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昭慕回到贺家,欢欢乐乐的又拿出来一个小包袱。
那边贺母和贺朝云还在收拾出正红色的衣服,哀叹贺朝云是当妾的,不能穿婚服正常出嫁,这边贺昭慕一进门,就取出了小包袱,喜滋滋地对贺父贺母贺朝云说:“襄庭真贴心,还准备了一套绝美的婚服。”
包袱在桌面上摊开,有镶金带玉的凤冠头面,有正红色镶金丝鸳鸯纹的锦缎婚服,有配套的新鞋子,华丽又耀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寄居在贺家的贺昭慕自己能拿出来的东西!
贺母一见,想到自己亲生的哥儿都不能穿婚服出嫁,当下就酸了:“你一个哥儿家,不自己绣婚服,要男人给你买?这本来是买给朝云的吧。”
贺朝云盯着那副镶金带玉的头面,紧紧地咬着下唇。
本来,这应该是他的。
原来任襄庭还早就造好了如此华丽的婚服,藏了六年,就等着他嫁人?
现在都便宜昭慕这丑哥儿了。
贺朝云酸着就着,回到自己房里,关上门,不想看本来他该得的东西。
贺朝云还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等他成了举人夫郎,成了大官的夫郎,就能比嫁给区区猎户家威风多了!
贺昭慕笑着道:“不是准备给朝云的哦,是襄庭临时找人按我的尺度做的。”
贺父听了有些叹息:“小任付出这么多,我们家连聘礼都没等价还上。昭慕,你嫁到他们家,要好好对小任,知道吗?”
贺昭慕喜滋滋地道:“当然,我太喜欢我夫君了~”
贺母皱眉:“明天你再改口不迟,今天还没嫁就叫夫君?好像上赶着似的。”
贺昭慕才不像原主那样被压迫被骂也唯唯诺诺的,他当下就呛声道:“朝云还没嫁就怀上了。”
“!!!”贺母双目一瞪:“你竟然敢回嘴!要不是朝云有了更好的亲事,这种顶好的亲事能被你轮上?”
眼看贺母就要去揍贺昭慕,贺父连忙拦着。贺昭慕不为所动,收拾好瘫在桌上的婚服,给贺母赞了一句:“舅母今天会收拾碗筷了,不错。明天开始我嫁人了,舅母要记得今天的家务流程啊。”
贺母更气了,可贺昭慕已经锁上了房门。贺母对贺父抱怨道:“你看,连昭慕都敢骂朝云了!昭慕不是我们家养大的?竟然说我们家的不是。白眼狼!”
贺父却皱眉道:“昭慕一直都有干活,不算白眼狼。难不成你要昭慕学朝云?那我们贺家的哥儿姑娘们都不用正经嫁人了!”
贺朝云在房里听到昭慕骂他不检点,心中竟然有种被丑八怪玷污的感觉。
什么丑八怪都敢来骂他了!
从他手里得了好亲事、得了那么华丽的婚服,得了任襄庭,竟然还来骂他!
到时候他成了官夫人得了诰命,他要亲眼看到贺昭慕跪拜他!
——
第二天,便是贺昭慕与贺朝云同一天出嫁的大囍之日。
要是在以前,贺昭慕是胡人生的孩子,奇丑无比,能不能嫁出去还是两说。
就算能嫁,贺母也不会给他到好人家。
相反,贺朝云全村最美的哥儿,人人都羡慕他有一门好亲事,任襄庭苦苦等他六年,送了无数猎物到他家,还帮他们家建石屋,有能力的任襄庭还长得高大俊朗,在村里,可是说是最好不过的婚事了!
可是今天,在贺朝云一顿操作之下,被羡慕的对象,就换成了贺昭慕。
一大早的,任襄庭带着几个年轻英俊的伴郎,出现在贺家门口,亲自来迎亲!
出现在贺家门前的任襄庭,站立如松,身上穿着贺昭慕昨晚送他的那套黑色绣金色婚服,斜戴一朵大红花,更衬得人肩宽窄腰,高大俊朗又气度非凡,看上去就像是少年官爷来娶亲似的,还带着几分喜庆。
村里无数哥儿姑娘们偷偷的出来瞄任襄庭:
“从前怎么不觉得任哥这么英俊?”
“真是便宜那胡人的孩子了。”
“别这么说,不然任哥不让我们去吃肉!”
“任哥身上婚服太贵气了!!从来没见任哥如此好看过,好像神仙下凡似的。那衣服的质感,应该是卖乳猪在城里卖的吧?”
