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一封家书·拾(1 / 1)

“咯、咯……”顾淮手上的头艰难地发出了几个不成调的字音。

“啪嗒”

房间倏地静了一瞬。

大家齐齐看向地上,两颗眼珠咕噜噜停在地上,正好对上众人看来的视线。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顾淮垂下眼皮在她断裂的颈子上扫了一眼,淡定朝地上瘫软的无头女尸勾了勾手指,转向下铺的床位:“把她搬过去。”

林柯雪离得最近,下意识低头,正正对上“一片狼藉”,他磕巴了一下,抬起头和时不言面面相觑:“我、我来啊……”

时不言不慌不忙地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却一脸惊恐,嗓子一捏,靠到顾淮肩上,柔柔弱弱地说:“老公,人家害怕——”

【名句再现,我竟然激动了】

【我是看出来了,床下叫老公,床上老公叫/坏笑】

【为什么这么惊悚的场景,他们竟然还秀得起来???】

【单身鬼协会发出强烈谴责!】

……

林柯雪:“…………”

他还没在内心吐槽完,就听这位“很害怕”大佬接着道:“刚洗完澡,她把我弄脏了怎么办?”

林柯雪嘴角抽了抽:“原来……你害怕的是这个啊……”

时不言翘起嘴角,天真地反问道:“你不怕吗?她一看就是那种陈年老尸,身上有尸斑就算了。万一还有什么尸虫啊,感染病啊,那多吓人,”

他话音未落,目光从地上的断头尸体上抬上来,正对上一脸狰狞的林柯雪,“对吧。”

【为什么他能一脸纯良地说出这种话?我真的麻了】

【已经在幻想了,勿cue】

【这就是大佬的担忧吧在线绝望.jpg】

……

林柯雪听完他的话,往后缩了缩脖子,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那啥,兄弟,你知道是我要把她抬过去吗?”

“哎呀。”时不言手几乎是同时捂上了嘴,不好意思地弯了弯眼睛。

林柯雪无了个大语,认命地扯了床单包着尸体拖到对面的床上,刚放上去,身后的大佬又下了指示:“绑好。”

林柯雪任劳任怨照做。

顾淮走过去,把那颗头放到了撕裂开的脖颈上。

没一会儿,房内便响起一阵像是草芽破土,带着黏腻湿滑的声音。腐烂的血腥味散了满屋,三人都不约而同捏了下鼻尖。

顾淮弯下脖颈,浅色的眼瞳直视被捆在床上重新连起来的女鬼:“你是温言吗?”

女鬼青灰的脸缓缓动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眶对着他,喉咙里咕哝着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

吐出来的甚至都不是字,紧紧是唇瓣碰撞与气息勉强发出的声音,这些一起艰难地连成了一句话:你也来陪我玩吗?

这声音听上去很不对劲,像是滚过砂砾,沙哑地不像正常人发出的声音。

顾淮眉心一紧,下意识去拉她的校服拉链,手忽地一顿,低声在嗓子眼儿闷出了句“抱歉”,才重新把手指搭在了拉链上。

刺啦——

校服拉链被开了半寸的领口,他手指轻轻把女鬼的头往上抬了抬,看清脖子的时候,瞳孔猛然一缩。

“怎么……”时不言站在他身后,同样也是一愣。

女鬼的脖子上赫然生着一个洞眼,似乎是被什么从喉管腐蚀了一样,一路烧到了声带的位置,焦黑的痕迹像是条黑且长的蜈蚣,紧紧依附于她的脖子。

“那她刚才……是怎么说话的?”林柯雪傻眼了,顿时毛骨悚然。

就在他说完的下一刻,房间中又响起了那道声音——

“来陪我玩吧……”

寂静的黑夜中,这倒声音异常明晰地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时不言一蹙眉,黑沉沉的眼珠在她身上来回一扫:“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顾淮视线顿在她衣袋起伏的地方,伸手按了一下,回头和时不言对视了一眼:有东西。

他两指从衣袋里夹出来,林柯雪诧异地声音从身后响起:“录音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顾淮手上的mp3从扬声器里再次传出了那道声音。

“来陪我玩吧……”

剧情进度也更新了——

【游戏支线任务:陪我一起玩(游戏剧情探索度15/100)】

与此同时,更新的还有另一条剧情——

【游戏支线任务:解开这份信的秘密(游戏剧情探索度550/1400)】

顾淮眉心一蹙,两条支线直接有联系?

他下意识偏过头看了眼旁边,和时不言投来的视线对视。

难道写信的人就是温言?

但温言不是这一届的高三(九)班吗,怎么会和五年前高三(九)班的某个人写的信产生联系?

