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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卢三疯了,一个疯子的话,可信吗?”她先是这样问,见顾淮卿不为所动,便忍不住压了压嗓子,小声道,“别忘了,卢三知道我们多少事?!”

顾淮卿凛了眸子,狠狠地瞪了过去。

不管会不会撕破脸皮,这一刻,苏郁必须阻止顾淮卿当众审问卢三。

赵厨子死后,便只有卢三知道最多了。

苏郁顾不上别的,两手紧紧拽着顾淮卿的衣袖,眼睛里是赌/博一般的较量。

终于,顾淮卿松了口,挥手道,“绑去柴房,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要靠近。”

卢三那副鬼样子,便是吩咐人过去,也没几个敢看的。

小厮先是将麻袋套到卢三头上,接着开始抬他,顾绍祯上前一步,啧啧的看着地上的血迹,,叹道。

“父亲,审一审。”

看似请求的语气,由他说来,又好似带着命令一般。

“审一审吧,也好给苏姨娘一个清白。”

苏郁连连摇头,驳他,“我自认清白,无需他人来证。”

“呵,底气很足。”顾绍祯挡在前面,小厮也不敢越过他抬人,毕竟二公子现在是有爵位在身的永宁侯。

“夫君又动气了。”温良良款款而来,臂上挂着一件披风,旁若无人的替他穿上,又系好带子,眉眼一抬,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

“苏姨娘,方才便有许多丫鬟议论,说是卢管家嘴里念叨,苏姨娘杀了许多人..”

“住口,他明明说的是..”苏郁还未说完,却忽然止住了下半截话,一脸警惕的望着温良良,险些脱口而出,那些罪名,决计不能盖到自己头上。

她缓了缓脸色,故作淡定的瞥了眼温良良,道,“一个晚辈便是这般诋毁长辈的吗?”

顾绍祯嗤笑道,“一个妾室在夫人面前端着长辈的架子,你不觉得自己厚颜了些?

况且,夫人乃是皇上封的诰命,你算个什么东西!”

便是今日了。

今日要将苏郁彻底碾烂成泥。

顾绍祯虽没同她讲时日,可照今天的情形看,确认无疑。

此言一出,周遭都是吸气声。

丫鬟小厮面面相觑,偷偷窥探苏郁那张青紫交加的脸,更有甚者,努了努嘴,示意她那满头蓬乱的头发,可谓应景极了。

“苏姨娘,若按礼节,你见了小南,是要行礼的。”他轻慢鄙薄的瞥了眼苏郁,忽然笑道。

“父亲,审吧!”

这一回,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真切。

顾淮卿仰起头,顿了顿,又转过面来,与他平静的说道,“非要审?”

“自然。”

顾绍祯负手在后,无可置喙。

“都下去,你们都下去。”顾淮卿遣退了所有下人,院中只余下他们几个。

卢三在麻袋里挣扎了几下,嘴里呜呜咽咽说不清楚。

苏郁恍惚,便往后退了几步,厉声道,“二公子非要逼死我,才肯罢休?”

“我逼你作甚,我只是想听听卢三嘴里的真相,有时候,疯了的人,才会说实话,不是么,苏姨娘?”

他总是这般无礼,却又张狂到目中无人。

彭吉上前,将卢三的麻袋摘了下来,又扯掉堵在嘴里的棉絮,卢三大口的呼吸,眼神空洞洞的,先是四下看了一圈,又望着苏郁,一眨不眨。

苏郁被他盯得浑身竖毛,便往旁边移了两步,岂料卢三的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她,如同黏上了一般。

“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苏郁又怕又紧张,说完还想解释一番,“老爷,顾二公子不过是嫉恨我,多年来取代了他母亲的位子,卢三疯了,你能审出来什么?”

“彭叔,她太吵了。”

顾绍祯淡淡的抠了抠耳朵,彭吉会意,立时上前,从后将苏郁的腿弯处踹了一脚,单手将其按着肩膀压在青砖上。

一声咯嘣响,苏郁的肩胛骨好似被卸了下来,她的姿势很是别扭,被彭吉按着,挣扎不得。

“你反了!”顾淮卿哆哆嗦嗦的指着他,他印象里病弱偏执的儿子,不该是今日这般杀戮的眼神。

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从头到尾都像是蒙在局里的傻子。

“闭嘴吧,父亲大人,”顾绍祯脸上的笑意终于凝结,他冷冷的望着顾淮卿,仿若来自地狱的鬼神,“祖父和母亲的事暂且不说,你为什么不问问卢三,他为何无缘无故提起顾二爷?

你不好奇,顾二爷做了什么?”

