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并不大,左右放着两张上下铺,过道上摆着一张长条木桌,上面蒙了一层灰。
看样子,六层的宿舍真的是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
顾淮在墙上摸了一下,咔哒——地一声开了灯,白炽灯管滋滋啦啦闪了两下,“嘭”地亮了起来。
他们这才注意到房间的窗户是拉着一层厚重的深灰色窗帘,空气中满是酸苦的霉味和灰尘的味道。
顾淮神色一敛,走过去一把扯开窗帘。
哗啦——
白灰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
顾淮下意识别开脸,手指抵上鼻尖,躲开飞下来的灰尘。
三人这才看清窗户的模样。
一张紧密扎实的铁网严丝合缝地贴着窗户的外侧,几根钉子死死封住玻璃,连一指宽的距离都拉不开。
与其说是为了保护学生安全,倒不如说更像是间牢房。
刚才在宿舍楼正面的时候众人还没发现,此刻顾淮斜着视线看出去,所有宿舍的窗上都封着这样一张铁网,牢牢把学生封死在潮湿、阴暗的房间。
顾淮睡在上铺,时不言在他下面,林柯雪一个人占了两张床,正纠结睡上还是下。
顾淮双手撑着翻了上去,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天花板似乎被水淹过,从门口的天花板上洇湿了很大一片的痕迹,一直拖到两张床铺的上方。
他铺床的动作一顿,伸手点了下时不言一侧的肩颈。
“怎么了?”时不言抬头问,就看到顾淮微微仰起细瘦的脖颈,手指了下天花板,说:“看上面的痕迹。”
林柯雪纠结的表情一停,循声看上去,奇怪道:“是下雨漏水了吗?”
顾淮摇了下头,“不像。”
漏水渗出来的痕迹应该是顺着墙沿往下漏,但天花板上的不像渗透的水渍,倒像是……
他浅褐的眼珠转了一下,有些冷下去。
林柯雪问:“那是什么?”
顾淮面无表情看过去:“像有东西顺着过道爬进来的印子。”
【真的哎,这么一说是像有人湿淋淋地从外面的天花板一路爬了进来】
【前面的,你确定是人吗?】
【感觉学校闹鬼好刺激,想看闹鬼!!!海豹鼓掌.jpg】
……
林柯雪搓了搓胳膊,呐呐地咕哝道:“晚上睡觉锁门吧……”
时不言朝门口抬了抬下巴,道:“你看看门上有锁吗?”
林柯雪眼皮陡然一跳,下意识看过去。
原先门锁的位置空出了一个眼睛大小的洞,他又看了眼对面的宿舍,同样也没有锁。
应该是学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统一把锁卸了。
深究其中的原因,大家都沉默了。
时不言突然说:“你想遇到什么样的鬼?”
“啊?”林柯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时不言脚尖在地面上某处点了点,“喏,下铺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着,两人看过去。
时不言对着的方向,灰黑的水泥地上滴撒着某种液体干了留下的印记,依稀能分辨出是暗红的颜色。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让人想到一种东西——
血。
这么看来,不管上铺还是下铺,一个睁眼鬼贴面,一个闭眼鬼叫/床,哪个都是受罪。
林柯雪选择了“鬼叫/床”,下铺好歹有个缓冲时间,遇事不决,跑为上策。
·
收拾完宿舍,时不言忽地说他要去上卫生间,贴这顾淮说他一个人害怕,要顾淮陪他一起去。
顾淮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陪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太阳彻底升了起来,不透气的房间一下变得异常湿热,整个走廊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几个人嗡声嗡气地说着什么。
闷热让人变得昏昏欲睡,林柯雪一个人在宿舍躺尸,就在快要阖上眼的时候,他敏锐地捉听到了墙壁里发出的什么声音——
像是用手指在墙壁上轻轻剐蹭着,发出沙沙的响声,一下、又一下。
其实与其说是手指头在敲,不如说更像手指甲在抠墙要更贴切,声音有点像是指甲剐蹭过老式黑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听的人很不舒服。
林柯雪心猛地一悸,吓得整个人都精神了,缓缓转头看向旁边靠着的墙壁,那声音却不见了。
刚才进来时他们都没发现,这间宿舍的两侧颜色很不同,一侧明显要旧很多,上面满是鞋印和常年累积下来的各种污渍,而另一侧,白净得出奇,就像是……刚刚刷过一遍一样。
白墙看得林柯雪瞬间在高温的房间硬是吓出了一背冷汗,他咕咚地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盯着那墙壁又看了一会儿。
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房间还是照样什么声音都没有。
“看什么呢?”声音冷不丁从门口响起。
林柯雪正专心致志地听着声音,吓得大声叫了句“卧槽”,才反应过来是上完厕所回来的顾淮和时不言。
顾淮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林柯雪急忙从床上坐起来,指着墙壁道:“我……我刚刚好像听到这里面有人在挠墙。”
“嗯?”时不言长臂搭着顾淮肩膀,懒洋洋斜靠着墙壁,此时听到他的话往墙边靠了一下,曲起两根手指,正要反叩的时候,有人叫了他们一声。
“老师来分了校服,让大家五分钟内换好去上课。”
三人齐齐回头看过去。
门外的是两个女生,刚才在排队的时候在队伍中间,冷不丁对上时不言和顾淮的脸还愣了一下,脸颊逐渐涨红起来。
顾淮和时不言刚才在洗漱池前洗了脸,卸了厚厚一层妆,脸上还冒着水珠往下滚落。
左边那姑娘悄咪咪拱了拱右边那姑娘,两个人默契十足地交换了个眼神,内心在疯狂怒吼,这是颜狗的狂欢。
捧着校服的姑娘控制着飞上天的嘴角,把校服递给他们,道:“快换好哦,大家一起在楼下集合。”
顾淮接过校服道了声谢,转身分给林柯雪和时不言。
时不言头上还戴着假发,他随手扯下,露出本来的短发,手正放在裙口要接扣子。
动作一顿,笑着对上顾淮盯着他的眼睛,“干嘛看着人家啦?”
