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番外六(1 / 1)

牧知意抱着小狗上楼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连牧鸿舟也不让进去,声音从门里和电话手表一起传出来,“我不管,我要和宝宝在一起,再也不要理你们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打着哭嗝,眼泪直直往外咕涌。

钟斯年举着手腕和她通话,“爸爸妈妈带我们去看电影吃晚饭,可以买一包薯片和棒棒糖,你最爱吃的那个牌子,出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牧知意这回算是上了梁山,嫌台阶给低了。又不是钟斯年害她哭得这样惨,除非妈妈亲自和她讲,否则她才不要出来。

钟意打定了主意不能惯着这个小霸王作威作福,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以后还能不能管教了?

她自己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一家之主的风姿已经扬起来了,抬手一挥带着丈夫儿子,让牧知意一个人在家好好反省。

钟斯年放了一袋酸奶和一盒草莓班戟在牧知意的房间门口,想了想又从自己房间提了一包辣条出来,心疼又不舍地放在牛奶旁边,前者爸爸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牧鸿舟原本的设想是他们看完电影吃完饭,把大的哄住了回去哄小的,没成想牧知意这回真的犟到了头,房间门口的食物不见了,她还待在里面,外面一有人说话就把哈利波特的声音开到最大。

牧鸿舟被魔法特效围攻,哭笑不得,只好说了句晚安便走了。

在他身后,牧知意悄悄把门打开一道缝,怀里抱着雪球,门缝里露出的一双眼睛和狗狗一样湿漉漉的。

度过了鸡飞狗跳的一天,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平静下来,第二天牧鸿舟突然发现他被钟意拉黑了。

这令他郁卒不已,上一回被钟意拉黑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当他看到消息被拒收时还懵了一下,恍惚间以为穿越到了好几年前。

平时的相处倒没什么变化,饭照样一起吃,晚上依然搂着睡,牧知意把狗窝从她房里重新搬回一楼客厅,钟意偶尔还会帮忙给雪球泡奶粉。

就是不把他从黑名单里拖出来,装作听不懂他的各种暗示,后来牧鸿舟有点着急了,拉下脸皮说小意你怎么把我拉黑了,她就一副很惊讶的表情,说拉黑半个月了,你才发现呀?

说完当着他面掏出手机自拍发朋友圈,不一会儿就收获一连串点赞,点赞列表中自然没有牧鸿舟。

钟意笑眯了眼,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伸着懒腰说今晚想吃油焖大虾,刚说完就被他压进沙发里狠搓了一顿,完了也没有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牧鸿舟非常郁闷,不知道钟意打的什么主意。

舟翼科技的总裁助理和秘书在公司茶水间大倒苦水,说boss最近脾气不太好,进出他办公室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大家纷纷猜测老板是受了什么刺激,有热心群众一针见血,还能因为什么,和夫人吵架了呗。

“爸爸,你为什么要和妈妈吵架?”钟斯年晃着两条小腿,坐在沙发上问他。

牧鸿舟头痛,很平静地说,“我们没有吵架。”

“可是公司里的叔叔阿姨们都这么说。”他去上厕所的时候听见的。

“他们怎么说?”

钟斯年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你做了不好的事情,惹妈妈不开心了。”

牧鸿舟沉默了一会儿,把新买的限量款模型周边摆在桌子上,钟斯年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看见爸爸招手,他当即跳下沙发过去。

牧鸿舟把模型推近了一点,“爸爸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钟斯年身负满满的正义感,挺直了腰板向他保证,“爸爸你说!”

牧鸿舟说让钟斯年把他从钟意手机的黑名单里放出来。

钟斯年愣了一下,这个任务内容和他预想的方向相差有点大,并且,“妈妈为什么要拉黑你?”

牧鸿舟解释说是因为养狗的事,钟斯年撇了撇嘴,面露怀疑,“妈妈对雪球可好了,怎么会因为它对你生气,爸爸不要撒谎哦。”

虽然他不太相信爸爸的说辞,但为了爸爸妈妈不吵架,还是答应了牧鸿舟,表示只帮这一次,“爸爸,以后你不要再妈妈生气了。”

牧鸿舟连连点头,把具体操作步骤和他讲了,“首先要注意保密,一定不能被发现了,然后才是执行任务,安全第一任务第二,知道了吗?”

他不放心地又讲了一遍,还画了张操作流程图,抽查儿子,“进了书房该怎么办?”

