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廊道角落,苏年正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俊美青年幽深的双眸,努力想要看出里面一丝一毫玩笑的意味,可仔细分辨了许久,还是只有令人心惊的强烈渴求和深沉爱意。
她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浓烈情绪吓住了,一下子又慌又乱不知怎么办才好,澄澈的眼底染上无措,急得带出一抹水色,神情很是楚楚可怜。
至少这一刻,她这样剧变的神色只是因为自己。倪子寒这样想着,忍不住身子靠得更近,以至于苏年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料想他大概是喝多了酒说胡话,心下稍定,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道:“子寒,你、你一定是喝醉了,我让李婶给你熬一碗醒酒汤。”
她靠着墙,干笑着边说边走,结果被青年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呼。
“我没有醉!我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清醒!”他敏锐地察觉到面前女子想要逃离的心思,赤红着双眼把人拽回到身前,眼神像老鹰凝视着猎物带着逼人的气势,语气却十分温柔,很认真地宣告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年年。”
“你在说什么胡话?”她连忙想也不想惊惶地捂住他乱说话的嘴,低声呵斥道,还四下张望生怕有人听见,心里只觉得荒谬不已,恨不得在捂住他的嘴的同时也捂住自己的耳朵,苦口婆心地低声劝道:“从现在起打消这些奇怪的念头,今天的话我就只当没听见。”
温热的嘴唇触碰到软弱无骨的柔夷,鼻尖是女子淡淡的馨香,他觉得自己现在才算是真正的醉了,嘴里含含糊糊地重复着一句喜欢,而后竟情不自禁地张口,轻轻含了一下女子青葱般的指根。
诡异的触感让苏年瞬间汗毛倒立,像触电一样战栗了一下,迅速抽回手,眼里是除了惊怒就是坚定的拒绝:“可我不喜欢你,你是子清的弟弟,我是你的嫂子,仅此而已!”
闻言,他面上流露出十足的痛意,也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原主曾经受过的痛苦,却依旧不肯放弃,沉声说:“可在你们结婚之前,我们不是一直相处得很好吗?我带你出去兜风,你和我说你的烦心事,我知道你喜欢什么,爱吃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女子已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到了一边,而后带着冷意的拳风就在他面前呼啸而过,爆发的怒火堪堪擦着他的鼻尖!他来不及躲,也不想躲,但不知为何最后却有所收敛,没真的落在他身上。
“她是你的嫂子!”一向温和斯文的男人此时面色冰冷,好像不认识似的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一直十分疼爱的弟弟,眼里闪着跳动的火光,声音里带着刺骨的疼痛:“你怎么能起这样的心思?”
倪子寒斜靠在墙上低垂着头,微长的头发盖住了眼睛看不清神色,冷冷地道:“我为什么不能?”他丝毫不觉得心虚愧疚,反口质问道:“我认识年年的时间并不比你晚,相处的时间甚至比你长,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她?”
“难道我不配拥有幸福吗?凭什么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都要让给你,就因为你是我最优秀的大哥?”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激动起来,看着自男人出现就乖顺地靠在他身边的苏年,不甘地昂起头,露出眼里的深刻的怨怼。
闻讯赶来的倪家父母被事态的发展惊得瞠目结舌,其中最懊恼的就是倪夫人,她在家待的时间久,儿媳妇性子讨喜,人又生得好看,平时二儿子和小儿子都喜欢往她跟前凑,但她也一直没想太多,总想着二人年龄相仿,才走得近些。不料今天会演变成如此闹剧!
她心知儿媳妇牵扯其中实属无辜,又觉得二儿子也许只是年纪小一时冲动,连忙上前打圆场,开口斥责道:“子寒,怎么和你大哥说话的?”见平时很有生气的阳光大男孩如今垂头丧气的模样,也有点心疼,便缓和了语气劝道:“你就算是喜欢年年,也得讲个先来后到不是?她毕竟已经是你的大嫂了……”
“先来后到?”倪子寒一字一句定定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声音低哑地笑了起来,脸上阴鹜的神情在阴影下竟显得有些可怖。
“说得好听,可你们给过我这个机会吗?你们有谁关心过我的感受?”这么多年积累的委屈和愤懑一下子统统爆发,他甚至直接对着父母低吼道:“苏家的千金只能嫁给倪家事业有成的大少爷,而我这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没这个资格!”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倪夫人的一双美目里已经有了泪花,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倪子寒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伤心的眼神,兀自强辩道:“难道不是吗?!大哥优秀,三弟可爱,只有我夹在中间,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你们的一丝赞赏,只能卑微地期望着你们偶尔心情好时施舍的那么一丁点垂怜!”