顾淮默默别过脸,时不言瞥到他泛起粉红的耳尖低低笑了一声。
【他害羞啦!!!好可爱哦】
【绿茶调戏花瓶有一手的,绝,真的绝】
【简直就是校草本草!绿茶男装好帅!!!】
……
·
校服不分男女,都是蓝白短袖长裤,摸上去浑身都扎,到处都是没缩进去的线头。
三人换好衣服就走了出去,临出门前,林柯雪心有余悸地扫了眼旁边的墙壁,总觉得有块地方有些略微的突起。
走廊上已经出来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都是组了队的凑在一起。
除了几个年龄稍大的玩家,剩下的人看上去像极了高中校园的学生。
尤其是走出来的时不言和顾淮,鹤立鸡群,凭两张脸杀出一条血路。
有人还记得时不言刚才是穿着裙子进去的,传来大变活人,还刻意留意了他一下。
时不言有些胆怯地往顾淮身边凑了凑,轻声说:“老公,他们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跟在他们身后的林柯雪默默感叹,大佬不愧是大佬,戏随时都有。
顾淮面无表情:“因为你好看。”
“真的吗?”时不言微弓起脖子,眼神兴奋地看着他,“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顾淮扫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
大家结伴到了教学楼,门口有教官已经等在那里了。
皱眉看着他们走过来,大喝一声:“排好队!不要交头接耳!”
所有人被吓了一跳,看着他腰间的教棍,默默闭了嘴。
教官举着他们的录取通知书一封一封看过来,最后二十一人的队伍分成了三队。
一队七个人,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不是一个班的。
然后进了班,大家才真正体会到,他们进来的,真的是所高中。
顾淮和时不言被分到了高一(三)班,林柯雪去了高一(六)班,剩下还有一队人去了高一(九)班。
教室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样破旧,反倒很新,新的像是刚翻新了一遍。
想到刚才在宿舍楼小班说的话,大家悟了,配合领导检查嘛。
班主任姓王,是语文老师,王老师给他们分配了位置,时不言坐在第一排,顾淮在最后一排,正好是个对角线,两人隔着整个班级,“跨海相望”。
【这位置,传说中的男主标配吗?】
【花瓶要在这个位置干一番大事业了】
【简直学霸标配,不会一会儿花瓶提前交满分卷吧】
【世界上真有这么完美的人吗?!不会吧不会吧!】
……
就听到班主任冷冰冰地说:“把桌上的东西都清空,下面进行学期摸底考。”
可能是因为是高一新来的学生,这个班上的同学脸上并没有像小班那样的惧色,甚至还有几个调皮的男生一脸崩溃地吁长吁短。
他说这话的时候,顾淮正好看过去,发现这位王老师的手下意识放到了腰间的教棍上,稍稍用了下力,但很快便又把教棍怼了回去,好像是在克制自己。
这学校有些奇怪,顾淮垂下眼皮收回视线,直觉这些古怪应该是和前不久的检查有关。
也许他们不敢像往常那样对待学生,全部被叮嘱过了一些话。
王老师面色一冷,道:“如果在考试期间发现交头接耳等行为,关禁闭室十天。”
大家瞬间不敢说话了,想起宿舍楼一楼那条黑黢黢的走廊和那扇紧闭着的房间,纷纷不寒而栗地哆嗦了一下。
顾淮撑着脸靠在窗边,扫视了眼窗外,随机眯起了眼。
在前方操场的某个角落,山长似乎正举着教棍训斥着一班学生,学生们全都深深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他看了眼旁边的班牌——
高三(九)班
“同学。”前桌的女生反手递来一张卷子,见好久没人接,奇怪地回头叫了一声。
顾淮才从窗外收回视线,疑惑地看着她。
女生看到他怼过来的脸,两颊一红,轻声道:“给你卷子。”
顾淮动了动嘴唇,视线在她手上扫了一下,接过有些陌生的卷子。
这场考的是语文。
顾淮夹着卷子前后一翻,目光落在一篇文章的结尾——
现在,它早已经死了,只是眼里还闪着一丝诡异的光1。
作者有话要说: 1这句话来自于浙江2017年高考语文《一种美味》最后一句,原作者巩高峰感谢在2021-03-2922:13:45~2021-03-3015: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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