他的腔调莫名带了些兴奋的意味,讽刺而又嚣张。

顾淮卿望了眼苏郁,那人扶着廊柱,眼神躲躲闪闪的避开,又冷笑道,“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苏姨娘,急什么,我只说是顾二爷,还没轮到你呢。”顾绍祯翻了迹眼白,温良良掩住唇,又望了眼卢三,那人已经疯了,正如苏郁说的,一个疯子,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可她又无比相信,顾绍祯一定能让卢三讲出一番话,一番令苏郁不能翻身的话。

顾淮卿清了清嗓音,很是不悦的斥道,“二叔已经故去,你无端提他作甚?”

“二祖父死了不是还有祖母吗?她一样都是知情的。”顾绍祯又补了一句,“当初兼祧两房,他们二老是将你当儿子来对待的,如今事关二祖父声誉,想必祖母会过来解释清楚。”

苏郁颤抖着伸出手指,隔了很远戳着空气,“你到底要干什么,自从你回来,整个相府便不得安宁,鸡飞狗跳。

绍礼出事,月莹出事,便是老爷,老爷也..”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苏珍,又哭哭啼啼的想要起身,彭吉忽然猛一下压,将她牢牢箍在地面,动弹不得。

“你们当然安宁,这份安宁却是背着许多条人命换来的,本就见不得光。”

顾绍祯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又扔到了地上,卢三见了,两只眼珠忽然直愣愣的,魂魄仿若出窍一样,不过片刻,癫狂的样子重新闪现。

“真的不是我,雨浇梅花,是夫人,是她想出来的,别浇我....”

“别浇我?”温良良小声重复了一遍,顾绍祯低头与她说道,“雨浇梅花,顾名思义,将浸了水的纸一层层的覆在面上,直到窒息。”

温良良吸了口气,真是毒辣。

苏珍挽着顾淮卿的胳膊,水灵灵的眼睛悄然蒙上一层水雾,她娇滴滴的靠着,“老爷,姑姑做了什么,让卢三这样惶恐?”

苏郁浑身动弹不得,只好抬头恶狠狠的瞪着苏珍,“你只管挑拨,苏珍,别忘了,你能有今天,是因为谁!”

苏珍一抖,便见顾淮卿拍了拍她的手背,摇头道,“别怕。”

紧接着,卢三好似中了邪一般,虽然被捆绑了手脚,却兀的弹站起来,双目发直的盯着苏郁,嘴里念念有词。

“你,不干净。”

苏郁一惊,瞪圆了眼珠用帕子掩住唇。

“婚前便与顾吉年鬼混在一起,污了身子,又跟他侄子顾淮卿搞到了一块,怀着叔叔的孩子,抬进了侄子的府门。”

此言一出,便是顾淮卿如何冷静,也都站立不稳了。

他看着卢三,又死死的望向地上的苏郁,耳中不断盘旋着那几个字,怀着孕,抬进了侄子的府门。

什么意思?是真是假?

“嘿嘿,顾绍礼,不是你的儿子,是顾吉年的。”卢三咧开嘴,呲牙笑了笑,眼角流下几滴血红的水珠。

苏郁浑身都哆嗦到难以抑制,苏珍本是靠着顾淮卿,眼下却觉得这人越发不稳当,便连忙喊他,“老爷,老爷,你别吓我。”

顾淮卿身形壮硕,苏珍几欲跟着跌倒,只在最后一刹,顾淮卿扶着矮墙站定,额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老爷,别信他的,他们勾连在一起,为的就是抢我的位子,害我的儿子,绍礼是你的孩子,老爷,你清楚的。”

顾淮卿犹豫了,他清楚吗?

当年在顾吉年府里,恰好就遇到了年轻的苏郁,偏偏那么巧,晌午睡得迷糊,两人便苟合在一起,至于第一次的情形,他喝了酒,已然记不真切了。

顾淮卿推开苏珍,走的很慢,后半程又急切起来,他站在苏郁面前,望着那张睡了几十年的脸,慢慢蹲下身去。

“郁儿,这是真的吗?”

苏郁自是不断的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咬牙切齿的骂道,“必是顾绍祯与苏珍联合在一起,为了报复我...”

“狗急跳墙不过如此,苏姨娘,方才卢三说的姑且不论,我倒要问问你,我为何要报复你,你又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让我费尽心思的报复?”

顾绍祯厌弃的合了眼,多看她一秒都觉得恶心作呕。

苏郁未开口,便听卢三又尖锐的笑了起来,笑声划破长空,好像鬼怪一般。

“哈哈哈,是她的主意,她说神不知鬼不觉,说老太爷死了,便没人能碍着她执掌中馈,我听话,听她的话,给老太爷雨浇梅花,老太爷就喘不过气了。

连老爷都没发现,哈哈,老太爷死了。”

卢三连着笑了几下,就跟一个被人牵线控制的木偶,眼珠呆滞,只有嘴巴一张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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