钟斯年捏着模型来回看,滚瓜烂熟道:“说妈妈我想和爸爸视频。”

牧鸿舟终于放心地点点头,祝他成功,“年年加油。”

钟斯年拿着模型走了,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爸爸,你以后不要再惹妈妈生气了。”

牧鸿舟很冤枉,又听见钟斯年说,“妈妈晚上总是哭。”嘟着嘴,有点责备地看着他。

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几声,诚恳道歉,说爸爸以后一定改。

钟斯年很严肃地点点头,踮起脚把办公室门打开,让司机送他回家了。

牧鸿舟当天以工作繁忙为理由睡在公司,一晚上都守着手机,过一会儿就要刷新消息,打开页面又关闭,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一样浮躁不安。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添加好友的申请提醒,牧鸿舟立刻加了,点进钟意的朋友圈把她最近的自拍全部保存,给她发消息过去:“第三步。”

钟意挑了挑眉,把手机递给旁边垂头丧气的钟斯年,“第三步是什么?”

钟斯年做坏事被发现,耷拉着脸,“把你和爸爸的消息记录删掉。”

他瘪了瘪嘴,“妈妈,对不起。”

钟意嗯了一声,摸摸他的脑袋,“时候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完晚安,钟斯年才把含着的两包泪憋回去了,吸了吸鼻子,“妈妈晚安。”抱着钟意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亲,穿上拖鞋踢踢哒哒地走了。

牧知意听见脚步声,打开房门探头探脑,故意很大声地问,“钟小年,你被妈妈骂哭啦?”

钟斯年恼羞成怒,生气吓唬她,“这么晚了不睡觉,你又躲在房间里吃巧克力,明天早上起来胖成大雪球,牙齿全部掉光,你就等着被医生凿吧!”

钟斯年每句话都踩在她痛点,她生气大喊,“你才是大雪球,我让医生姐姐打你!”

说完从房间里跑出来,捏着半包辣条重重地塞进他怀里,恶声恶气地,“不许哭了,听见没有!”

说完立刻跑回去,转头朝他做个鬼脸,“吃完记得刷牙!”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钟意翘腿靠在床头,接着给牧鸿舟发消息,“哦,第四步呢?”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小意?”

钟意发过去一个微笑的默认表情,嘲讽意味十足。

牧鸿舟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她接起,语气凉凉:“工作忙还有空和我聊天啊?”

听筒那边传来钥匙摩擦碰撞声和匆匆跑动的脚步声,牧鸿舟坐进车里启动引擎,说他马上回来。

“我还当你不回来了呢,枕头都给你扔了。”

钟意撩了撩头发,“四十分钟,回不来就别回来了。”

深夜十一点,牧鸿舟赶在零点钟声敲响前回了家。车子在路边熄了火,他踩上松软的沙滩,踏着盈皎的月光,朝海滩边那抹纤细身影走去。

“别把脚印踩坏了。”钟意忽然出声,在距他不远不近处回头瞪他,半张脸没在阴影里,表情不辨喜怒。

沙滩上印着一大两小三排脚印,牧鸿舟刚才走得太急没注意,好在没有踩到。他小心翼翼地过去,没还开口,钟意又剜他一眼,“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打连珠炮似的骂他,说明还不至于太生气,牧鸿舟的心落回去一点,脱了外套披在钟意身上,和她并排坐在那块礁石上,“出来怎么不多穿点?”

“等你呗。”

钟意靠在他肩上,仰头看着他,说话时温热的香气打在他颈侧,“看看是你先来呢,还是我先冻死在这里。”

牧鸿舟失笑,“说什么胡话呢。”把她又抱紧了一点。

钟意顺势搂住他的腰,打了个呵欠,“那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呗,以前把你拉黑的时候,我想的也是,是这个混蛋先向我道歉呢,还是我再一次臭不要脸地贴上去。”

她凉凉一笑,“当然了,这个混蛋一次都没有向我道歉。”

牧鸿舟脸上的笑渐渐淡下去,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浪潮一阵接一阵地拍打着沙滩,许多久远的情绪再度从海底涌上来。他喉咙发干,又把难过复习一遍,“以前是我不好......我的错。”

“你错哪儿了?”钟意扫他一眼。

牧鸿舟垂着眼,有些委顿地,“不该那样冷着你,让你一直受委屈。”

每次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牧鸿舟都要因为后怕而惊出一身冷汗,原来他是那样冷漠的一个人,差一点点就真的失去了钟意。

钟意嗤地一声,并不买账,“有什么不该的,以前你又不喜欢我。”

“我......”

牧鸿舟语塞,出神般望着大海,记忆像浪花一样堆叠,他迟来地表白,“不是,我喜欢你,以前就喜欢你。”

“哦?”钟意的表情很新鲜,“以前什么时候啊?我怎么不知道。”

他仿佛被不知不觉被引进某个圈套,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有个答案在心里呼之欲出,可总是隔了一层,像蒸起大雾的海面,叫人无从落脚。

“嘿。”钟意突然抬起手肘撞他一下,用很狐的目光轻搔着他,“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他理所当然地想点头,她却又欺身过来,攀着他的肩膀,伸手在他下巴上挠了一下,勾起一边唇角,

“你相信你对我一见钟情吗?”