“我早就跟我娘说了我想嫁,可是我娘说任家家底空压着我不让嫁,现在我娘后悔死了。”
……
县令家来接贺朝云的马车还没来,贺朝云也在屋里等着。
他偷偷开窗,把窗开了一条小缝,看向外面,看到任襄庭来迎亲的模样,看到任襄庭身上,穿着与贺昭慕明显绣着同一套鸳鸯交颈纹的婚服,贵气逼人,英伟俊朗——
贺朝云关上窗户,告诉自己不后悔。
他的王公子才是真贵人,王公子回来接他的。
可是,王公子没有来。
来的只是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
灰扑扑的小马车,完全没有富贵人家该有的豪华,就像是普通商户的样子,甚至连普通商户都不如。
有村里人见到那灰扑扑的小马车来,还好奇了:“是任哥在城里的朋友来恭喜吗?”
“应该是,那马车就是城里摆摊那些,不是富贵人家。”
“贺家的大哥儿好像也是今天出嫁?我好期待看县令家怎么来迎亲,应该比任哥的排场还大吧。”
“我也好期待!”
“看!小哥儿被贺父背着出来了!哇!!!那副头面有金有玉的,好富贵啊!”
“那县令家娶大哥儿,他的头面一定更好看!”
“可是奇怪,大哥儿的聘礼呢,我没见聘礼进村。”
“我也没见着。”
……
一声声期待和质疑,让屋里待嫁的贺朝云百味杂陈。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不后悔,可是手却忍不住又开了一条窗缝,从缝里看贺昭慕如何嫁给任襄庭。
任襄庭俊朗又有着通身的气度,比只是清秀的王公子,要勾人得多。此刻,任襄庭伸出有力的双臂,从贺父背上接过贺昭慕。
贺昭慕顺势被公主抱,姿势看起来柔弱地依偎着,粗糙双手还借机攀上任襄庭的脖子上,整个人都趁机挂在任襄庭身上。
被这么丑的人挂在身上,贺朝云都可以看出来任襄庭身体僵硬,脸上有些震惊的样子。
贺朝云心想,任襄庭肯定是后悔了吧,被丑人赖上后悔了吧。
可是,贺朝云接下来就见到,任襄庭竟然浮现出笑意,甚至连眼睛都在微笑,那神情——
是宠溺。
甚至比从前看他的时候,还要宠溺,纵容贺昭慕赖上的任何行动。
宠溺????
????
怎么可能!!
贺朝云又把窗缝给合上了。
可是,即使窗缝合上,村民们跟着起哄的热闹的声音,村民们唱奏着喜乐的声音,道喜的声音,护送着他们去村里大祠堂举行婚礼的脚步声,贺父说跟着去吃喜酒、今天不在家吃饭的声音,都传到贺朝云的耳中。
而他这边,一辆灰扑扑的小马车停在家门,马车上,只有穿得同样灰扑扑的马车夫一人。
这马车夫贺父认得,是在城门口招客上马车的,谁家都可以请。贺父本来还以为是任襄庭朋友来了,可是,马车夫认得这条村,拉着马就往他们这边来,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王县令家管事派来的,来接你们大哥儿进城。”
贺母禁不住问:“就你?”
连贺朝云听到这句,都没忍住从屋里跑出来,问道:“王公子呢?他不来接我?怎么让你来?”
马车夫道:“我不知道,是王县令家的白管事派人找上我的。”
他看了贺朝云几眼,便道:“这位这么美的,就是王公子的妾吧?来,上马车,我送你到县令府邸上。县令老爷家的请我,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平平安安的把你送到。”
这会儿周围跟着迎亲的人还没跑光呢,听到马车夫的话,忍不住惊诧:“妾??可是贺家你们不是说,是嫁给县令公子当正室夫人吗?”
“怪不得没见到县令家的来送的聘礼。”
“毕竟贺大哥儿开花结果了……据说还是自愿的那种,所以没聘礼也要嫁进去。”
“怪不得新郎官今天都没有过来。”
贺母不忍贺朝云被人这样说,忍不住说道:“不是没有聘礼,他们家是直接送的银子!”
村民们更震惊了:
“你们把亲生的哥儿卖了?卖给县令公子当妾?”
“哇,那卖了多少银子?”
“还是自由身吗?”
“亏我还好期待朝云的凤冠头面,结果朝云竟然成了妾。”
“好端端的美哥儿怎么给卖了?任家又不是没送你们东西。”
“就是啊,还把丑的那个换给任哥,把美的卖给父母官家里。”
“不能说丑,说了就没烧乳猪没烧肉没烧鸡吃了!!”
“啊啊啊呸呸呸我重新说,把更美的还给任哥。”
“这就对了。”
贺朝云紧紧地抿着唇,看着这批看他出丑的、顾着吃肉违心赞丑人很美的村民们,只觉得全世界都面目可憎。
贺朝云耍小性子对马车夫说:“你回去告诉王公子,要是他不亲自来,不换架好的马车来,我就不上马车了!”
