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临见慕衍一直看着窗外,以为御街上发生了有趣之事,便起身推开了窗户,双手撑着窗沿临下望着御街。
慕衍在他起身的瞬间便不再瞧着御街的那个身影,自顾又斟了半杯酒,摇晃两下,一口饮尽。
御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与平日里一般无二,温临自然没有看到有趣之事。只是远处走来的两位女子中,有一位好像是他妹妹温琬林,待她们走近些再看,还真是。
说来也是巧,这两位女子正是温琬林和魏北音,刚从一个脂粉铺子里走出来。她们身着春衫罗裙,北音为雅白色,琬林为桃红色,远远看着,便是两位身姿曼妙的少女。
大约是亲兄妹间心有灵犀,温琬林忽然抬头,正好看到了窗边的温临,立即向他招手,然后撇着嘴指了指她的脚。
女儿家出门,向来都是买一些精巧小物和胭脂水粉,不过一个时辰,身后跟着的丫鬟护卫手上已经提了好些大包小包。
温琬林正觉脚下酸累,便看到了锦玲珑二楼雅间窗户边的温临,顿时觉得她哥真是她的福星,平日里不应该太过欺负他。
温临笑出声,自然读懂了温琬林的意思,朝着她们点点头,才对着门外朗声道:“零榆,去御街上接两位姑娘上来。”
雅间外的零榆正坐在廊上的小案前,听着小曲儿,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粒,好不自在。
忽听到有人唤他,下意识起身去办,走了两步才回味过来,方才说话的人好像不是他家公子。
零榆愤愤道:“温公子所说的是哪两位姑娘?在下刚回盛京,不认识。”
“街上最好看的两位。”雅间里传出颇有些欣快的声音,零榆听后翻个白眼,抬脚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想着,他要带两位最丑的上来。
慕衍闻言,放下酒杯,指尖挑着酒杯边缘,看似随意问:“是谁?”
温临转身:“我妹妹温琬林,还有一位是魏尚书府的大姑娘,应是走得累了,想上来歇歇脚。”
“魏尚书?户部尚书魏羲和?”慕衍缓缓思索道,眼神微眯了一瞬。
“对,是他。”
零榆走出锦玲珑,抬眼便看到不远处的北音和温琬林,先是认出了北音,微惊一下,便将下楼时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想到她们应该就是街上最好看的两位姑娘了。
他缓步走上前,停在两步之外,拱手道:“两位姑娘,温临……公子让我来请二位上楼。”
温琬林以为他是锦玲珑的小厮,笑着向他道谢,然后转身对北音说:“阿音,我们快上去。”拉着北音的手便要往锦玲珑走。
方才温琬林看到温临后,便跟北音商议上去休息一阵,喝口水歇歇脚,北音也觉得脚下有些累,便同意了。
因着温琬林的缘故,北音和温临虽说不上相熟,却也是认识了多日,一起坐下来喝杯茶倒也不会太过为难。
北音觉得零榆有些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也不再细想,随着温琬林走进了锦玲珑。
一楼的散客座无虚席,人声鼎沸,二楼的雅间向来需要提前预定,自然也是不会有多余的。
几人很快走到了楼上,约莫是听到了声音,雅间的门从里面打开,是温临。
“哥,你出府也忒久了,快回去吧,这雅间就归我和阿音了。”温琬林推开温临便要往里走,抬眼便看到了慕衍和季玄朝,气息一滞,僵在了门口。
北音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雅间内,有那么一刻她想拿帕子遮住脸,好在平日里学得礼仪规矩,生生束住了她。
雅间内,慕衍不知何时竟然坐得端正了些,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北音身上片刻,垂眸把玩着手上的酒杯。
季玄朝静默不语,摇着折扇,看着门口,如同看戏。
只有零榆笑出了声,心道果然是姓温的妹妹,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如此无礼。
听了温琬林的话,温临稍顿一下,他方才并未多想,只想着她们走累了上来歇歇也无不可,却是忘记了两位姑娘与阿衍和玄朝不相识。
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朝着慕衍和季玄朝挤眉弄眼,道:“也好,我们差不多该走了,你们稍等。”
北音闻言,冷静下来,柔声道:“温公子客气了,听闻锦玲珑的乐姬琴艺了得,我们便上听听,坐在廊上听着正好。”说着拿手轻戳了一下温琬林腰间。
温琬林回神,已经转变为一副淑女模样,自认为优雅大方地说:“是啊,大哥,我们来听听曲儿,坐外面就好,你快进去吧。”
“啊?”温临很是不懂她们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更是不懂他这妹妹怎么突然变了个性子似的说话,犹豫着往进走,回头问一句,“不然你们进来,我们去外面坐着?”
