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到医院的时候,杜冉冉正坐在医院后花园的长椅上，傍晚暖澄澄的光铺洒在她白净的脸颊和长裙上，她低垂着头,面容澄净。
“等了多久？”他匆匆走过去。
“没几分钟啊。”杜冉冉摆了摆手，“本来想找韩舒聊聊天的，结果下来没几分钟,才问了要不要一起去那个山头，她就被周潜给叫走了。”
“她要是去了,周潜得疯。”周淮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
“周潜的心思,还不好猜？”
“也对哦。”杜冉冉撇撇嘴,被周淮拉起身,往医院外走去。
“这个方向,不是回去啊？”车子一路驶去，杜冉冉看着窗外不熟悉的街口,有些困惑。
“去老宅。”周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啥？”杜冉冉懵了,“哪个老宅？”
“还能哪个？”周淮无奈地笑了，“周家老宅。”
所以……是她婆婆在的那个……
“你不早说啊。”杜冉冉低头看了看她披散的头发和今天随意拿着穿起来的裙子。
“给你发消息了。”周淮扬了扬眉,“没看见？”
别说，她还真没看见……
杜冉冉拿出手机，看着消息框上的那个红点,心如死灰。
不过想了一会儿，又觉得释然,她婆婆看她不太顺眼是不太顺眼,但好歹也没怎么为难她，所有的口头和眼神刁难，其实都还好消受，况且——
“周总？”杜冉冉放软声音,“万一我不讨婆婆喜欢，你会罩我的是吧？”
“还行。”周淮点头，“我爸说，那天带回家的蛋糕我妈吃了。”
吃了？
杜冉冉有些愕然，不是说不吃甜食嘛……
“但是这个事情你到了就别说了。”周淮笑了笑，“我怕她面子上受不住。”
“了解了解。”杜冉冉点头，一颗心慢慢沉静下来，看样子，她传闻中不近人情实在是很看不上她的婆婆，其实是个还挺傲娇的人。
或许，可能，大概是这样的吧……
“冉冉。”周淮郑重叫道，“不是我妈不喜欢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就没见过她有什么喜欢的女孩。”
杜冉冉点头，转了转眼睛，难道，她婆婆还真的是个傲娇的人？
还么来得及再问些什么，随着大门被人打开，车子驶入深深庭院中，杜冉冉忍不住抽了一口气，原本以为周淮半山的别墅已经够豪华了，但是和这座庭院比起来，又好像没有什么可比性了。
……
这是杜冉冉第一次去周家老宅，老宅不仅仅是大，从它古朴沉重的大门开始，到错落有致的院落布置，再小到放置在江中小厅上的棋盘和茶厅里小小的茶具，袅袅茶香里，杜冉冉走近烹着茶的李佩珊。
烟雾氤氲下，李佩珊保养得当的脸更显得水润，她微微垂着头看着满满沸腾起来的茶水，面容宁静。
“妈。”杜冉冉迟疑叫道，被握在周淮手心的手忍不住抓了抓他。
“嗯。”李佩珊过了好一会儿才抬眼。
“在煮茶？”周淮坐下，还顺手把杜冉冉也给拉了下去。
“小淮。”李佩珊拿起茶壶给他斟了一杯茶，“你爸说有些话要找你说。”
“他在书房？”周淮缓缓抬眼，瞄了一眼杜冉冉，又看了看他妈，当着她的面揉了杜冉冉一把，随之起身，“那我先过去，等会就过来。”
看着儿子明显护着杜冉冉的样子，李佩珊不满意了，她微微眯起眼:“干什么，觉得我会欺负杜冉冉不成？”
“那倒不是。”周淮弯腰放下手中的茶杯，“我的问题，先走了。”
李佩珊看着周淮离开的背影，从鼻腔里哼出极小极小的一声，他的问题……不就是想说他离不开杜冉冉么，以为她年纪大了听不懂这些小年轻的思想了？
“你们有没有和明玄大师预约时间啊？”李佩珊抬手给杜冉冉斟茶。
“好像还没有。”杜冉冉回想了一笑，周淮在家里好像并没有联系传说中的这个大师。
“抓紧时间，要预约的。”李佩珊皱眉，觉得杜冉冉不会做事，连带着周淮也开始拖拖拉拉不紧不慢。
“好的。”杜冉冉点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唇齿留香，她正准备做一做婆婆的舔狗夸一夸她，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听见李佩珊慢悠悠道，“牛饮。”
“有些渴了。”杜冉冉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是有些渴了，从今天中午开始，到去医院找了韩舒，再一路到周家老宅，她一口水都没喝，以至于现在端着一小杯茶，忍不住一口喝下去。
“品茶是门艺术，你好好学学。”李佩珊眼珠往左上方一转，像是要翻白眼，又像是竭力克制住，尽管嫌弃，但她还是又给杜冉冉倒了杯茶，“喝吧。”
杜冉冉这回学乖了，她小口小口嘬着，尽量不让自己在三口之内把这杯茶喝完。
“喝吧。”李佩珊幽幽叹气，“牛饮就牛饮吧，我这儿没水给你解渴，反正这里也就没别人看见，只是你记住往后和周淮一道出去的时候注意形象。”
“放心吧，我会的。”杜冉冉怔愣了一会儿之后笑弯了眼，她婆婆这个意思是不是往后任由她和周淮在一起，也不会为难她的意思？
