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早会结束。
新学期的早上是忙碌的,领新校服、书本,置换去年瘸了腿的书桌椅,打扫班级卫生,操场卫生,学校卫生,然后就是每学期的例行谦让班干部活动,全班都在真情实感地演绎着“我不行我不行”“你行你行”“你长得挺有内涵,非常像语文课代表”“你五官深邃,一看就是英语课代表”,一群人最后差点打起来。
郝甜没有系统上过学,她对学校的印象来源于爷爷的口述,如今见到一个班的同学会因为一个小组长的位置抡起椅子对撞,瞬间刷新了她对学校的认知。
这和爷爷说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在一片混乱中,黄尚泽冲上讲台,从第一排的男生桌上抢了本书,哐哐狂砸讲台:“安静!都安静!”
“干嘛啊黄尚泽。”
“你要毛遂自荐吗!”
“我的书!”
“书什么书,”黄尚泽指着被他抢书的人,“你们这组的小组长就你了,其他的抽签,抽到谁就是谁,都别他妈有二话。”
“凭什么啊!”被抢书的男生怒瞪。
“凭你打不过我。”黄尚泽说完,瞬间换上笑脸看向坐在第五排的一个女生,“贺诗诗,班长还是你没问题吧?”
贺诗诗一脸冷淡:“嗯。”
“那行,那每组抽签的事你来安排,咱们班就你成绩最好,学习委员那也还是你,别的像体育委员什么的,我毛遂自荐一下,我觉得我可以。”
“黄尚泽你他妈要不要脸啊,”底下立马有人骂,“体育委员我觉得我也可以。”
黄尚泽把书卷成筒朝说话那人丢去:“我觉得我最可以!好了闭嘴,就这么说定了,贺诗诗兼任班长和学习委员,体育委员黄尚泽,其他的职位抽签决定!”
黄尚泽上去就是一通叭叭,上一秒还硝烟味十足的一群人顿时开始摩拳擦掌准备抽签事宜。
秦妃补好唇彩,扣上小镜子,手肘碰了碰郝甜的书桌,脑袋微微后移,轻笑:“赶紧抓紧时间拜拜你认识的神仙,祈求一下待会儿抽签千万别抽到你,不然你以后就惨了。”
郝甜的视线从趴在阳台看操场的严野身上收回,闻言扭头看着秦妃:“为什么啊?”
“当班干部吃力不讨好啊,”秦妃用五指梳理头发,“就是个小组长每天还得收作业,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在宿舍多睡会儿,而且你看看他们……”
“嗯?”郝甜看向那群围着贺诗诗准备抽签的男生,“他们怎么了?”
“他们哪个像会写作业的人。”
郝甜扭头,继续看着窗外,视线从阳台上的男生身上默默移到半空,半眯着眼睛开始拜天上的祖宗。
“不行!上学期就是黄尚泽的体育委员,这学期该换换了。”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体育委员多爽啊,凭什么两学期都是黄尚泽。”有人附议。
“臭文盲,连任你听过没。”黄尚泽第一个反对,体育委员多他妈自由啊,他还准备连任到毕业的。
“反对!”
“我也反对!”
“反对反对,该换换了!”
接二连三的反对声此起彼伏,黄尚泽气得脸都红了,这群瘪犊子!
