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大人家的哥儿自然是不能当妾的。
给皇子皇孙当妾也就罢了,给一个已有夫郎的平民猎户当妾,哪怕平民猎户已经中了武举,但如果说出去,那像什么话!
于是扬言当妾的哥儿当场就挨揍了。
州牧大人为了他的婚事还操碎了心,对自己的同僚手下、这届文举的其他青年才俊暗暗考校了一番,挑了几个相貌、家世、文才都不错的给自己家的哥儿。
武举的其他人被任襄庭轻松吊打,不用看都知道自家哥儿不会看上,只好在文举里面挑人。
岂料他家那不长心的哥儿,也全都没看上。
州牧大人:“???”
州牧大人的哥儿一个一个拒绝道:
“这位陈公子呢,才考了几天试,一出门就昏迷了,身子弱得不行,嫁过去岂不是要整天担心受怕?”
“这位安公子呢,我在接弟弟考试出来的时候见过,相貌是好,但是脖子比我手臂还细,估计也是风一吹就倒的类型,和英俊无匹天生神力的任襄庭怎么比。”
“这位王公子就更不必说了,他的事我有听说。”
州牧大人:“??你消息还比当爹的灵通?这位王公子有什么不好?他还是任襄庭同县的。”
州牧大人的哥儿说:“爹,王公子他爹在你手下当县令,你只知道他政绩;我就不同了,我的小丫鬟们有很多不同村的丫鬟好友,丫鬟好友们又有各家各户的家生子亲戚,他们亲戚又结识到临时做工的小丫鬟……
总之弯弯绕绕的,我就知道了王县令家的一点事儿,还和任襄庭有关!”
州牧大人都怀疑了:“你如此爱慕那姓任的,莫不是下人太过嘴碎。”
“才不是呢,”他家哥儿马上不干了:“从前任襄庭长什么模样,我哪儿见过,更谈不上爱慕他了。这回去看武举,还是小兄弟们硬是扯着我去看的,我一向都不喜欢看那些,爹你也知道。”
“嗯。”州牧大人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家哥儿马上说:“说回那王公子,那可就坏了!早在一两个月之前,我丫鬟的好友的亲戚的认识的人说,有一天,县令夫人替爹你选的王公子从请宁县里接回来一个通房,是已经开花结果了的。
他们还偷偷听见他们夫人骂那个通房,已经和一个猎户有了婚约,收了猎户的聘礼,穿着他的衣裳,涂着他的胭脂,结果却和那位王公子无媒苟合!
我寻思能无媒苟合、能让哥儿先开花结果担惊受怕,然后才把哥儿接回家的,这里头就没有男人的错吗?
肯定那王公子也有问题,有通房就算了,哪家不会这么干,但是私行有损,我是万万不会嫁的。”
州牧大人听出来什么:“所以你口中的猎户就是——”
“就是任襄庭!”说起来,他家哥儿还气上了:“那气度,那字迹,那相貌,那武艺,竟然有人抛弃他另寻新欢?”
州牧大人总算懂了,不是他家哥儿非任襄庭不嫁,而是早早听说了任襄庭的事,对老实的猎户产生了怜悯之心。
武举比武时,他家哥儿又亲眼见到可怜猎户的风姿,于是怜悯又爱慕,还有一丝为别人抱打不平的气愤在。
这种私德有亏,却已经把无媒苟合的哥儿接进门了,不会剥夺功名,但是谈婚论嫁,那就没高门大户能瞧得上。
都要顾及名声,看上什么人了,好好接回家不就行了,哪用得着那么猴急,无媒苟合。
不过,那王公子一表人才,出了考场没晕倒,体魄尚可;家世方面,还一门三举人,他爹是王县令,他兄长上一届刚考了举人,也外放当了县令;他自己这届也考上了,还没娶亲,书香门第,本应是良配,怎能因为丫鬟嘴碎的话就不考虑。
虽州牧大人还是得查探一番,看丫鬟传来传去的有没说错。
……
州牧大人频繁接见拜见的举子,多番考校,还让自家夫人开宴相看,明眼人都知道,连州牧大人都要榜下捉婿来了!