温琬林面上笑着说:“不用不用,我们在外面就好。”实则咬牙切齿,只想掐死温临。
明知雅间里有其他人,还邀她和阿音上来,害她们在小将军面前如此丢人,怪不得这么大了还讨不到嫂子,活该!
温临刚走两步,慕衍和季玄朝倏然站起身,季玄朝道:“温临,我们走了,雅间让给两位姑娘。”
温临正有此意,三人抬脚便要往外走,几步行至门口。
如此一来,她们再推辞,倒显得小家子气,北音只好轻声道:“多谢小将军,多谢二位公子。”
温琬林也附和道:“多谢小将军。”
慕衍走在最前,北音和琬林说话的功夫,他已经站在她们面前,低头看了她一眼,很快转身下楼。
温临最后出来,对着温琬林眨眼,却被她朝着胳膊狠狠地拧了一把。
“嘶!”温临痛呼一声,倒是没有计较,捂着手臂去追前面两人,大概是因常被欺负,已经习惯了。
魏北音和温琬林并没有直接走进雅间,而是端正地站在廊上,目送三人走出锦玲珑。
温琬林方才一把拽着北音走进雅间,“砰”一声关上门,一干丫鬟护卫皆被留在了外面,面面相觑。
进去之后,温琬林往那一坐,捂着脸哭诉:“完了完了,在小将军眼里,我一定是泼妇模样了,好不容易又见到小将军,你说我这以后还怎么见他啊?”
北音也坐下,闻言轻笑出声。
温琬林张开手指,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北音问:“阿音,我方才是不是很凶?声音呢,是不是很粗?我是不是还瞪眼了?”
虽然很想点头,北音还是笑着摇头安慰道:“哪有的事,阿琬只是活泼了些,我看着很讨喜呢!”
“真的吗?”温琬林放下捂着脸脸的手,拉着北音,又一次问道,“阿音,真的吗?没有像上次我们在东街遇到的那位拿着菜刀追她丈夫的妇人对吗?”
这事发生在年前冬日里,那日北音和温琬林在东街遇到了一位妇人,拿着菜刀追着前面那人跑,嘴里还哭喊着“你个杀千刀的,你对得起我们娘俩吗”。
北音想了想,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点头,道:“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像,你跟她怎么会像呢?”
“那就好,那就好。”温琬林抚着胸口,慢慢缓下来,突然话头一转感叹道,“怪不得都说小将军惊为天人,我瞧着也只有这个词配得上他,阿音,你觉得是小将军生得好看些还是表哥俊美些?”
问完北音,不待她回答,又自己皱眉说道:“我觉得还是小将军生得好看些,莫不是因为我对表哥太过熟悉了,阿音,你说呢?”
北音听了她的话,心下正要做比较,忽察觉到不太对,她为何要比较二人,皱眉道:“你这一天天的,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生得好看不好看可都与你无关。”
且不说小将军如今已经赐了婚,便是少卿大人,虽说是阿琬的表哥,但以后也会是别家姑娘的夫君,生得是否好看,还真是与她关系不大。
与她,就更没有关系了。
“谁说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能见到他们我已经很高兴了,又何须是属于我呢?”温琬林忽道,如此一番正理,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自己都有些惊讶。
温琬林随手翻起两只干净的茶杯,皆倒了半杯清水,将其中一只推到北音面前,举起另一杯缓缓啜饮。
北音捻起茶杯后轻啜,忽觉得温琬林的话还挺在理。
随后俩人也都没了逛街之意,缓步行至街头后,坐上温府马车。马车先是将北音送到了魏府门前,随后才驱车前往右相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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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中,一黑衣人身影飞快从屋檐上掠过,潜进将军府,进了书房。
“主子,薛姑娘身边有一位武功高强的侍从,我等只稍稍靠近,那人便有察觉。”黑衣人道。
慕衍沉思不语。
黑衣人又道:“我们打听到的消息称,薛姑娘曾在去香积寺途中遇到拦路抢劫,便求了薛大人为她请了那人做侍从保护她。”
慕家暗卫的武艺虽算不上顶尖,但绝对称得上高手,尤其是屏息凝气的功夫,堪称一绝。而那人随意便发现他们,怕不止是侍从这么简单。
良久,慕衍沉声道:“无需靠得太近,只远远看着,不出事就行,若有机会,暗中查一下那人身份,记住不要暴露你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