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取好药的纪沅前脚刚离开医院,就在门口的林荫小道中看到了应舒涣。
准确来说,不止是看到了应舒涣一个人。
跟应舒涣在一起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像是开车的,还有一个坐在后面。
开车的停好车之后先下来,给应舒涣拉开了车门,应舒涣下来之后,那人跟着应舒涣一块儿下来。
从这个动作判断,开车的地位比较低,跟着应舒涣下车的气质上像个少年,只是那少年把自己武装的非常齐全,帽子墨镜口罩一个没落下,应舒涣只戴了一个口罩和帽子,下来后,二人偏着头小声交流了几句。
纪沅虽然认出了应舒涣,但完全没有要去打招呼的意思,只是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决定换条路走。
他不给自己添麻烦,麻烦要找上他。
纪沅刚转过身,就被应舒涣的经纪人注意到了。
不但如此,还被那位已经摘下墨镜的少年,用厌恶的眼神看了两眼。纪沅出色的听力听到了“狗仔”之类的词,难道是把他当做偷拍的人吗?
从原主的记忆中看,狗仔好像不是什么好词。
纪沅感觉到经纪人的视线已经在自己背后打量了一圈,他叹了口气,心里吐槽:果然是因为身体面积太大了,所以容易被发现吗?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直到应舒涣的经纪人追上他,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纪先生。”经纪人叫住他。
都开口了,纪沅想装聋作哑也做不到。
纪沅的经纪人应该是认识他的,不过,对方就算知道他和应舒涣的关系,对自己的态度也十分随便。
看来,原主在应舒涣的朋友圈名声混的十分狼狈。
经纪人伸出手:“纪先生,认识这么久了,流程就不用走了吧。”他开门见山:“照片。”
纪沅反问他:“什么照片?”
经纪人看到纪沅这样,都快笑出声了,心中又有些看不起他:“纪先生,现在这里就只有你和我,何必装傻。明白人就把照片拿出来。”
纪沅淡淡地回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经纪人皱起眉,仿佛是觉得纪沅不识抬举,原本还希望不撕破脸,给纪沅一个台阶下的好脾气没了,直呼纪沅的名字:“纪沅,你跟踪应哥,不就是为了查岗拍照片吗。”他压低声音,似乎是怕那个少年听到纪沅和应舒涣的关系:“你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应哥的老婆了吧?你觉得用照片威胁应哥有用?”
查岗?拍照片?纪沅听得云里雾里。
但是跟踪应舒涣这一句,他听懂了。
看来,经纪人以为他们的偶遇,是纪沅蓄谋已久的跟踪。
对方会什么这么笃定自己是跟踪不是偶遇,这个念头刚出来,纪沅的脑海里就闪现出似曾相识的画面。
他迅速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几次和经纪人打交道的回忆——原来原主跟应舒涣刚结婚的那一段时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还真的干过偷偷跟踪应舒涣的事情。
跟踪也就算了,原主甚至还拍过照片,如果不是被经纪人发现,这些照片还不知道会被原主拿去做什么。
原主拍应舒涣的照片干什么?还跟踪他?
纪沅百思不得其解,从原主的记忆来看,他对应舒涣谈不上喜欢,只是遵循父母安排。
而他胆子小又内向,不敢反抗父亲,于是随波逐流的任人宰割,才有了他在应家举步维艰的场景。
原主真正喜欢的不是那位陆觉行吗?
纪沅在心里分析起来,难道说原主当时其实并不是跟踪应舒涣,而是偷偷跟踪陆觉行?
跟踪陆觉行的时候为什么会撞见应舒涣,纪沅若有所思,或者,应舒涣和陆觉行经常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陆觉行也是明星吗?
一时间,纪沅脑海中思绪纷呈。
他想起原主一开始还有进娱乐圈的念头,胆小懦弱的他要鼓足勇气做出这个决定,走到聚光灯下,可见是豁的多么出去,甚至连陆宥的奚落和挖苦都能忍受……
东施效颦……他嚼着陆宥奚落原主的那句,可谓是杀人诛心。
这么说,原主不是为了应舒涣进娱乐圈,而是为了陆觉行?
哎呀……皇帝陛下一不小心发现了一个秘密,心里有几分微妙的羞愧感。
同时,他皱起眉头,心想:既然原主的生活是有奔头有追求的,那他为何会“自杀”?
嗯……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蹊跷的事情,看来我得去查一查。
“纪沅,你别装傻,手机拿出来我看。”经纪人等得不耐烦了,准备直接动手。
他自认为自己挺了解纪沅的,就那个为了让应哥报救命之恩,强行塞给应哥的一个死胖子,胆小怕事好拿捏。
却不知道,现在这具身体的壳子已经换了一个人,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统一了大周朝的暴君纪沅。
显然,纪沅的脾气就不如原主的好了。
经纪人作势要拿手机,却在刚出手的一瞬间就被纪沅抓住了手腕。
经纪人脸色瞬间一变,纪沅嘴角含着淡淡地笑意,捏住了他手腕上的一处穴位,登时疼得经纪人话都说不出来。
“你很没有礼貌。”纪沅的脸色瞬间就垮了,面色阴沉地开口评价。
经纪人“嘶嘶”的倒抽冷气,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纪沅,满脑子都是:纪沅疯了?!
换做以前,纪沅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不是低着头唯唯诺诺,就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哪像现在这样,经纪人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被纪沅扭下来了。
“疼疼疼……”终于,经纪人顾不上面子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纪沅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默默地威胁经纪人:“你觉得我拍了照片?”