贺朝云的夫君王弥典此次考上举人,心中正高兴着,自然也想寻觅一门高攀的亲事。
他爹他兄都只是区区县令,而他才学一般,论京城贵人,他肯定攀不上。但是他脸还行,又年轻,州里的贵人还可以勉强够到,可以寄望寻一家举人世家的哥儿或者姑娘当他的正室。
因此,他中举了也不回家,而是留在州里,日日参加宴会聚会,结交举子同窗,拜见州里的大人们。只等待时机,就和武举的举人们一起出发,上京赶考。
文举与武举科考名次是同时公开的,也会相约一起上京赶考。
文举举人与武举举人结伴赶考,人多,安全,一堆举人老爷上京,都是要当官的,没人敢得罪。
算是同窗,有些情分。文官需要武将剿匪抓贼护平安,武将需要文官舌战群雄送粮草,一同上京还能增进同乡的情分,历届也有这样的传统。
这日,已是临到出发赶考之日,可是,王弥典尽管此前到处表现,也没谁透露出要与他结亲的意向。
王弥典就有些遗憾了,还以为他相貌好,连州牧大人都几次召见、还当面称赞过他,应该表现尚可才是。各位大人家中都有适龄的哥儿姑娘,不至于没有一位大人和他结亲啊?
难道大人们派了请帖到县令,请他娘亲来州里见面,谈谈再说?
怀着疑惑,文举的举子们集合准备出发,闲谈之间,见到任襄庭领着一批武举人,步行来到相约地点。
王弥典一眼就见到了任襄庭。
任襄庭穿着一身白衣,白衣上绣着银云与剑,银色的剑身在烈日下闪闪发光,更显得任襄庭气魄如刀剑,锋利逼人,步行时衣袂飘逸,剑纹似银龙,仿佛围着他在转。
他还身姿挺拔,肩宽腿长,气质拔群,比文弱书生们可靠得多,却又不会显得过分粗壮,走在一众武举人的前头,仿似是一位俊朗淡然将军领着一群刚悍粗兵,虽然看似淡然,却是轻描淡写就能揍服所有人的人物。
王弥典自诩相貌堂堂,可是比起任襄庭的英挺俊朗,再比起任襄庭那身暗纹繁复的华贵衣裳,都是差得远了。
还好任襄庭据说只是普通一猎户,又已经婚配,要不然,有任襄庭在这,州牧大人还能召见他们这些举子?
王弥典身边的举子麦朗行见到任襄庭,也不禁眼露羡慕之色,当即诚实地赞许道:“还好任兄早就婚配,不然,听说来看过武举比试的哥儿姑娘们,都对他倾心不已,那是没我们什么事了。州牧大人家的哥儿说不定也不会同意与我订亲。”
王弥典惊了:“州牧大人家的哥儿,你订下了?”
那位举子羞涩地道:“的确是订下了,承蒙大人看得起我,称赞我文采尚可,武艺还行,品性纯良,可为良配。希望我能一举考中进士,不负大人期望。”
王弥典这就有些吐血了。
明明州牧大人也称赞过他一表人才啊!
竟然这就和别人订下了。
尽管他没见过州牧大人家的哥儿,可是州牧大人是他家能勉强高攀的,他当然很想要这门亲事。
王弥典细细打量那位已和州牧大人家订亲的麦朗行,见他体魄并不瘦弱,手臂看着比他粗一点儿,想起他的位次,的确在举人里,麦朗行的名次是比他高一些。
可是这人看着敦厚,不机灵,他爹也只是普通秀才,教私塾的,连举人都不是,也不知道州牧大人看上了他哪方面。
而且这麦朗行还——
麦朗行率先扔下王弥典,冲到任襄庭面前,引着任襄庭上船,言行间透着些兴高采烈的模样:“刚才远远见到任兄,风仪俊美过人,令人心生敬仰。”
任襄庭则是说:“我家夫郎才是俊美过人,我不敢当。”
这话听得举子们都艳羡起来。
任襄庭已经是俊朗无双的人物,他家夫郎竟然比他更美!
不过当面艳羡别人夫郎美貌,麦朗行是说不出口的,他忙着引路,说道:“任兄这边请上船,能与任兄一同出发,夜里睡觉也能安稳一些。”
后面跟着那些武举人也纷纷称是,丝毫没有被忽略的委屈。
任兄的确是武艺高强、随随便便就吊打他们的英雄人物。
有任兄在,他们也倍感安全,甚至与有荣焉!