话一出口就没有回头路,借着醉意,他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最大隐痛:“我一直记得,小时候我和大哥一同被绑架,爸却只救了大哥,而我的背上到现在还有一块去不掉的疤!”
他这话一出,整个廊道都寂静了,这段尘封已久的可怕往事一下子好像堵住了所有人的喉咙。半晌,一直没开过口的倪父才慢慢地走过来,轻声道:“那件事,确实是爸爸做得不好。可是子寒——”
他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叹息着继续开口。
“你只记得你五岁那年我没来得及护住你,可你还记得你和大哥是怎么被绑架的吗?那天是你的生日,是你非要上那辆车,你哥哥为了救你才跟着被人绑了。他那会儿还生着病,自己都那么虚弱还把你紧紧抱在怀里,结果差点——”倪父一个大男人,说到这里时竟哽咽地说不下去,倪夫人也忍不住在一旁拭泪。
“——差点被那伙人生生打死!你只记得你背上那道疤,怎么就不记得你哥后来在重症监护室里足足躺了一个月,连医生都说,他只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
听了这些的苏年,心里一阵剧痛,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赶紧去看身边一言不发的倪子清。他此时正紧紧地抿着唇,脸色灰白,她连忙伸出柔软的小手握住男人冰凉的大掌,又悄悄捏了捏,希望能给他一点温暖和支持。
倪子寒完全怔住了,这段久远的记忆也许是因为太过痛苦和愧疚,在他脑海里只有一点模糊的影子,又或许,人都是如此,只记得自己受到的伤害,潜意识会忽略旁人所受的痛苦。
“子寒,你明白吗?你的生日,只差那么一点,就成为你哥哥的忌日了!”倪夫人哽咽着说,神色里满是后怕,而倪子寒听了,全身都剧烈地抖了一下。
“我只要想到那一天就浑身发抖,所以你的生日我根本一年都不想过,是你大哥他一直坚持。而且你大概不知道,你每年的生日礼物,其实都是你哥哥准备的。”
倪子寒又是一震,忍不住看向倪子清。
“就算不说这些,你每次闯祸。哪一次不是你爸和你大哥一起替你收拾的烂摊子!”
“好了,别说了,这么多年,我们又何尝没有错?”倪父轻轻揽过妻子,打断了她的话,他眼底一片暗色,深深看了二儿子一眼:“不论如何,你始终是我们的儿子,也是我们的骄傲。”
倪子寒蓦然抬头,只看到父亲转过身苍老的背影,他颓然地坐到了地上,难道一直以来,他真的错了吗?
苏年心里长叹一口气,倪家的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固然是真的,但其实埋藏着巨大的祸根,随时都岌岌可危。那件往事其实已经说不清谁对谁错,但只有剜掉那块腐肉,这个家才算真正得到新生,才能够让倪子清过得更好,而这本身就是她对原主的承诺。
夜深了,倪子清的房间里灯火通明,他看着眼前一脸小心翼翼,似乎犹豫着想要说什么话来安慰他的小妻子,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温声道:“很晚了,去洗个澡,早点睡吧。”
等她乖乖地进了浴室,他面上才终于露出复杂的神色。今天发生的事实在让他身心俱疲,没想到子寒居然一直以来对他有那么多的怨气。也是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够细心,竟没有察觉到他阳光外表下的压抑。
而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的亲弟弟竟然也对自己心爱的妻子存了觊觎之心!他一向自诩理智大过情感,可在听到那些话,看到他们两人的姿态时,他竟控制不住自己,差点就一拳打向自己疼爱多年的弟弟!
倪子清轻轻叹气,揉了揉眉心,看着房间里多出来的这些女孩的东西,面色又稍微好了一些。桌上摆着一本素描本,大概是她最近新画的,便想看一看缓缓心情,结果刚一翻开,里面就飘出几张单页落到了地上,似乎是从哪里撕下来的废稿夹在了里面。
他拾起一看,不由得瞳孔紧缩,一下子攥紧了拳头。这几张画稿,画的都是同一个男人,身着白袍贵气逼人,眼角眉梢俱是风流,不是傅喻又是谁!
他知道苏年很喜欢傅喻那个小侄女,因此哪怕这个男人对她一直心思不纯,他也没有阻拦他们的正常交往。他愿意给她足够的自由和空间,更不想制止一切能让她觉得快乐的事。
可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画稿,想到那个男人危险的引诱,又想到弟弟暗中惦记的心思,各种情绪瞬间交织在一起,让他胸前一下子就燃起了一团火,叫嚣着要立刻占有她,得到她,恨不得吞进腹中永不分离!