马车夫却道:“白管事派来的人也说过,如果你今天不愿意上马车的话,那我就要跟你们要回那一两银子的聘礼。县令大人为官清廉,一两银子对他来说,也是不少的。”
村民们的脸色已经不是震惊可以形容了。
连任襄庭婚礼上的烧乳猪都能没吸引到他们,村民们纷纷留在贺家门口看热闹:
“你们为了区区一两银子就把朝云卖了???”
“好黑的心!朝云这么美。”
“任哥送的就不止十两银子了吧?”
“刚贺家的不是说给了很多两?”
“哎糟践自己的就是会被这样对待,糟心啊。”
“那还不如卖给我,当我夫郎,我可以出一两半的银子。”
“那么少!我出一两八!我一定对他好。”
贺母听不下去了,把村民们赶跑,大声道:“再怎么样也是县令家公子的妾!将来会是举人夫人!”
贺朝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没哭出来,只想赶快逃离村里,逃离这些村民,带着大包小包的上了马车。
贺朝云忍着一口气说:“快走。”
贺母跟着也上了马车,对外面吼道:“我现在去接受县令公子给我拜高堂!”
马车夫觉得很迷,只要开口,手中却突然被贺母塞了赏钱。
马车夫马上说道:“好勒!”
村民们小声哔哔:“我没听过妾的母亲可以被拜高堂。”
“我没有。”
“我也没。”
贺父去了任襄庭的婚宴,贺母跟着贺朝云上车,想起贺家老二中午没人做饭,便道:“老二你也来!”
贺老二拎着书,也跟着上来。
小马车顿时变得很窄,委屈了贺母坐在包袱上,手上还抱着一个大包袱。
贺朝云和贺老二有位置,但也得抱着包袱才够位置。
此时,村里又来了一队英俊的青年,都骑着骏马而来,身上穿着华贵好看,骑马姿势英姿飒爽,马上还伏着不少包裹箱子。
为首的一个青年见到这边这么多人,便勒住了马,有礼貌地问:“你们好,请问,贺家村就是在这里头吗?”
贺朝云听到马蹄声,脸上一喜,撩开车窗一看,看到那么多衣料华贵的公子,没忍住喜笑颜开,带着喜色问:“是王公子派你们来接我的吗?”
为首的青年疑惑了一下:“什么王公子?不是,我们是来为任襄庭任兄的婚礼庆祝的,来恭喜任兄娶得美人。”
其他青年也欢喜地道:
“是这样的,我们以前都被厉害的任兄带着打猎,任兄可厉害了,我们很得他的关照。”
“前天任兄还从野猪群的嘴下救下了我!”
“昨日任兄进城,疯狂夸他今天要娶的夫郎有多美,我也很想看看。”
“我还特意带了胭脂绸缎当来贺礼,送给任兄夫郎用。”
“任兄从前也经常夸他等了六年的未来夫郎很美。”
贺朝云愣住。
这个婚礼,对比太大了——
一边是王公子没有亲自来,管事的还威胁不嫁就退回银子。
另一边是任襄庭满面喜色,纵容又宠溺的到贺家门口结亲,亲手抱着贺昭慕,允许贺昭慕圈住他的脖颈。
贺朝云抱着包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他会是举人夫人的。
到时候风光回村,谁会记得他当初是一两银子聘礼就当妾?
贺母催促着马车夫快点走,不想去听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不想知道本来的儿婿认识了什么厉害朋友。
马车夫看够了热闹,也催促着马儿跑。
跑了小半路,在一片荒野的泥路上,马夫忽然停了马,转头对贺母、贺朝云和贺老二说:“县令家的只让接王公子的妾一个人,想不到你的包袱都这么多,还要再加你们两个人,县令家的肯定会说我办事不力,也累死我的马了,车轮都给你们压扁,你们得加钱!不然就现在给我下车去。”
贺母一愣:“你到半路才说要加钱?坑人也没有这样坑的!”
贺朝云威胁说:“我到时进城,就告诉县令公公,说你要我扔在半路上。”
马车夫很是无赖:“我也可以说你半路不想嫁自己要下车。”
“你!!”
泥泞荒野带着大包小包根本走不动,何况,贺朝云所有的翻身机会都在县令公子身上了,他只好忍着一口气,掏了银子。
马车夫收了钱,喜滋滋的说:“我的马真拉不了三个人,你们看,车轮痕迹压得这么深,说不定得断在半路上。而且县令家的也没让妾的家人跟着来。到时候半路,我推荐一个同行给你们,你们就坐他的车,跟在我马车后面。”
贺母一听就懂了:“坑了我们一回还要坑第二回?”
贺朝云拉了拉贺母的衣袖。
他懂的,马车夫也是看人眼色的货,见县令家的怠慢他,所以连马车夫都欺负他们。
只要他当上了举人夫郎。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