任兄这般人物,是和他们同一个州的!
而且任兄还完全不藏私,在刚刚上路时,只要练武有什么疑惑,都可以请教任兄。任兄还亲身演示了几遍,言无不尽,让他们切身感觉到武艺又精进了,上京后名次肯定能再进一些!
于是才比文举举人们晚了些来。
王弥典等人也纷纷上前见礼,而麦朗行还在交口称赞着:“听闻任兄的字也相当好看,开船后闲来无事,可否请任兄写一副字以作收藏?”
说罢,麦朗行脸上微微一红,又在任襄庭耳边小声道:“我和订亲的哥儿,都很仰慕任兄。”
任襄庭想了想,道:“可,那我写一句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麦朗行按捺住激动,捂了捂胸口,又拱手道:“谢过任兄!”
接着,麦朗行让书童拿笔墨来,他亲自磨墨,磨好了,又傻笑兮兮的把毛笔给任襄庭,请任襄庭赐字。
其他举子都好奇了。
就没听过文举举人请武举举人题字的,想想,武举人日日练武,字能比得上天天练字的文举人吗?
连王弥典都凑了过来,准备看任襄庭笑话。
王弥典还心想,麦朗行哪里品行纯良了?麦朗行要结交武解元,结果拍马屁都拍到马腿上去了,还专门害武解元当众出丑。
任襄庭在众人围观之下,开始题笔写字。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尽管已经开船,船在微微摇荡,让桌面也略带颤抖。
可是,任襄庭笔下的字依然很稳,力透纸背、笔露锋芒,字迹不但走势凌厉,还带着一种“你们敢不百年好合我就杀了你们”的可怕气势!
令人惊惧且害怕!
麦朗行却是丝毫不害怕,他得了任襄庭的字,像是得了宝贝一样,连忙亲自把那副字晾了起来,禁不住称赞:“听人说得没错,任兄果然字如其人!擂台上轻描淡写,字迹凌厉深厚,重若千斤,得任兄赐字,我和我订亲的哥儿都十分高兴。”
王弥典都惊了:“没想到,武解元的字竟然能如此好看!”
比他的还好看!任襄庭一写字,他都不敢写了。
而此时王弥典见麦朗行拍马屁成功,他想着也要结识一番,便问道:“枉我与任兄都在请宁县,竟不知任兄是哪里学的字?如此好看,一定是出自名师之手。”
任襄庭不忘吹了师尊一波,毫不谦虚地道:“都是我夫郎教得好。”
王弥典艳羡了:“想不到任兄早前只是猎户,也能娶得名师之子当夫郎,不但貌美,还会一手好字。”
“非也,”任襄庭道:“我家夫郎出生于微末,虽然只是农户之子,可举家供读他弟弟科举,我家夫郎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一些。”
麦朗行羡慕道:“任兄夫郎之弟一定是以字闻名,我也想结识一番!不知是哪家公子?可与我们同一届科举?”
是爱屋及乌了!
任襄庭反而闭口不谈,摇了摇头。
举子们便不问了。
字写得好看,却考不上科举,也是有可能的。别人的伤处还是不要打击了。
王弥典却是想起来什么,兴奋地对任襄庭说:“记起来了!任兄,你夫郎是贺家的吧?我爹到你家商议养猪大计后提过一嘴,你家夫郎与我的一位通房是一家的。原来我们不仅仅是一个县的,竟然还有这等关系!”
别人拍马匹都追不上的关系!
任襄庭瞅了他一眼。
他刚来红尘界时,原身的魂魄还很激动,要报复王弥典,觉得王弥典对贺朝云不好。
任襄庭倒是没有这等想法。
可要说他和王弥典交好,是不可能的。
不是因为贺朝云抛弃了他,而是,王弥典与一个哥儿无媒苟合、坏了良家哥儿的名声,明显是自私之人,损人利己,私德有亏,不可深交。
任襄庭就没有理会他。
这就让其他举子很奇怪了。
任襄庭对别人都不错,对武举人们不吝赐教、不怕教会徒弟没了师父;对文举人们,比如麦朗行,他也态度平和,愿意题字,祝福百年好合。
唯独对同县的王弥典理不都理,这是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麦朗行:我和我未来夫郎都是任兄迷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