所以等到苏年穿着酒红色的睡衣,慢吞吞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男人不同以往滚烫又深沉的眼神,幽深的眼瞳带着无边的欲色,好像能把人吸入其中。
她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未擦干的水珠顺着白皙纤长的脖颈流入衣领,精致的脸上覆着一层薄红,红润的嘴唇微张,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倪子清一把拽到身边,而后不由分说就被轻轻推到了柔软的床褥上,一声惊呼还来不及发出,就消失在两人交缠的唇舌间。
这是一个气势汹汹的吻,已经超出了耳鬓厮磨的范畴,而是清晰的占有,掠夺!他在火热地攻城略地,想攫取她全部的香甜气息。而且这样的缠绵持续了许久,亲得她全身发软,只能在间隙里偶尔发出一两声剧烈的喘息。
若在平时她也许早就吓到挣扎起来,可是今天,她看着男人暗沉眼眸里潜藏的不安和恐慌,只觉得无比心疼。平时那么温和自信的一个人,竟也会因为怕失去她而如此情绪外露。
她现在只想好好地抱住他,可是一只手被摁住不能动,便用另一只手轻轻环住男人,好让自己能和他靠得更近,彼此肌肤相贴,一瞬间就是星火燎原。
感受到她的顺从,身上的男人一愣,而后强压下强烈的欲望把头埋在她脆弱的颈间,灼热的气息引来她一阵战栗,而他自己却慢慢平静下来。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他撑起身子,声音仍旧带着情动的低哑,但眉宇间的郁色已经散去,伸出手轻柔地整理苏年凌乱的鬓发。看到她的眼里已是水雾弥漫,满面红潮,样子可怜又可爱,叫他愧疚不已,“我再去冲个澡,你先睡吧。”
苏年眼睛一热,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她的感受,替她解决问题,分担忧愁,更从不强迫,可他的情绪,又有谁来分担呢?他总是这样隐忍不发,把所有的负面情绪自己暗暗消化,然后把温柔都留给旁人,是在太过于辛苦。
可她不想要他这样辛苦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立刻伸手拽住想要起身的男人,羞红着脸小声地说:“不用说对不起,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女孩纤长浓密的睫毛不停地轻颤,明明就紧张得不行,却还要逞强,大概是想让他安心吧。
倪子清的心忽然就变成了一颗枕头,柔软得不可思议,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发顶,柔声说:“我现在状态不对,可能会伤到你的。”他当然迫切地希望和她融为一体,可眼下他心里带着情绪,就不是合适的时机,她值得最温柔的对待。
“我不怕!”她急急地反驳,虽然害羞,眼里却是难得的坚持:“其实我一直在想,你的生日要送什么特别的礼物给你,可是你似乎也没什么想要的,最后买了袖扣,可也是用你给我的钱买的,简直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他听了忍不住闷笑出声,爱意缱绻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
“所以我就另外准备了一个惊喜。”
她重新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一头青丝披散在枕间,映衬得她的肌肤更加洁白如玉,而身上酒红色的衣裙,让她就像娇艳的玫瑰一样盛放开来。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透出旖旎的风情,空气中的温度陡然升高,那是无声的邀请。
倪子清的心跳顿时急促起来,他的眼底深沉如墨,克制不住地欺身上前,忍了又忍,一开口声音竟十分沙哑,又确认了一遍以前曾经问过的问题:“年年,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苏年微微颤抖着把他的手轻轻拉到自己的锁骨边,那里酒红色的丝带打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她垂下眼眸不敢看他,嘴角却上扬着,答非所问地回道:“倪先生,你可以来拆礼物了。”
然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开口说一句完整的话,因为所有的言语都淹没在汹涌霸道的爱意里。
这大概是个睡前童话故事。软软糯糯的小年糕被一点一点剥开身上的艾叶,莹白如玉的年糕条浑身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毫无防备地向大灰狼袒露出自己的美好。
可大灰狼一心想把小年糕拆吃入腹,一边用低沉的嗓音诱哄,一边悄悄升高了温度。雪白的小年糕热得沁出了细细密密的小水珠,被大灰狼轻轻舔舐之后,开始泛起淡淡的粉,不自觉地在温热的水里浮浮沉沉。
“呜呜,我要煮熟了。”它哼哼唧唧地哭着,可是大灰狼置若罔闻。
于是小年糕被翻来覆去地吃了又吃,不断发出糯米一样甜腻的声音,最后融化成了软软的年糕泥,小口喘息着粘在大灰狼的身上,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倪子清:年糕真好吃。
苏年:呜呜呜感谢在2020-10-0123:25:30~2020-10-0223:1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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