“我......”

她细长的手指按住他的嘴,“先别急着否认嘛。我问你,你当时为什么会同意签字?”

她说的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钟意在他惊愕目光里甩出来的那份恋爱合约。

少年人不掺杂质的感激之心,在那天被亮晶晶捧出来,莽莽撞撞毫无戒备,丝毫不知那扇门里藏着怎样的浪漫算计。

妖精。

牧鸿舟语文不差,高考作文接近满分,却在打开门后见到钟意的那一刻词穷,想不出任何可堆砌的辞藻,只能用感觉。

妖精坐在办公桌后,漂亮的眼睛自上到下地刮了他一遍,嘴和桌上花瓶里的那支玫瑰是一个颜色,魅力释放给很多人,但只专一地对他风情万种。

他如同步入警幻太虚,泥塑的肉身被她捏在手里把玩,她段数太高,四两拨千斤,三言两语将他全方面堵死,最后把他逼在沙发一角,欺身过来攀着他的肩膀,伸手在他下巴上轻挠一下,

“这么感恩啊,以身相许好不好?”

牧鸿舟羞恼于她轻挑玩笑的语气,避开了她认真专注的眼神,起身抱歉说要告辞。

她的力气比看起来要大得多,扯着他的衣角把他拉回去。他仓促坐下,被她一头撞在胸口,心脏很剧烈地抖了几抖。

衣服质量不太好,被她那一下扯得有些开线。说不出是羞是恼,他心头无名火起,忍无可忍地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拎开,“你干什么?”

那一刻他惊异于有人的皮肤可以细腻到这种程度,雪白,崭新,像上帝赐给人间未拆封的礼物,她身上的香气像是从骨头里弥出来的,媚,软,甜,牧鸿舟走神地心想,原来鸟语花香也能用来形容人。

她看着被他握在手里的胳膊,闷笑一声。他猛地回神,骤然松开了她的手。

她一个不防,差点被甩出去,却也不恼,撩了撩头发似笑非笑地撇了他一眼,“没干什么啊,找你玩嘛。”

自然而然地贴着他坐着,猫一样的眼睛眨动一下,清澈又迷离,像是能把人吸进去,她红润的嘴巴一张一合,“牧鸿舟,是叫这个名字吧?”

他侧过脸,“嗯。”

“哪个鸿?哪个舟?”她明知故问,双手捧脸,支着下巴歪了歪脑袋,“写我看看。”

“没笔。”

她点点头没说什么,拿出手机,解屏时勾了他一眼,“偷看我密码啊?”

横遭一道没来由的指控,牧鸿舟莫名其妙地转头,拧着的眉毛在看见她手机的一瞬间凝固,表情僵滞。

他高中时申请资助表上的照片被她拿来当屏保。

牧鸿舟如坐针毡,他感觉到前所未有地难堪。她却笑出一排洁白小巧的牙齿,

“你怎么得罪人家摄影师啦?把你拍得丑死了。”

牧鸿舟在为他们之间的阶级落差感到自卑,她却扯着他的领口凑到他面前,举起手机状似很认真地比对一番,咬着下唇故作沉思,忽然又笑起来,

“还行,也不丑。”

牧鸿舟被她这一笑迷了眼,忘了他刚才本来想说什么,直到她把一张纸摊开,看见顶部居中“恋爱合约”四个大字,他的脑袋彻底变成一片浆糊。

“人也见了,天也聊了,”

她给钢笔吸满了墨,掰开他的手放进去,细嫩手指柔若无骨地贴着他,“可以做我男朋友了吧?”

她的声音像钢笔尖一样湿凉,软中带硬,笔尖悬在空中,如果不书写,就要很快滴落在他的白衬衫上,把他弄脏,总之势必要用一种方法标记他。

他喉咙艰难的吞咽,“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吗?”

她像是很不相信地,接连发问,“真的不认识吗?做梦也没有梦到过我么?”

