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儿,你怎么了?”一出殿门,文悦夫人就感觉到了安珏的不对劲,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不如先跟我们一起回安云苑吧。”
“无事,”安珏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将有些僵硬的腰背挺得笔直:“虽说陛下准我以世子的身份随意走动,但孩儿毕竟还是领了腰牌随侍御前的人,职责所在,还是继续在此处站值的好,也能在陛下有需之时尽一份心力。”
其实他就是想第一时间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那好吧,”文悦夫人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想到明德帝先前确实已经传唤过他一次,君命难违,便也就随他去了:“那你下了值早些回来,母亲回去多准备些进补的吃食给你。”
安珏点了点头:“多谢母亲。”
等众人都一一散去之后,安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往旁边移了一步,几乎是贴着殿门站着。
好在冯跃带人巡视去了,他又是副统领,其他侍卫不能与他并排而立,所以一般当他在殿门前站值的时候都不会再有旁人与他一起,正好在此刻给自己行了个方便。
安珏的耳力一向要比常人好上一些,殿内的人也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因而当他屏息凝神的集中了注意力之后倒也勉强能听清一些东西。
由于他和文悦夫人的那一番短时间的交谈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前面的内容他并没有听见。
“好吧,果然与我料想的一样,”当他开始集中精神仔细去听的时候,就听见阿依古丽略带感慨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了出来:“既是如此,阿依便更不好再强人所难了,我知道邛菀的民风不如我们赤明的开放,你们之间必定会遇到重重阻碍……就当是积德行善吧,我就不来当这多余的阻碍了。人海茫茫,真爱难寻,希望你们能早日修成正果。”
顿了顿,似乎又将话锋转向了明德帝:“夫婿之事,我会另行挑选,也希望皇帝陛下能对他们宽容一些,阿依告退。”
说完就有脚步声从殿内朝着门口而来,安珏脸色霜白的僵着身体笔直的立在门口,在脑子里大致分析了一下她的话,只感觉一颗心直直的往谷底跌坠而去。
阿依古丽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只在掀起裙摆跨出殿门的时候礼节性的对着他微微颔了颔首,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殿里的气氛只能用沉闷压抑来形容。
虽然早有猜测,可明德帝仍然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半晌才从惊怒交加中回过神来,敛了不敢置信的神色,压着火气沉声道:“你再给朕说一遍,你倾心之人是谁?”
宣璟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了一遍:“礼部侍郎,林谨之,林逸。”
“混账!”
明德帝气急攻心,急促的咳嗽了几声,四下环视了一圈也没找着趁手的东西,但又实在是生气,气不择物的弯腰脱了鞋子就朝他砸了过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平日里自己胡来也就算了,如今还想让林家也跟着断了香火吗?!你如何对得起林太傅多年来对你的悉心教导和万般回护!又如何对得起朕与他们在你身上寄予的厚望!”
“情之所至,一往而深,况且,”宣璟并没有理会他的龙颜大怒,面不改色且死不要脸:“是他先倾心于我。”
突然就变成了与宣璟两情相悦且还莫名“先倾心”于他的林逸:“……”
先倾心你个屁!我现在恨不得一刀砍死你!
林逸现在的心情简直复杂得无以复加,他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先前会感觉到有哪里不对了,也瞬间明白了安珏的状态为什么会看上去那么不对劲。
他刚才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和宣璟之前的所作所为,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安珏站的方位,一想到刚才他的目光可能一直放在自己和宣璟身上,心里就感到无比后悔。
可偏偏他还不能出口去澄清这个误会,只能又急又气的跟着宣璟临时瞎编的剧本往下演,内心比刚才在树林里还要绝望:不止前功尽弃,还莫名其妙抢了主角的cp!
他现在都已经完全不知道安珏会怎么看他了,尤其是他早上才跟人家掏心掏肺的说了那么一番话!
“滚出去!”明德帝明显被宣璟气得不轻,看了看下面还一脸呆滞的看着宣璟的林逸,一时间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宣璟的权宜之计还是真有其事。并不想跟他讨论是谁先倾心于谁的问题,只遵从本心的选择了前者,假做以为他又是在胡闹的模样怒声道:“返京之后你就给朕滚去你舅舅和外祖的灵位前跪着,直到想明白你倾心的人到底是谁为止!”
感觉自己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倾心之人,且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处的宣璟面无表情的麻溜滚了。
刚滚到门口就一眼撞进了安珏黯然失色的漆黑瞳眸中。
准备跨出殿门的脚一顿。
但也就只顿了那么一瞬,就立刻恢复了先前的步调,神色淡漠的走了。
只是还没走几步,隐在袖中的双手就不自觉的收紧了些,心里也开始感到一阵郁堵。
安珏脸上的血色早已在听见他说出林谨之三个字时就已经流失殆尽了,连唇色都隐隐有些发白,一颗心也随着他那时落下的话音一同坠入了谷底。
他不得不承认,就算他先前一直告诉自己说宣璟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在心底深处,却仍然是相信着他对自己还是有些情意的。
直到刚才,他亲耳从宣璟口中听见他说他倾心的是另一个人,才知道原来真的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才知道,他在郴阳郡豁出一切去进行的这一场豪赌,换来的,不过是又一场痴心错付。
安珏僵立在大殿门口静静的看着宣璟远去的背影,只感觉自己仿佛在这冬日的暖阳里忽然坠入了冰窖,一时间只感到冷气侵肌,遍体生寒。
“安珏……”随后被明德帝柔声放出来的林逸一走到殿门口就看到了他僵立在门口的身影,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悲戚神情,瞬间感觉到了一阵心疼,恨不得立马追上去打死宣璟。
下意识的喊了他一声,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发现他自己也还没弄明白宣璟这是在搞些什么名堂。
不知道自己能跟他解释些什么,但又感觉要是不说些什么又不行。
为避耳目,只好装作动作随意的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脸上勉强挂着一丝笑意模棱两可的小声把早上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是!此事我一时也同你说不清楚,来日有机会再向你解释!”
说完,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又步履匆匆的朝着宣璟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殊不知,他这个动作落在安珏眼里,又是另一番含义。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逸:???……脏话x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