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兰苑这几日发生的种种荒唐事,终于传到了老庄主那儿。
天刚蒙蒙亮,几缕朝阳打在窗棂上,苏渺的房间便被敲响了,不待房中两人反应,门已被一脚踢开。
面无表情的影卫直接将阮萱从被温香软玉里揪了出来,连苏渺的颜面也没给,便将人提到了主厅殿中。
得亏昨日阮萱是着了亵衣才睡下的,不至于特别难堪。
但没着外衫,还是冷的,况且此时殿中空旷幽冷,她还没去看太师椅上苏彦的神色,倒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搓了搓手臂,一副畏寒的模样,气势上已然输了一大截。
苏彦这边,原先是念及苏渺的态度才对阮萱有所宽待,但不意味他会纵然这种暗自“铲除”其他女宠的做法。
女宠送到苏渺那儿去,他可以不喜欢,但不能有人从中作梗。
按理说,这是苏渺院子里的“家事”,就算老庄主也本不该管。但苏彦护犊子的心思太严重,就是看不惯自家孙儿傻乎乎地将整颗心系在一个女子身上,太没出息了!
一想到自家孙儿从前为了这女人遭遇的各种委屈事,苏彦就越想越气,眼神一狠,一掌拍在桌上,也不和阮萱废话了,直接对殿中等候的魁梧仆从说:“此女触犯宫规,鞭刑二十。”
听到这话,再看着向自己敦敦走来的两名壮硕大姐,阮萱那一缕尚不清醒的思绪,霎时警铃大作。
来真的?!
鞭刑二十,疼得死去活来不说,到时候伤得太重,苏渺那儿会不会被别的情敌钻了空子,若是夫郎被人拐了去怎么办?
阮萱急了正要说话,握着皮鞭走来的女人松松一脚踢在她膝盖弯上,半句话瞬间卡在喉咙里,“咚”地一下就跪下了。
纵然她真想过跪地求饶,却也不想以这种方式跪下。
抬起头,面前的苏彦一脸森冷,比这冷飕飕的大殿还凉几分,阮萱还是尽量扯动嘴角笑着说:“庄主爷爷,您要责罚晚辈,晚辈绝无异议,但我能问问,我是犯了哪条宫规吗?
苏彦冷笑道:“谁是你爷爷,别乱认亲戚……哪条宫规?你犯的可不少,我便给你个明白。”
不知怎的,阮萱竟有一种小媳妇被恶婆婆刁难欺负的感觉。
随后苏彦给了身旁的小厮一个眼神,小厮立即拿出本厚厚的册子,一一道出阮萱近些日子的各项罪状。
善妒、姐妹不睦、擅闯少庄主寝宫、撺掇左右护法比试导致两人受伤……有的、没的、莫须有的,足足十六七条。
这些罪状里面,个别确实有阮萱的责任,但大部分都十分离谱,就比如她分明是从厨娘那里讨了面粉做的糕点,怎就成了盗窃庄中食物,还加了个可能下毒的嫌疑罪。
得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阮萱也懒得挣扎了,看来今日这顿打是跑不掉了。
小厮说完,苏彦许是也听得乏了,懒懒地抬抬手,示意行刑的两人动作。
随后阮萱身上的单薄亵衣被粗鲁脱下,她这才明白这鞭刑是得抽在背上,这样倒还好些,起码不耽误她用两条腿去找苏渺。
想着挨打定然很疼,阮萱率先咬好了牙齿,她可不想一会儿叫得太大声,面子还是要的。
可等了半晌,鞭子迟迟未落,阮萱用余光瞥了瞥身旁执鞭的大姐,只见她那张素来严肃无趣的脸上,竟是露出呆滞到滑稽的表情。
高位之上垂眸品茗的苏彦没听见令他痛快的抽鞭子“咻咻”声,便也投来一丝疑惑的目光,见此情景,不虞道:“怎还不动手?”
那仆从大姐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表达。她还没娶夫郎呢,就见着这样的画面,太虐人了!
见此,苏彦虽有不满也只好走了过来,闲适的神情在瞅见阮萱后背的瞬间裂了,眉头不堪重负地抽了抽。
只见阮萱半裸露的后背上是一条条向外抓绕的指甲痕迹,透露着主子的遭遇。
苏彦这把年纪,孩子都生了十几个,一瞧便知这些新旧不一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一时间表情几番变换,十分精彩。
更令他无言的是,女人右侧肩上还有一个牙咬的齿痕,浸了极淡的一丝血色,一看就很新鲜。
谁咬的?不言而喻。
苏彦的脸色更为难看,不知该感慨苏渺果真继承了自己的血脉,同样热情大胆,还是该怪这女人把苏渺带坏了。
场面一度异常尴尬,殿内穿堂而过的一道道幽风扫在众人身上,诡异地寂静着。
而此刻被另一名仆从桎梏肩膀的阮萱回不来头,自然看不到两人的表情,只觉如芒刺背,下意识缩了缩脖颈。
虽说这个世界女子袒露后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被人久久盯着,任谁都会不自在。
“庄主,你们能别盯着我瞧吗?怪渗人的……”要打便打,这话她没说。
一听见她的声音,苏彦先头那点五味杂陈的情绪尽数褪去,多了几分自家孙儿被欺负的猜想,愈发来气,拂袖喝道:“动手!”
