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冉冉回房的时候,周淮已经醒了,只不过刚醒,还处于有些迷糊的状态,他坐在床头,墨黑的发丝垂在额角,有些细碎的快要落到眼睛上。
“得剪头发了吧。”她走过去,拨开周淮的头发,露出他一双幽深的眼。
“嗯。”他缓慢地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算是彻底清醒了,才掀开被子看向杜冉冉,“怎么醒来不见你?”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声音低低哑哑,目光却透着万千缱绻。
“陆烟找我聊天去了。”杜冉冉伸手去梳理他有些乱了的发,几个动作过后,周淮靠在床边,像一只慵懒的被顺好了毛的猫。
她就顺势往下躺,发现自下而上看周淮,也依旧没有双下巴。
“好羡慕啊……”她伸手去摸了摸,手在光洁的下巴上停留的时间长了些。
周淮觉得不对劲,他一把抓住杜冉冉的手,垂下眼睫眉头紧锁:“是不是明玄说了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她很快摇头,“不过明玄大师说了,他有办法了。”
“多大风险?”周淮扬起眼眸。
“你知道?”杜冉冉有些惊讶,她缓缓垂下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总归是有的,他一早和我说过。”周淮抓住她垂下去的手,有些用力,“你会不管我么?”
话是这么问,但他眼底确笃定,窗口朝南,午后烈日映进浅色窗帘,划过窗棂越过杜冉冉洁白的裙摆,照进他眼底,泛起金色微光。
“不会。” 杜冉冉反手握住他,心里笃定,先不管明玄大师大概有七八成的把握,要实在会有意外……
“那要是你不想理我了,我还想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你,你会不会生气?”杜冉冉笑道,她的直觉告诉她,就算周淮真把她忘了,也不会对她多么不耐烦。
大不了就是有点小坎坷罢了。
就在刚刚被周淮握住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想通了,所谓定数和天命姻缘,无非只是比较好的选择,人海茫茫,谁能知道往后会不会遇见更适合的?
“我去问问明玄。”周淮下床。
“诶,别去!”
杜冉冉将人拦住:“反正我肯定会陪着你的。”
只是好像那几天,是不够见面的,除此之外,只要周淮还愿意见她,就算生气了,她也还是会去找他的。
不然她告诉他了,这婚大概率离不成。
“不去也行。”周淮沉吟一会儿,最终放弃,将人一把揽住往后倒去,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再睡一会儿。”
杜冉冉头埋在他怀里,嗅着熟悉的淡淡清淡木质香,她闭上眼,这两天确实是很困……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睡得极不安慰,毕竟就算很明确地知道往以后要做些什么,但因为心里藏着事,总该是有影响的。
然而一觉醒来的时候天都暗了,房间里关着灯,她睁开眼往窗户看去,窗外也只透进来昏暗的光,像是院子里立着的灯发出的昏黄颜色。
“几点了啊?”她迷迷糊糊揉了把眼,想要伸手去拿手机。
“快七点了。”
手在手机碰到的那一刹,冰冷的触感和身后不远处的声音一起传来。
“你没睡了?”既然周淮说了时间,杜冉冉也就懒得伸手拿手机,她又懒懒躺下去,侧过头看向一片黑暗中的周淮,“你下去吃过饭没?谢江他们回来了?”
周淮久久没答话,杜冉冉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坐起身来:“没去吗?”
“没去。”黑暗中,周淮缓缓起身,颀长的身影朝她走来,“在等你。”
“嗯。”杜冉冉摸了摸肚子,很快起身,“饿了,我们快下去!”
“啪嗒”一声,房间被光芒笼罩,杜冉冉也顺利地看清了周淮,他神色有些复杂,站在不远处,微微侧身等着她。
“走了!”杜冉冉去浴室简单地梳洗了一下,然后很快拉住周淮往外走去。
周淮身形有些僵硬,她一共扯了他两下,第一下他站着没动,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第二次他终于动了,没像往常一样揽着他,整个人像是被她拖着往楼梯口走去一样。
“什么情况啊。”杜冉冉放慢了脚步,她突然有点心慌,瞄了周淮一眼,心想自己睡了这么好几个小时,这期间也不知道周淮会不会像她一样去找明玄大师,虽然听说明玄大师技术高超,但他嘻嘻哈哈的每个正形,周淮平时在公司又那么严肃,谁知道明玄大师会不会被逼无奈把事情都告诉他。
以至于他现在知道他们瞒着他商量着离婚的事情,所以现在很生气?