“听刘姨说，前段时间周淮问题不大，你也把他照顾得不错。”李佩珊端起茶，慢慢饮了一口，“你也知道你们为什么会结婚，如果哪天你又像之前一样，或者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我可不是什么好婆婆，你看我到时候究竟会怎样。”
这个碗里的自然是周淮，锅里的……如果李佩珊调查过她的话，那自然指的是陆景泽了。
关于这个事，杜冉冉是真委屈，自从来了这里，不仅她妈和韩舒觉得她旧情难忘，周淮也学会了用这招使苦肉计去哄骗她，甚至现在还要受到来自婆婆的威胁。
着实是被害惨了……
杜冉冉欲哭无泪，一时怔愣住，手里那杯浅浅的茶慢慢变凉，她回过神时候就看见李佩珊幽幽的带着威胁的，目光。
识时务者为俊杰，杜冉冉当即指天发誓：“我绝没有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毕竟我碗里锅里都是周淮！”
“油嘴滑舌。”李佩珊哼了一声，持着茶壶手柄的手指微微一动，手腕微斜，一股清茶顺着茶口缓缓流出。
虽然好像被骂了一句，但婆婆没什么愤怒的情绪，杜冉冉放心地放下了举着的手，缓缓吁出一口气。
“碗里是我，锅里也是我？”
周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杜冉冉猛地扭头，随着脖子“咔嚓”一声，她不仅看到了距离她两步远的周淮，还有她风华依旧的公公周宏树。
脖子被扭到的疼痛猛地传来，杜冉冉却无暇顾及，她茫茫然想道：这两个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没的吗？
见杜冉冉不说话，周淮缓步向前，落坐到她身边：“刚刚在聊什么？”
“主要在聊什么时候你可以预约去见一见明玄大师。”李佩珊开口，她始终对周淮这次拖拖拉拉的行为有些不满。
“他先前不是说了，不愿意帮吗？”周淮有些无所谓，“况且有的时候，我觉得现在这种状态，也挺好的。”
“啊？”这话一出，杜冉冉都震惊了，周淮他原来是这个想法的吗，她悄声开口，“什么情况？”
“乐在其中。”周淮也知道说话最好别气到他妈，比了个口型之后，端起杜冉冉还剩一半的茶杯，喝完之后起身，“走吧，该吃晚餐了。”
“哦。”杜冉冉跟着他起身，之后李佩珊不情不愿地起来，走到周宏树身边，气哄哄道，“你儿子最近出什么毛病了，刚开始这么迫切地想把这个病症给除去，怎么现在像是脑子坏掉了？”
“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周宏树轻笑道，“怎么说话的，诅咒他？”
“不是……”李佩珊皱眉，“我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先吃饭，那天晚上不是说提拉米苏做得不错，我今天让厨房做了。”
……
餐桌上，几大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被撤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餐后甜点。
杜冉冉看着被端上来的提拉米苏，暗自挑眉，她这几天，跟着刘姨钻研了好久提拉米苏的做法，甜度该怎么掌握，烘烤的最佳时间是多久，奶油最好打多久……
这些步骤一遍一遍不同地试验过后，以至于她现在看到提拉米苏实在是没胃口。
但对这对面婆婆的目光，她还是下了叉子。
入口微苦，后续上涌的甜味又有些腻了，杜冉冉没吃太多，借着之前吃太饱的名义，很快放下叉子，她放下的下一秒，只见周淮也放下了，他只吃了一口，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冉冉做得更好一些。”他开口，徐徐道来。
“确实。”周宏树点了点头。
突然被夸的杜冉冉有些受宠若惊，她抬起双眼，瞄了瞄不远处的厨师，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不是专门的甜点师。”李佩珊这时候发话了，“总不好要求李师傅找中餐做得好，小甜品也得合着你们的胃口吧。”
李佩珊说完，迎着来收筷子的厨师的目光，缓缓启唇，说完看着杜冉冉，目光一动不动：“你觉得做的好的，要是有空和老吴说一声，让他送来老宅，也好让李师傅学着做一做。”
李师傅有些带着惊讶和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周淮没什么表示，微微侧着脸看杜冉冉，周宏树哈哈笑了两声，毫不留情地戳破李佩珊：“难道不是你自己想吃？”
眼见着婆婆的脸色变了变，杜冉冉赶紧说道：“行的，那我明天就让吴叔送过来。”
李佩珊对于能够及时转移话题的杜冉冉，终于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