“卧槽……”林柯雪目瞪口呆,呆若木鸡地看着他手上的mp3,“不是,这怎么——”

“别吵。”顾淮头也不回地冷冷道,林柯雪立刻闭了嘴,好奇地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朝那边看过去。

顾淮面无表情按下了回放的按钮,mp3里除了这一条录音,还有别的,短的有0.1秒,长甚至有十几分钟。

除了这一条有效的录音,其余的录音都很奇怪。

他按了下一条录音,随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先出来的像是有人在地上攀爬发出的摩挲声,挲挲索索地缓慢爬行着,紧接着录音断了,下一条刚点开,便是一声刺耳的哀嚎,他们脸色都不由沉了一下,相互看了对视一眼。

这些录音显然是女鬼杀人时候录下来的,哀嚎过后,又是一阵瘆人的攀爬声。

大量的沉寂过后,声音又响了起来。

嘶啦——

是人被什么撕裂的声音。

下一刻,大声咀嚼吞咽的声音乍然响起,这声音很清晰,似乎就被放在嘴边,连最细微的撕肉声都能听到。甚至还夹杂着嘎巴嘎巴咬碎骨头的声音,似乎她光是吃肉还不够,连骨头都要细细嚼碎了,碾烂了,咽进肚子里。

“呕……”林柯雪忍不住干呕了一声,一声引出另一声,最后再也憋不住,猛地拉开门跑出去对着墙一阵狂呕。

房间里,顾淮和时不言没事人一样继续仔细听着录音。

听完了前四十条录音,无一例外,全是这种声音。

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惊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听完的】

【太恶心了,我都能想象出画面】

【但是温言好可怜哦,根据现在剧情,她应该的死都是这个学校的错,这么个姑娘变成了吃人的怪物……】

【对啊,真的好惨啊】

……

在众多心疼的弹幕中,突兀地弹出了一条弹幕——

【谁告诉你们她是温言?】

【卧槽?!前面的什么意思?!她不是温言???】

【把话说清楚!快,前面是不是看过完整剧情的】

……

顾淮手在向下的按钮上顿了一下,淡声道:“最后一条了。”

如果这条录音还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那么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班诗文。

但……

他们所听到的真的是事实吗?真的是真相吗?

他目光在温言脸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不言悄无声息地靠过来,从他手上接过mp3,“我来吧。”

顾淮“嗯”了一声,把mp3交给他。

时不言微凉修长的手按下那个按键,最后一条录音开始播放了。

“……”

极长的一段摩挲声,mp3像是被人揣在衣兜里,很明显的像是隔着一层东西。

外界的声音朦胧嘈杂地被收录了进来,像是很多人在交谈的声音,也有人在说笑,桌椅拉进拉出,擦过地面发出的声音,细碎错落的脚步声……

顾淮抿了下唇:“……课间?”

时不言拧着眉仔细听着录音内其他异常的声音,这股嘈杂持续了很长时间,几乎是在林柯雪推门进来的瞬间,别的声音出现了。

是一道很清亮的声音,平淡却温柔。

这声音说:“人生里总是会有最艰难的时候,但它会将人生变得美好而辽阔1。我会坚持下去的,我不会放弃的,你会放弃吗?”

【咦,这个声音怎么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再哪里听到过】

【前面的我也!真的有点耳熟】

【前面大佬求剧透!温言到底是谁?!!!抓心挠肺.jpg】

【同求!如果这个女生不是温言的话,我真的要被这个副本搞懵逼了】

……

显然是两个人的对话,但那头回应的却只有长久的沉默。

“咔哒。”

录音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顾淮疑惑地从时不言手里接过mp3,又把声音放了一遍,等林柯雪也听到了,才缓缓开口:“这声音怎么是个男生?”

林柯雪从他手里拿过mp3,也仔细确认了一遍,好半晌才喃喃道:“会不会是两个人谈恋爱被发现了啊,正好对的上之前的说法,消失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两个人被学校发现,一起逃了出去,但有人放弃了,又被学校抓了回来,才有了后面的事情?”他挠了下头,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对,从录音来看,放弃的应该是温言,但是写出那封信……”的人真的会放弃吗?

“不言,你还记得校医室的记录吗?”顾淮看向时不言,“有一个女生偷了硫酸在厕所自杀。”

时不言点了下头,看向床上被五花大绑的女鬼,“嗯,从现在的信息来看死的就是温言。”

医务室的记录本上,一男一女唯一出现死亡确认的是温言,而且在前面的记录中,温言出现过“高锰酸钾坐浴”的治疗,这说明她跟前面的那些人一样,被那群畜生给……

极大的可能是被迫过后,精神出现障碍,最终在极度崩溃中选择了自杀。

林柯雪奇怪道:“怎么是自杀?”

时不言嗤笑:“没听过一个说法吗?被迫自杀。”

林柯雪一哑,没再问什么。

顾淮:“但这和五年前的高三(九)班有什么关系?”

