
不等方如辰说完,方如悠愤然道:“那赵成嫣真是个败类,虽说陆二公子疯闹不对,但她眼见自家夫郎被打竟是不管不顾,没点血性,算什么女人!”
方如悠略作思索又说:“对了,我曾听闻一些关于赵成嫣的传言,说她为攀附权贵竟将家中夫侍送给达官贵人亵玩,那陆二公子说不定……反正赵成嫣是个人渣就对了!”
听到这里,陆锦行眉头深拢,被阮萱握住的手紧了紧。
方如悠骂了一通,忽而转向陆锦行,“陆弟,你别怪我旧事重提,还好你没嫁与那人,否则可真倒了八辈子血霉,还京城四大小姐,呸!恶心!”
方如悠素来看不惯这等欺辱男子的女人,竟是比当事人还要愤怒。
陆锦行知他性子刚直善良,不仅不怪他直言,还朝方如悠轻轻颔首,随后转头冲阮萱浅浅笑了笑,只是这笑里有几分忧愁。
阮萱怎会不知陆锦行心里那点想法,轻声安抚道:“陆锦然的事我们回去再说,先吃饭。”
方如辰作为做东请客之人,眼看情况差不多,便招呼道:“大家先坐下罢,咱们边吃边说。”
饭桌之上,众人又说起一些赵家此去流放地的事情,阮萱听着暗暗记在心上。
不管陆锦行是念及手足之情,还是同为男子对陆锦然的遭遇有所同情,无论哪一种,阮萱都可以不计前嫌看在陆锦行的份上帮助陆锦然,但仅限于让他少受些苦,脱罪那是不可能的。
阮萱心里琢磨着怎么个帮法,这时,一道惊呼引起了她的注意。
“什么?!你你你……”出声之人正是方如悠,见他一双柳眉倒竖,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眸望着用绣怕捂嘴的方如辰。
方如辰神色淡淡,眉目微动正要说话,猛然别过身弯下腰又一次捂住了嘴。
见此情形,方如悠一张俏脸皱得快要拧出水来,苦笑道:“哥,你何时同献王搞上的,竟然……孩子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萱:今天我家夫郎硬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