“那就抽吧。”班长贺诗诗一锤定音。
抽签这事儿挪到了明天。
几十个人的签做起来并不容易,尤其班长还是一个有着强迫症的人,纸必须叠得四四方方,只允许别人帮忙裁纸,不允许别人帮忙写字,于是进程一拖再拖。
短短一个上午,隔壁几个班都知道八班来了个转学生,性别女,长得非常可爱软萌,人如其名好甜,看着特别好欺负。
隔壁几个班的人总是有意无意从八班门口路过,然后把得来的讯息传回班里。
短短一个上午,高三(八)班来了个转学生的事就传得人尽皆知,甚至还有人把偷偷拍到的模糊照发到学校的贴吧里,顿时一栋高楼平底而起。
早上在吵吵闹闹又迷迷糊糊中度过。
严野一直没有回过教室,最后两节课干脆消失得无影无踪。
郝甜被新鲜感还没过去的同学们围着,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抽身,上岗的第一天就把目标任务弄丢。
放学铃一响,安静了片刻的校园再次热闹起来。
秦妃从包里摸出饭卡,拽着就要跑的转学生:“跑什么跑,走,姐姐带你去食堂。”
郝甜被她拽住胳膊,扭头看了眼身旁的空位,秦妃以为她怕严野:“没事儿你别怕,既然严野一早上都没找你麻烦,以后肯定也不会找你麻烦,有老严在上头压着呢,只要你别惹他就行。严野虽然不太好相处,但也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女生。”他只会在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欺负不长眼的女生。
“他……我同桌,也会去食堂吗?”
“他很少去食堂。”秦妃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得有点意味深长,“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对严野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没有感兴趣,我就是随便问问。”郝甜慢吞吞地扯了扯自己的马甲皮子。
“你一上午都往阳台看了好几眼了。”秦妃竖起两根手指指自己的眼睛,又冲着反方向戳了戳,“感兴趣也正常,你同桌天生就长了一张让人感兴趣的脸,不用不好意思,对他感兴趣的人很多。”
秦妃明明坐在她前面,连她往阳台看都知道?
难道她的伪装如此的差劲?
那被严野看出来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偷偷相处还能行得通吗?
十四中的食堂非常热闹,还没踏进门一股股香味儿就窜了出来。
装修豪华堪比她住过的那个五星级酒店,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是不是感觉很惊喜?”秦妃捏着饭卡,“我们学校的食堂,被无数人评选为吃货的圣地,减肥人士的魔窟,全国各地的美食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郝甜第一次看见如此丰富的菜品,瞬间有点挪不动腿。
上学真好,我喜欢上学。
“哦对了,”秦妃想起什么,“忘了带你办饭卡,先刷我的吧,吃完了带你去办。”
郝甜从兜里摸出饭卡:“我有。”
饭卡和一应学习用品都在严总给她准备好的书包里。工作自由,包吃包住,花费全报,还能修路。
喜欢上班,上班真好。
“老严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老严?”郝甜望着窗口那一排排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偷偷掐了掐手心。要冷静。
“班主任啊,我们习惯叫他老严。”
“噢。”郝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班主任和严野是一个姓氏,好像长得也有两分相似?
“一份白灼虾,蘸碟不要,嗯……再拿一份三杯鸡。”秦妃说完三杯鸡就闭着眼睛把卡怼到刷卡机上,眼不见为净。
“叮”一声响,刷卡成功。
美食带来的诱惑通常伴随着无情的卡路里。
秦妃感觉自己刷卡的手在颤抖。
轮到郝甜了,她看什么都想吃,看什么都想点,就是有点担心卡里的钱不够。
不知道严总给她的饭卡里有多少钱,能不能支撑她一个星期的口粮。
为了谨慎起见,避免出现余额不够的尴尬境地,她只点了一份比较便宜的豚骨拉面。
“你减肥啊?”秦妃端着餐盘在旁边等她,视线落在她那巴掌大小的脸上,视线顺着往下,和五官非常不匹配发育良好的胸,平坦的小腹,和明明不是很高却偏偏看起来很长的腿。
这该死的让人嫉妒的身材比例。
郝甜摇头:“我不减肥。”
秦妃盯着她餐盘里的豚骨拉面,居然还是小份的,顿时就有点后悔点三杯鸡了,“你不减肥怎么吃这么少?”
……因为我担心钱不够。
郝甜捏着饭卡,端着餐盘,脚下有点飘。
刷卡时她一直盯着显示器,清楚的看见了余额后面的五个零。
五个零汇聚成一句话。
——我爱工作。
“这儿!秦妃这儿!”阙贝妮一个人霸占了一张小桌,看见她们俩,连忙挥着手嗷嗷。
秦妃带着郝甜过去,阙贝妮挪了挪自己餐盘,给她们俩空出一大片来,咬着筷子歪头看郝甜。
“还嫌你自己不够圆润吗,”秦妃看着她面前的一堆油炸物,“炸鸡腿炸鸡翅,你怎么不点个炸鸡屁股,暑假囤满十斤肉没有?”