太奇怪了,他们目前得到的东西全都是碎片,不管怎么拼都拼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好像无论怎么来解释,每个故事都会出现漏洞。

【只能告诉你们这个人不是温言,还是专心看剧情吧,后面你们就知道了】

【玛德,说的我越来越紧张了】

【好刺激,温言到底是谁,这个副本干脆改成“我们一起找温言”吧!】

【有幸看过一次大佬打过的完整剧情,温言真的是个很好的,很善良的人呐】

……

“唔……”时不言懒洋洋抬起手打了个哈欠,“看来还是要找班诗文,先睡吧,明早还有随堂测。”

顾淮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木着脸点点头,“睡吧。”

说完就打算往床上爬。

林柯雪被弄得一脸幻灭,“哎,不是,那她——”

他手一指,视线跟着移过去,恰好撞上那姑娘的眼眶,急忙胆战心惊地收了视线,“她怎么办?就放这儿?”

时不言跟着顾淮往床上爬,听到他的话垂下眼皮看了他一眼,那意思似乎是:不然呢?放她起来继续跟你玩吗?

“啊这……你们……我……”林柯雪左右难顶,干脆跑回去蒙着被子默念“妖魔鬼怪快离开”。

顾淮刚躺上床,身边就一沉,温热的气息紧跟着扑了过来。

“对面有床。”他面不改色道。

时不言肩颈一偏,全身的力量重重压过来,把顾淮死死压在墙壁与前胸之前,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像是要把所有空气都挤压出去。

下巴深深顺势埋进顾淮肩窝里,碰着突起的锁骨,硌得顾淮微微挣扎了一下,很快又被长臂紧抱着压进怀里。

时不言压着声音凑过去,低低哑哑地贴着顾淮耳朵,气息绵麻地夹带着沉香,“你舍得我——”

顾淮艰难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浅色的眼珠在被水雾笼罩的月色中淡淡闪烁着,和那双黑沉沉的眼珠对视。

时不言猛然一愣,随后勾唇眼珠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唇压了下去,在顾淮嘴角与唇上纷纷啄了一下。

“——一个人睡在又冷又硬的床板上,那被子我们都没有看过,万一里面有——”

“睡觉。”顾淮在听到某些可能会极度引起不适的字眼前及时制止了他。

话音还没落,便急不可耐地闭起了眼。

阖上眼,便听到耳边一声低低沉沉的笑声响了一下,环在腰间的手紧了紧,时不言垂下脖颈埋在他肩窝里打了个哈欠,“小淮,晚安。”

【咿唔唔咿,人家也想看大帅哥贴贴了啦】

【呜呜呜,听声音都好刺激哦】

【什么时候能出升级r18画面选项啊!!!】

……

顾淮眼睫微微一颤,上下翕合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房内的呼吸声逐渐绵长,还能听到别的寝室里某人的鼾声。

……

第二天,时不言是最早醒的。

顾淮还没睁眼,便感觉到一直禁锢在身上的热度松了,他猛地抬起眼皮,下意识从栏杆探下身,看向下铺的位置。

昨晚绑着女鬼的位置空了,下铺对床的窗帘是敞开的,林柯雪也不见了。

他脸上一冷,撑着从床上一下翻了下来,套上衣服就要往外走,迎面撞上端着水盆走进来的时不言和林柯雪。

时不言:“醒了。”

顾淮蹙着眉,指向床铺:“不见了。”

时不言目光朝那头扫了一眼,“我把她放走了,好像她不回去,剧情就不会推动了。”

“而且杀不死这个鬼,也不知道是游戏机制还是有别的方法。”他抵着下巴蹙了下眉。

“剧情不推动是什么意思?”顾淮神色稍稍放松,问道。

时不言微微让了下身,露出门外正对着的钟,抬手一指:“已经八点了,起床铃都没有响,而且也没有教官来叫人。”

顾淮走出去,走廊上散着嘈杂的交谈声,其他玩家都起来了,神色看上去很是紧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隔壁房正好走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恰好对上顾淮的脸。

“卧槽……”那人脱口而出一声惊叹,手肘顶了下旁边的兄弟,下巴一抬,指指顾淮。

他旁边的人一脸懵逼地看过来,一脸玄幻地回过头。

“他们竟然活着?”

“我们大早上就见鬼了吗?”

顾淮:“…………”

“正好。”顾淮面无表情回过头,“去找班诗文。”

“但是我们不知道她住哪里啊。”林柯雪道。

时不言“呵”地笑了一声,“让剧情停下来,一间间找就行了。”

林柯雪嗫嚅两下唇瓣,“可鬼都放回去了……”剧情还怎么停?

顾淮神色寻常地看了他一眼,“再绑回来就行了。”

林柯雪:“…………”

大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五分钟后,林柯雪眼睁睁看着两位大佬从厕所捆着一个“木乃伊”走了出来,往床上一扔。

顾淮扯了张纸擦了擦手,“走吧,去找班诗文。”

直播间通通傻眼——

【我先来!女鬼:我虽然不是人,但你是真的不做人!】

【泰好笑了吧,还能这样操作的吗?!】

【在此心疼女鬼一秒,重获自由仅仅五分钟】

……

作者有话要说:  1原句为: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最艰难的那一年,将人生变得美好而辽阔。出自:加布瑞埃拉·泽文《岛上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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