“你去找明玄大师了是不是?”她声音带着些许颤意,最怕周淮不配合,到时候真会越来越严重。
“谁?”他开口问道,说了一个字之后又不再问。
“明玄啊……”杜冉冉皱眉,发现有些不对劲,她彻底停下脚步,在走廊的灯光下细细地观察着周淮的表情,为什么周他好像不知情的样子,对着她好像也不是生闷气而是有些僵硬,就好像……好像和她并不怎么熟悉一样。
“周淮。”她伸出手指,颤颤巍巍指向自己,“我是谁你还记得吗?”
“杜冉冉?”他略微抿了下唇,压下唇下那句要突口而出的杜老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但他们的关系确实不像是之前那么简单的师生关系。
从今天那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开始,他只知道自己在床上醒来的时候怀里拥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才知道竟然是杜冉冉。
他从小学开始的家教老师,虽然年纪不会超过太多,但,他拥着她的感觉为什么这么熟悉?
窗外还有蝉鸣传来,他内心冲击不能说不大,但他也同样知道,这不是幻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关系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但他确实,在年少的时候,特别是在做过关于他们之后结婚的梦后,对这位年轻的老师产生了许多的关注,只是情愫渐生他一直将这当做自己一个人的事,从没想过那种荒唐的梦会在某一天视线。
天色渐渐昏暗下去,房间里的空调大概年久失修,制冷的声音大得有些噪耳,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杜冉冉的背影半晌,也摩挲了无名指上的戒指半晌。
依旧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如果说是梦,那这一切的感官未免太真实,要是现实,为什么他不记得他们是如何相恋的,对于过往的记忆,也同样少得可怜。
他从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有些不寻常的,梦境总是光怪陆离梦未来,而记忆又少得可怜。
杜冉冉知道吗?
天色终于暗下来的那一刻,院子里的灯也亮了起来,透过窗户映在杜冉冉看似平静但眉头微蹙的脸上。
她睡得不安宁,周淮这样想到,他不清楚他现在究竟是多少岁,曾经的记忆好像hia停留在初中那会儿,那么姑且当做现在是高中罢了,从有和她相关记忆的时间来算,过去了六七年,他对记忆的认知和身体的迷茫感到逐渐清晰,但她知道吗?
还有,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为什么和之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如果说她是妖精那也好,长命不老年年岁岁都守着他……周淮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以至于杜冉冉醒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还有些怔然。
……
杜冉冉看着周淮,终于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和之前有很大不同。
因为她又成了那么周日才会出现的周淮,或者说,成了那个刚开始出车祸那会儿,没有请明玄大师看过,发病时间也还不固定的那段时间。
是不是严重起来了……杜冉冉一颗心往下沉去。
说到要离婚,说到可能会失忆,她都没有那么惊慌失措,因为她知道,不管是离婚了还是周淮失忆,这些都不会影响到她该怎么做,从前这么多年浑浑噩噩当咸鱼,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放不下的人,她怎么样都不会放手。
除非有天周淮厌恶他……但要真是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又会成为一个离婚费千千万万的前周太太,怎样都是不亏的,当然,作为这次拟离婚协议没有坑周淮一分钱的杜冉冉表示,她唯一的心愿还是明玄大师能医好他,然后她依旧可以毫无阻碍地和周淮再续前缘。
但是现在是周五晚上,他们原本订好了明天回a市的,后天她再想办法让周淮签了离婚协议,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乱了套。
“你多大了?”照例还是这个问题,按着小学,初中,高中这么一路上来的情况来看,周淮现在应该觉得她还是个奋战高考的高中生,不知道他在今天看到房间里还有个她在酣睡的时候有没有被吓一跳。
“我不清楚。”周淮如实回答,他说话的时候看着杜冉冉,长久平静的心有些忐忑起来,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他是什么状况?
是真的严重了,杜冉冉觉得自己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她现在只想拉着周淮去找明玄大师问问他该怎么办,但一想到周淮之前那么真切地以为自己是个小学生初中生的时候,她就没办法和它开这个口。
“吃饭去吧。”她最后这么说道,她没胃口,不意味着在房间里坐了一个下午的周淮也没胃口。
“哇,你门可算来了!”谢江还坐在桌旁,和其中一个玩得好的朋友碰杯,看着杜冉冉和周淮过来了就挤眉弄眼地笑道,“结了婚也不要总是脱离大部队嘛!”
“嗯。”杜冉冉不知道周淮听到结婚会是个什么反应,她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没什么惊讶的表情才放下心来,应该是没听清。
不然可怎么办,她在他心里,应该只是个教不太好书,更符合生活老师的的家庭教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