“我妈说我不胖。”阙贝妮夹了一个鸡腿给郝甜,“你好,我是阙贝妮,请你吃鸡腿。”
郝甜看了眼自己碗里的面,夹了一片肉到她碗里。
吃货交友,简单直接。
给你我的美食,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等你妈说你胖时已经晚了。”秦妃叹了口气,把自己的三杯鸡推到餐桌中间,“你们先帮我吃了吧,我减肥看着难受。”
“你不吃干嘛点。”阙贝妮噘嘴嘟囔。
“激情点餐。”秦妃慢条斯理地开始剥虾,“看见就想点,点完就后悔。”
“毛病。”阙贝妮把三杯鸡拖过来,放到她和郝甜中间,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满脸洋溢着幸福。
周围皆是用餐的同学,郝甜的视线在食堂里来回穿梭,找了几遍都没看到严野。
得赶紧吃饭,吃完好去找人,否则对不起饭卡里的五个零。
“晚上要带些什么东西?”阙贝妮突然压低声音,整个人都快趴到了桌上,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我好提前准备。”
“什么也不用带。”秦妃抽了张面巾纸擦拭指尖,“装备统一发放。”
阙贝妮兴奋地摩拳擦掌:“知道对方多少人吗?我们要不要再多叫点人去?”
“轮不到我们叫人,”秦妃轻笑,“等着吧,晚上肯定热闹。”
阙贝妮笑得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谨慎地扭头看了眼身后,见没人偷听她们的谈话,刚松一口气,一转眼就看见了安静坐在一旁嘬面的转学生。
“……”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她看向秦妃。
秦妃也一顿。
和阙贝妮对视一眼,阙贝妮比了个“ok”的手势。
她挪了挪屁股,胳膊搭在郝甜肩上,既然听见了,那就一起下水吧:“你都听见了吧?”
“我没有。”郝甜咬断面条,低着脑袋摇头。
“你听见了。”阙贝妮一脸冷漠,“晚上你和我们一起去。”
“我不去。”她可是有夜班要上的人。
“不要拒绝的这么干脆嘛,”阙贝妮嘿嘿笑了两声,像个小流氓一样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我还没有告诉你晚上要去干嘛呢,说不定你知道后会非常非常非常想去哦。”
郝甜双手捂住耳朵。
秦妃靠在椅背上,懒洋洋一笑:“严野也会去哦。”
捂耳朵的手动了动。
“严野和七中的瞿元青约在郊区的死亡山上比赛车。”
捂耳朵的手指露出一条缝。
阙贝妮接过话,抑扬顿挫地给她科普死亡山的可怕:“死亡山,地图名九盘山,别看名字非常中二,危险程度可一点儿都不中二。顾名思义,九盘山,有九个非常危险的弯道,其中最危险的两个发夹弯被人戏称有两个扛着镰刀的死神驻守于此,其危险刺激程度被无数赛车手奉为圣地,那是拿命搏斗,独属于疯子的战场。”
阙贝妮抱着水杯咕噜噜就是几口灌下去:“我们十四中和七中一向不和,私下里干过好几场,严野和瞿元青上次在体育馆还差点打起来,总之,今晚肯定有很多人,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你倒是说啊。
她非常希望阙贝妮能把说不定后面的内容补充完整,但是等了一会儿阙贝妮已经开始啃上鸡腿了。
表示科普已经结束。
秦妃翘起二郎腿,手背撑在下巴,看着郝甜,笑得魅惑勾人:“怎么样,去吗?”
郝甜严肃点头,回答得斩钉截铁:“去!”
秦妃:“……”
这翻脸速度,还说对严野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