“没没没……没拍没拍!”经纪人疼的两眼翻白,胡乱的应付纪沅的话。
纪沅心想,这么一点疼痛都忍受不了。
那他是没见过自己审通敌叛国那一场轰动全国的案子,十大酷刑轮番上阵,天牢门口血流成河,纪沅当时翘着二郎腿坐在不成人形的犯人前面,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的手段是出了名的阴险毒辣,也为世人诟病……事实上,纪沅当皇帝的时候,就没什么不被人诟病的。
大家都不怎么敬爱他,好在他也不需要这些爱。
真是娇贵。
纪沅松了手,艳阳天下,背上已经出汗。
三十六度的高温,哪怕是皇帝陛下也扛不住,他开始想念卧室的空调了。
经纪人无功而返,应舒涣已经不在车外。
不过,他已经能熟练的在车里找到应舒涣,毕竟这么热的天气,这位少爷是不可能站在外面受罪的。
打开车门,外面的热空气滚了进来,应舒涣不悦的皱眉,没等经纪人开口,他就主动下车,避开车上的少年,和经纪人单独谈。
“人呢?”一下车,应舒涣就往纪沅所在的方向看,此时纪沅已经走远了,应舒涣原本想问一个‘他来干什么’,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问好像很急切知道纪沅的消息似的,太丢人了,于是等待着经纪人开口。
经纪人压下觉得纪沅变奇怪的感觉,道:“就跟以前一样,偷拍你照片!可能是看你跟其他男艺人在一起,跑来查岗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应舒涣听完,竟然没觉得意外。
是了,纪沅就算是性格变了又怎么样,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没长进。
亏他还对纪沅抱有期望,难得稍微看得起纪沅了一些,结果对方又干出这么没品的事情,真是狗……应舒涣眉头皱的越来越深,纪沅明知道自己是艺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照片威胁自己,可他偏偏就要这么干。
他想起了前几天不愉快的经历,纪沅和他的舅舅沈建成两人合伙给他下药,就为了拍他的照片卖钱,这件事无疑触及了应舒涣的底线,越想,他越觉得反胃。
“恶心。”应舒涣冷酷地吐出两个字。
经纪人附和道:“他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还老干这些讨人嫌的事情。应哥,你别放在心上,他要是跟老爷子告状,你不认就是了。而且小谦身体不舒服,你作为他师哥顺路送他来医院检查一下,也没什么。”
车里的少年——慕思谦探出头,问了一句:“师哥,是不是狗仔啊?”
经纪人道:“没事儿,已经解决好了。”
慕思谦看上去挺不高兴的,碍于应舒涣在场,没发作。
经纪人领着慕思谦进了医院,低头询问应舒涣:“对了,应哥,要不然你开车去其他地方躲一下吧,要不然纪沅不死心折返回来,给他拍到什么就不好了。”
自从同性婚姻法颁布了十几年之后,现在连男明星和男明星单独出来,都会被媒体大做文章。
应舒涣一听也有道理,纪沅不是干不出这种事,他知道纪沅对自己十分迷恋,甚至不惜用亲生父亲的命来换和自己在一起的机会。
可他越是这样,应舒涣就越瞧不起他。
感情的事情怎么能勉强?纪沅难道连这个道理的都不懂吗。
黑色的宾利缓缓滑行,车开了没多久,他就在不远处看到了纪沅的背影。
虽然体型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但气质却改变了很多,包括走路的姿势和仪态,连应舒涣都感到惊讶。
听陆宥提起过,纪沅是不是还想为了他进娱乐圈?
原本以为只是纪沅随口一说,难不成他还真的在偷偷练习仪态吗?
一时间,应舒涣心里有点儿微妙,说膈应吧算不上,毕竟一个人如果真心喜欢他,他是不会去践踏这人的真心的——只是纪沅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连下药的事儿都敢做,实在把应舒涣给恶心到了!
他一边做着恶心他的事,一边说爱他,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
纪沅在路边缓缓地走着,宾利就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两分钟后,纪沅忽然脚步一顿,往回走了起来。应舒涣避之不及,险些开车拐进了河里,后来一想这车是新买的,纪沅怎么可能知道他在车上?
想到这里,应舒涣松了口气,坦然自若地继续看着纪沅。
看到他往回走时,应舒涣摇头,面露失望之色:纪沅这人就真的没一点儿长进,没有一件事情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刚才经纪人说他会折返偷拍,应舒涣还不是很相信,对做出改变的纪沅抱着一些期待,结果纪沅当真是一点儿不给他期待,还是跟以前一样,又走上了老路。
他就有这么迷恋自己吗?他不觉得自己做这些事情会给他带来烦恼吗?
他还以为纪沅这一次的离家出走能坚持多久呢,结果一个晚上都没坚持到,听到自己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就迫不及待的出来搞破坏。
真是……
应舒涣真不知道用什么言辞来形容纪沅说一套做一套的虚伪面容了。
看着纪沅离自己越走越近,应舒涣不耐烦地调转方向。
结果纪沅的方向调转的比他还快,在应舒涣略带一些诧异的眼神中,左拐进了路边的一家便利店。
几分钟后,纪沅从便利店中出来,手上多了一根小布丁。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愉悦,拆开了小布丁的包装,咬下第一口的时候,眼睛都享受的眯了起来。
然后看也没往他这个方向看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便……利店?
小布丁……?
应舒涣忽然沉默了一瞬,冷漠地踩下油门,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