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太子府的下人,是湛祯亲自把关的,他在咸笙跟前是不太靠谱,但办事能力却很不错,完了还把名册拿来给咸笙看。
月华那天受了伤,咸笙就让她安生养着,如意想起那一天都心有余悸,不过怕惹咸笙不高兴,也从来不提。
咸笙这个投名状送的实在漂亮,不知是怎么传的,说他只身杀秦易,坊间提起他都竖大拇指,都说不愧是神子亲娘,有胆魄。但秦易对咸笙如此执着,有些多愁善感的,还是有点唏嘘。
咸笙清楚,坊间这么说,定然是有推手的,很大可能湛祯的手笔。
祈福那天的事闹的那么大,纵使有了身孕,可他的性别却是蒙上一层迷雾,敏感些的人总会因为这事儿心有疙瘩,秦易这事儿一出,他在晋人心里的名声又好了不少。
渐渐能下床之后,咸笙去见了何耳觅,拿上了曾经缴获的剑。
何耳觅见到他,便瞬间站了起来,他双目泛红:“谁杀得他?”
“我。”
何耳觅似乎安了心,又重新坐了下去,“公主有话要问?”
“埋在上京的眼线,是什么时候安排的?”
咸笙开门见山,神态冷淡,何耳觅扬了扬唇,有些苦涩:“公主,是一点都未将他放在心上过。”
咸笙让人拖来了凳子,隔着牢门,泰然坐下,道:“他也从未将你放在心上过,此次声东击西,也只是让你去送死。”
“我不过是他的一条狗,死不足惜。”
“你这是愚忠。”咸笙道:“不过你们的事,我也没必要过多了解,你只管回答我这个问题就好。”
他态度冷淡而高傲,何耳觅久久望着,越发觉得他高不可攀:“你知道月伴花的由来吗?还有那块极为罕见的粉玉,因为从他暴露出一点喜欢您的时候,身边人都觉得您于他不过镜中花,水中月,他心气儿高,偏不服气,他说过,您这朵花,这轮月,他早晚要摘到手里,他刻在身边,日日夜夜的提醒自己,逼自己练功,逼自己成为人上人,可最终还是没捞着。”
咸笙没有说话。何耳觅又道:“所有人都说,他配不上您,其实不是他配不上,只是他在面对你的时候,太过小心翼翼,他怕你厌他……明明在别人面前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到您面前,却成了摇尾乞怜的狗。”
他眼眶又红,咸笙却无动于衷,“你再多说,也不过只能感动你自己,我杀了他,就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您心可真硬。”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想知道的了。”
何耳觅看了他一会儿,道:“记得那幅画吗?”
“什么画?”
“您曾经幻想过,来北国看冰滑。”何耳觅说:“那幅画,就是原因。他说总有一天,要带你去看冰滑,但你是公主,来北国一定很危险,部署这一切,只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
咸笙捏了捏手指,道:“秦易知道我讨厌他,他那种人,不会懂得什么叫奉献,他那天声东击西,甚至把你的命都搭上,其实是要强行把我带走的,带不走,就杀掉,对吗?”
何耳觅眸子闪了闪,他没回答,但咸笙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打着深情的名号,想要图谋北国,只是时机未到,不敢轻举妄动,他对我或许有执念,但那不是喜欢,那是不甘。”咸笙轻声道:“你性格温和,应该会是他的好助手,当他知道我的秘密时,他是不是准备将我五马分尸?”
何耳觅想到那天冲向接应府,不顾咸商死活的秦易,好半天才道:“他太爱您……”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咸笙说:“其实原本,他可以把我也杀了的,但他强行撤回内力,我心里的确有些内疚,可他在我生日的时候过来寻我,明知我厌他,却还要挑在这一天,他知道那天我们之间不是你死我活,他是故意的,他要我这辈子都不安生。”
何耳觅道:“他,他没那么坏。”
“他向来是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他把这些话告诉你,就是算准了你会告诉我,他想成为我的噩梦,何耳觅,你真的觉得这是爱吗?以爱之名的侵略,就值得被原谅了吗?”咸笙侧目,看向如意手中的剑,道:“这把剑还你,秦易已死,你是人才,若想回国,我可以稍作安排。”
剑递了进去,何耳觅伸手接过,眼睁睁看着他起身离开,道:“您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就这样否认了他的爱……不觉得太残忍吗?”
“可惜。”咸笙说:“他虽鹰,我非雀。”
秦易不是狗,咸笙不是雀。
秦易永远不会听咸笙的话,咸笙也永远不会是他的猎物。
何耳觅愣了好一会儿,他拉开长剑,那剑被保存的很好,湛祯也是爱兵器之人。
其实,秦易的确说了,他要带咸笙走,以后抢了天下,送给咸笙……
只要咸笙听话。
以爱为名的牢笼,或许有人渴望进去,但一样有人不屑一顾。
强烈缺爱的人,大概能在里面找到安全感。
可咸笙,自幼就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
他走出天牢,被刺目的阳光照的恍惚了一下,身子忽然给人搂住,他还没看清人,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这么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湛祯的拥抱,当即就不走了,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道:“有些饿了。”
“又饿了?”湛祯道:“你说你,吃了吐,吐了还要吃。”
“你怎么那么恶心。”咸笙瞪他,湛祯突发奇想:“要不,回去我给你做饭?”
