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凤仪悠游闲适,心有成算。
杨潮音更觉得她有倚仗,原本觉得封、姜二家出动六位金丹高手,已经足够了,可现在仔细一想,金峦观祖师陨落,哪能不给门下的弟子留下点东西傍身?他老人家应该也知道,自己一旦出问题,就会遭遇封、姜两家的围攻。
封会意哂笑了一声,以为元凤仪只是为了激怒自己,他身上灵光一涨,灵剑更是锐利几分。一阵尖啸,剑光迅捷如闪电,顿时往那柄骨伞上冲去。就在剑光撞上骨伞的时候,一声长长的龙吟,藏在骨伞中的百丈龙灵骤然现身,其龙尾横扫,封会意的剑阵立马便四分五裂。长剑嗡嗡嗡颤动,无数光芒化作盈盈光点,缓缓下落。
封会意面色不变,他眸中光芒一闪,剑意再起。无数灵剑如风樯阵马,势若奔雷,朝着龙灵奔袭去。灵剑破碎湮灭,可就在这一阵阵庞大的灵力冲击下,龙灵的身躯也逐渐黯淡了,最后在轰击中化作碎片随风飘落。封会意傲然挺胸望着元凤仪,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持着长剑,望着元凤仪就像望着一个死物。
元凤仪起身,她挑了挑眉,对封会意也高看了几分。她一拂袖,伞面光芒暴涨,却是一只海蛟之灵。上方阴云积聚,雷声轰隆作响。海蛟穿梭不定,面貌丑恶狰狞。海螺声响起,海蛟蓦地冲向了封会意的剑阵。
封会意眼皮子跳了跳——
这海蛟是被元凤仪斩灭的妖兽,其灵机竟然被炼入了骨伞中!
他们就是在比拼灵力,可是驾驭剑阵需要庞大的灵机,他看上去远不如面上表现得那么轻松。他眉头皱了皱,知道对手难缠,便将期望寄托在另外三人的身上。他只需要拖住元凤仪,不让她前方另外三分施加援手。心思既定,他的攻势不如原先猛烈了,剑阵缩小了许多,只护持在周身,不让那恶蛟近得身侧。
忽然间,金峦观上方光芒大绽,只见一只大手犹如巨山从上往下压向了峰头。
封会意一怔,知晓此为封刑的绝招。他一旦祭出了此招,就意味着他聚集了周身所有的灵力,要跟对手拼个你死我活!能够被逼到如此地步,足以见其对手的厉害。只是这一掌下去,整座峰头怕是要被夷为平地了。
杨潮音接近了战场,察觉到了一丝危机,立马急速后退,她怔然望着烟云乍起的方向,陷入了沉思。那只大手以开山裂石之势,狠狠地拍下。但是山头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般崩裂。封刑的对手章怀远毫不犹豫地甩出了青离玉几,将它化作青离玉宫,挡住了封刑的一击。别说是金丹修士的,就连元婴大能的攻击,这青离玉宫也是挡得的。
此刻的封刑灵力耗尽,整个人跌落在地狼狈不堪,他双眸凝着青离玉几,哈哈大笑。手上光芒一掠,却又是一件名器。那名器名曰破山锥,正是用来攻克青离玉几的。封家不在意青离玉几是否损坏,只要能拿到手,自然有办法修补好。封刑料到青离玉几会在章怀远处,故而引得章怀远祭出此物。
破山锥化作一点流光,眨眼间便纵到了章怀远的跟前。
章怀远想要收起青离玉宫俨然也来不及了。
但是他并不紧张,而是悠悠一笑,负手站在玉宫上方望着那近在眼前的破山锥。
破山锥看似钉向了青离玉宫,可是周天忽然间一暗。
封刑、封会意的面色骤然一变。
“大罗天袖?!”封会意失声喊道,他死死地瞪着元凤仪,竟然不知道她炼成了如此神通。
青离玉宫和破山锥一道被元凤仪笼了去。
阵中缺了一人,这阵法自然就散了。
姜玉静和姜南崖身形一扭,立到了封会意的身侧。
“几位道友还要继续斗下去么?”元凤仪撑着伞翩然下落,她袖子一抖,章怀远完好无损地从中出来,而元凤仪的手中则是多了一枚破山锥。此名器是封家供奉的,不知元凤仪用什么手段,将封家的禁制抹了去,破山锥真无比服帖地待在她的手中。
“这——”姜玉成面露犹豫。封家折了钟既灵,又失了一件名器,但是姜家并无损伤。
封会意面色阴沉,他瞪着元凤仪道:“你已成就元婴?”