这下阮萱求仁得仁,“咻啪”一声,皮鞭抽在背上火辣辣,疼得龇牙咧嘴,哑然张了张口,又将痛呼咽下。
一道道鞭痕仿佛挥就而成的红色墨汁添在肌肤上,血痕描绘着,逐渐将原先的旖旎痕迹抹去,受刑之人的脸色愈渐苍白,额头脖颈满是细密聚集的汗珠。
也就那么一块皮肤,怎禁得住抽打,终于新鞭抽在绽开的皮肉上,一声闷哼从阮萱口中泄出,不愿哀嚎,只得咬破了嘴唇。
不过区区二十鞭,自然死不了人,甚至挥鞭人若是讲究角度和技巧,连筋骨都不会伤到分毫。
而行刑这人定是这方面的能人,打得阮萱后背一片惨不忍睹,却硬是没抽到她的脊梁骨。
熬过了最初的几鞭,便疼得麻木了。
还剩六鞭,阮萱默默数着数,五……四……
倏然,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传来,中断了阮萱记数的节奏。
苏渺一头青丝随便束拢,衣裳也穿得简单,一看就是着急赶来。到了殿外,他执剑打开守殿的护卫,便急匆匆冲了进来,大声道:“住手!”
见苏渺提剑而来,苏彦瞥了眼殿外,冷哼了句:“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拦不住。”
而苏渺乍然见到跪地受罚的那道身影时,眼圈立马红了,不管不顾上前推开执鞭的仆从,想也不想就跪在阮萱身旁,着急查看她的伤势。
皮开肉绽纵横交错的伤口横在苏渺眼前,惨目又心伤,他一双手悬在空中不敢触及,无措地颤抖着。
看着这一幕,苏彦眉头蹙得更深,这就是他阻拦苏渺到这里的原因,不过小以惩戒而已,就心疼成这幅模样,委实看不下去。
“你……怎么样?”苏渺颤着指尖小心地剥开阮萱汗湿的乱发,语气是同样的小心翼翼,好似眼前的女子是个需要呵护的珍宝。
阮萱缓缓侧抬起头,缕缕润湿的黑发黏在苍白无色的脸颊边,她竭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摇了摇头,冷汗随即滑落。
那扯动的嘴唇上沾了血色,更是触目惊心。
苏渺一见她这强颜欢笑的模样,心疼瞬间盈满眼眸,几秒种后,他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用诘问的目光望着苏彦,“爷爷,你为何要这般对她!”
苏彦早有准备,打算搬出先前想好的说辞,可他话还没说,只见一行热泪已从苏渺脸上无声无响滚落。
在苏彦眼中,苏渺应该是坚强的,甚至还有几分冷淡疏离的傲气。
两年多学武练剑的日子里,面对无数艰难曲折,他都一次次咬牙扛了过来,从未叫过一声苦,更没有流过一滴泪。
可现在,一滴滴泪珠簌簌落下,就跟开了闸一样。
苏彦何曾见过这样的情景,当即慌了神,忙解释道:“诶,爷爷就是给她个教训……渺儿乖不哭啊,她身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渺儿……”
走向苏渺,想将他拉起来,好好哄哄他,可刚触碰到苏渺的手臂,却被他避开了。
苏渺仰头,一把抹去脸上的眼泪,沉着脸说:“爷爷,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吗?她是我的人,就算责罚也该由我说了算。”
苏彦还能说什么,苦笑了下,赶忙应道:“是是,以后都渺儿说了算。”
苏渺微不可查地颔首,不想多言,拾起落在地上皱巴巴的衣裳极为小心地披在阮萱背上,生怕再弄疼了她。
两人缓步离去,而望着两人背影的苏彦却生出一种“儿大不中留”的怅然若失。
出了幽寒的大殿,方才在殿中疼得意识模糊的阮萱,这会儿走到温煦的阳光下,破烂衣衫下的后背被太阳一灼,登时清醒了不少。
想到迷糊中听到的内容,顿时停下脚步,侧过身,蹙眉望着苏渺那副仓皇心疼尚未褪尽的容颜,心头紧了紧。
四目相对,她抬手将苏渺脸侧那缕飘落的发丝别在耳后,才用拇指轻轻摩挲他脸上的泪痕,轻叹道:“小哭包,你看眼睛都哭红了,其实……我也不是很疼。”
浅淡的笑意在闪耀的阳光下极具温柔,苏渺被晃得恍惚了瞬,差点溺死在这片温柔里,片刻才想起阮萱说的话,垂眼嘟哝道:“我才不是小哭包……”
许是阳光折射的角度格外好,两人仿如笼罩在一层专属于他们的光晕里,溢满心间的感情被温度蒸腾起来,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再添几分柔情,阮萱轻轻掐了掐苏渺的脸颊,柔声道:“是是,你不是小哭包……那我,可以吻你吗?”
两句话陡然转折,苏渺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睫毛扑棱两下带着几分天真纯然,就这么主动微微仰头吻了过去。
过了会儿……
“诶诶,别抱……疼疼……”
作者有话要说: 让爷爷出来搞事情是因为不能再让女主侍寝了!
阮萱:感觉身体被掏空……
蠢作:我也>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