“你?”咸笙的脑袋窝在他肩膀上,软软道:“还是饶了我吧。”
“又小瞧人。”湛祯把人放上马车,又摸了摸他的肚子,道:“好像,真大了点儿。”
“你儿子在里头,总不能不长。”
“他怎么这么闹呢,就不能让你好好吃顿饭。”
“还不是这些事儿折腾的。”咸笙主动蹭到他怀里,道:“你不问我与何耳觅聊了什么?”
“你想说自然就说了。”
咸笙笑了,他摸湛祯下巴,一脸满足:“你怎么这么乖呢?”
“你会不会说话?我一个大男人,乖什么?”
“略略。”
“你咧咧什么?”
“……湛略略!”
湛祯低头嘴他一下,放轻声音:“凶什么?”
“谁让你惹我生气。”
小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湛祯还真不好惹他。
他说下厨,居然还真的去了,一回到家就钻进了厨房。这厢,咸笙简单吃了两口,勉强把反胃的感觉压下去,没多久就见湛祯端着炒青菜来了:“尝尝这个。”
这东西青青白白,颜色居然还不错,看着也不像有毒的,咸笙观察了一会儿:“你忙活这么久就做了这个?”
“没呢,失败好几次,这不,我刚刚尝了尝,味道还可以,就赶紧给你端来了。”
“君子远庖厨……”
“孤又不是君子。”湛祯夹起来递到他嘴边,道:“孤人都能杀,别说杀鸡杀鱼了,一点儿都不觉得残忍,没必要远庖厨。”
青菜十分水灵,味道也很不错,里头还夹着几个炸的香喷喷的肉丁,咸笙的眼睛忽然一亮,湛祯密切关注他,见状问:“是不是特好吃?这个炸肉丁,孤可以就着吃五碗饭。”
咸笙抿唇,不确定问:“真是你做的?”
“当然了。”湛祯说:“以后我经常做做,你就能吃出来了,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又吹上了。”咸笙张嘴由他喂,一口米饭一口菜,吃的美滋滋,眼睛都弯了起来,湛祯看着他,问:“乐上了?”
咸笙故意道:“有什么好乐的,一点都不好吃。”
“好吃不好吃其实不打紧。”湛祯说:“主要是,你还想不想吐?”
咸笙感觉了一下,半碗饭都下肚了,也没觉得哪里不适,他又看了一眼湛祯,对方只垂眸拿勺子舀饭,然后睫毛掀起来,朝他嘴里送。
咸笙乖乖张嘴,越发觉得湛祯懂事很多,说话也越来越好听了,得不得到夸奖都不打紧,主要还是自己难不难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呢?
他心里有些感动,道:“湛略略……”
“吃饭呢。”湛祯说:“发清也得等把肚子填饱。”
“……”咸笙方才的感动全白瞎了,他一把夺过碗,自己扒拉着吃光,湛祯看着他,眼睛越来越亮,有点高兴,道:“今儿怎么了?这么迫不及待?”
他舔了舔唇,看咸笙手里的碗都要盖脸上去了,按捺着性子,哄道:“别急,慢慢吃,孤还能嗯好久,不着急。”
咸笙给呛到了。
他放下碗,鼓着塞满饭的腮帮子,湛祯伸手把碗接过来放下,道:“你看,说了让你别急,相公等着你呢。”
要不是家教在,咸笙直接就把饭喷过去了,他抚着胸口,艰难的把食物咽下去,“湛略略……”
湛祯的手已经摩擦上他的肩头,试图给他宽衣,被他一把拍掉,又凑过来亲他的脸蛋:“没想到一顿饭就能让你投怀送抱,孤以后天天给你做……”
咸笙红了脸,又推他,湛祯只当他欲拒还迎。直接把人搂了回来,脸贴过来,又被他挡住,咸笙推着他的脸,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湛祯的脸被推到变形,嘴都快歪到腮帮子,含糊:“喏你僧么意思?”
咸笙松手,湛祯立刻见缝插针的凑过来,咸笙只得再推他,解释道:“我是说,没想到太子殿下会亲自为我下厨,我很是受宠若惊。”
湛祯不顾他的拒绝,脑袋给推出老远,还在较劲儿:“那你这么受宠若惊,是不是得有点儿表示?”
“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儿别的。”
“你是高岭之花,你无情无欲,孤又不是。”湛祯有点不耐烦,一把拉下他的手,直接按在怀里吧唧好几口,真闹起来咸笙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他捂住自己的嘴,给吧唧的脖子都红了:“母后说不行……”
“好嘛。”湛祯皱着眉,搂着他摇晃:“你别跟她说,就用推,不,手……要不脚也行,好不好?笙儿?宝儿?小娇气?”
咸笙缩着脖子,仰起通红的脸,眼睛都迷蒙起来,弱弱的小模样,越发让人想欺负。
湛祯的嘴又要怼过来,咸笙却忽然又一缩,悄悄转了转眼珠:“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
“快说。”
咸笙一脸不确定的看着他,犹犹豫豫的小声道:“你是不是变丑了?”
湛祯:“……”
“?????”
“!!!!!!!!!!”
作者有话要说: 略略:孤不是,孤没有,不可能,你撒谎。
笙笙: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