元凤仪神情温婉,笑而不答。
封会意猛地一拂袖道:“撤!”他知晓金峦观无追击之心。真要拼命,谁都讨不得好。金峦观四人怕是也不想毁了祖宗的基业。
姜玉成并不听封会意的命令,只是封家的人撤去了,他们留下也无大用处。
“大师姐,为何不追击?”周晋疑惑道。
元凤仪慢条斯理道:“仅凭我四人,是整个封家、姜家的对手么?咱们只需护佑山门。”她知封家和姜家并无拼个你死我活之心,至于那陨落的钟既灵,就算是入赘的,那也不算是封家的人。
三位师弟朝着元凤仪一拱手,下去休息。
元凤仪忽地抬眸一望,笑吟吟道:“道友好胆识,敢在金峦观上峰观战,不知有何体悟?”
杨潮音并没有马上离去,听到了元凤仪的声音她心中一惊,正打算离去,却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一片小天地间,应该是元凤仪的某种神通。早知道提前走了,杨潮音叹了一口气,可还是敛去了一身遮掩的烟云,平稳地落在了元凤仪的跟前,朝着她一拱手。
元凤仪的笑容温柔,眸光如秋水明澈。
但是见其战斗的模样,杨潮音并不会认为她真是个温柔、好欺负之人。
“道友既然来了,那么便入山门饮上一杯如何?”元凤仪凝视着杨潮音。
杨潮音有片刻晃神,她道:“我尚有急事,怕是——”她的话说到了一半,瞧见了元凤仪的神情,立马截住话头,她默默地改变了言辞,她道,“恭敬不如从命。”
杨潮音跟随着元凤仪走入山门,入眼都是奇花异草,沿着廊道七拐八拐,最后走进了一个小亭子。
两个小童子泡了茶,朝着元凤仪一揖手便退了下去。
她还以为金峦观祖师陨落无人庇护就会显得落魄呢,可现在看来还不差。
元凤仪引杨潮音落座,她微笑着问道:“道友是玄天观弟子?”
杨潮音点了点头道:“是。”
元凤仪又道:“道友如何称呼?”
杨潮音望着她,片刻后道:“杨潮音。”
元凤仪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杨道友。我见杨道友是琴修,可是周身气息却不大像,这又是为何?”
杨潮音暗忖道,原来在这处等着她。
只是没等她回答,元凤仪又道:“杨道友若是不想回答,可不用回答。”
杨潮音一噎,她不想跟元凤仪绕弯子,直接问道:“元道友有话便直说吧。”
元凤仪笑了笑,眸子弯起如同月牙儿,她道:“那我就直说了。杨道友不是蓬莱杨家人吧?”
杨潮音摇头道:“不是。”
元凤仪道:“我听闻玄天观灵玄真人破例提拔一人入下院,前番在宗门大比中夺得头筹,待到金丹,便能拜入灵玄真人门下,此人便是杨道友么?”
杨潮音掀了掀眼皮,她喝了一口茶,只觉灵气充沛,清冽提神,是上品的灵茶。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
“世家与庶族寒门的斗争,杨道友想来也是很清楚了。我金峦观是庶族一流,面对世家的侵逼,落于窘境。”元凤仪道。
杨潮音颔首,她打算了元凤仪的话,她道:“我没办法助你。”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以她的能为对付不了世家。
元凤仪笑了笑,她取出了一个盒子,推到了杨潮音的跟前,她道:“金峦观脱困我自有法子,请杨道友过来,只是为了结个善缘。”
杨潮音挑了挑眉道:“这是——”
元凤仪肃声道:“血蚕丝。”顿了顿她又道,“是我往年清剿血蚕巢是从血蚕王处得到的,听闻炼琴需要此物。”
杨潮音神情一肃,并没有接过血蚕丝,她凝视着元凤仪,问道:“你几时开始谋划的?怎么会知晓我知道此物?”
元凤仪轻笑了一声道:“自你踏入泉酒城,我就知晓了。你身上有如意镯,那是灵玄真人之物。真人座下无弟子,能得此物者,只有她看好的人。”
“这礼物太过贵重。这份因果我承不起。”杨潮音摇头道。
“不。”元凤仪笑了笑,又道,“此刻有一桩事情需要你帮忙。”
“哦?”杨潮音挑眉。
元凤仪莞尔一笑道:“你应该也不是一次借蓬莱杨家名头行事了,而且你确实是玄天观弟子。你只需要当好玄天观访客便可。”
“玄天观世家占大头,难道是为了告诉封、姜二家,金峦观已经有了依靠?”
元凤仪笑着摇了摇头,她道:“不久后又会有新客到了。”
杨潮音思忖片刻一颔首,算是同意了。
先不说元凤仪长相甚得她心,在清流与浊流、世家与庶族寒门的碰撞中,她的立场很坚定,她站在后者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