诚然,她长了一张所有男生梦中情人的脸。

牧鸿舟神色微赧地摇头。

“这样啊......”她的手落在桌上,修长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轻点着桌面,“好吧,也不能怪你。”

钟连海闷声发了半辈子横财,毕竟良心未泯,偶尔也大张旗鼓做一回善事。

钟意青春少艾,正是粘人的时候,嘴里叼根棒棒糖,黑色漆皮鞋踢踢哒哒,百褶裙飘飘荡荡地去爸爸公司玩。

那是他们抽象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来自天南地北的悲惨经历被压缩数字化,并列排在一张二十英寸的电脑屏幕上,几百张照片摆在一起,密密麻麻宛如砌墙。

钟意随意轻瞥,与其中一张对上视线。

的确出众。

少年的五官带着天然的野性气派,并不粗犷,反而相当精致,金雕玉啄地砌在轮廓分明的脸上。

他在镜头前没有悲伤自悯也没有紧张卑微,深邃的眉眼浅澈的表情,那种冷冷淡淡的自矜和蛰伏在骨的傲气将他从千篇一律的蓝白底中摘出来,是壁也是璧。

繁华都市烟花调太重,少年眉目如擂,倏然叩响了钟意心里那枚鼓。

她把项目负责人叫过来,将他家庭背景,学业成绩乃至课余爱好都仔细盘问一番,嘴里叼着的棒棒糖在负责人耐心细致的讲述中渐渐索然无味。

牧鸿舟。

舌尖在草莓味的上颚滑了一圈,钟意敛去眼中幽沉,指着他的档案转头,扬唇笑得明媚,

“爸爸,我要他。”

此时他还不认识她,她尚未明白一见钟情意味着什么,命运已经悄然布局,棋子纵横落下,交错的轨迹划下他们的名字。

三年后,钟意海外留学归来,牧鸿舟考入最高学府,他们在同一座城市真正相遇。

她半开玩笑地写下那张恋爱协议,却在见到真人的瞬间抛却那些捉弄的心思,合约的成分变得很纯粹,一颗真心被淘洗出来——她真的想和他谈恋爱。

钟意美且自知,天生会勾人。那时牧鸿舟才多大?将将十八岁的年纪,紧绷绷的心还没落回肚里又被钓起来,她漫不经心理所当然地收线,“该做我男朋友了吧?”

钢笔尖的墨水积攒到极限,豆大的一滴掉在他的衣服上,终于还是把白衬衫染脏,晕出一圈黑色哑光的湿印子。

一滴墨水而已,她却大惊小怪地啊了一声,跑到办公桌边,脚步纤细灵巧,牧鸿舟当时看着她,心想她的骨头是什么做的?又长又细,一步一步像踩在莲花上。

钟意捏着一包湿纸巾急匆匆地跑回来了,抽出一张,捏起他的衣服下摆帮他擦干净那点墨迹。

她张扬妩媚的眉眼垂下去,牧鸿舟看见她专注的侧脸,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静谧的阴影,樱红的嘴唇抿成一线,脸颊鼓起来一点,突然变得很乖。

她垂着眼睛,“盯着我看干嘛,我这么好看?”

他的气息被打乱,手上黏了一层很薄的汗,指间的钢笔变得滑腻起来,几乎握不住。又听见她说,

“别看了,签字。”

她表现得太过坦荡自然,而他急需一个出口逃离当下的窘迫,等签完字时才恍然回神,惊觉自己上了当。

钟意抬起头,原来她一直抿着嘴在笑,凑上来亲了他一下,得逞的眼神,“男朋友真听话。”

温软的触感还停留在脸上,牧鸿舟有如触电般弹开,满脸写着震惊。

钟意的湿巾一滑,一个黑点搓开成一大滩,越擦越脏,这下是洗也洗不干净了。

进来时好好的一件衣服现在又是开线又是污渍,和他本人一样狼狈。

她抱歉地哎呀一声,“我叫人送一件新的上来。”

不等他推辞,专线电话已经打出去了,转眼就有人送衣服来,要不是他穿着小了一点,牧鸿舟简直怀疑连衣服也是她故意事先安排好的。

“你怎么这么高?”她着实觉得惊讶,绕着他前后转了一圈,踮起脚给他理了理领口,“好啦好啦,别再长高了,听见没有?”

牧鸿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没有说话,心情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兵荒马乱的十八岁,他头一次见到感激已久的恩人,头一次被人牵着鼻子走,头一次恋爱。

恋爱。

这也叫恋爱吗?

牧鸿舟看着茶几上的合约,心脏跳得飞快,有种即将失明的眩晕感,同时无聊的自尊心发作,觉得它太掉价,可又似乎是他太廉价。

钟意两指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对光欣赏一番,对新晋男友的漂亮书写表示肯定。

凑近了些,脸贴在纸上,取下来时白纸黑字的左下角赫然多了一枚鲜红的唇印。

她笑眯眯地把盖好章的合约还给他,“记得收好,弄丢了我要罚你。”

其实后来直到现在,这么多年,钟意给他最大的惩罚也不过就是拉黑而已。

但仅这一个惩罚,就让他把所有可笑的自尊都抛掉,低下头颅,小意,请你,求你,不要分手,不要不理我。

很多人一见钟情而不自知,他应当相信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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