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1 / 1)

照顾病人非常辛苦,但铃音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每天天色尚且未亮的时候起床,打水,做饭,采集草药——直到草药敷上珊瑚的伤口上,都不准任何人插手。几日前的变故给铃音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她不会随意的怀疑他人,但在妖怪能够操控人类的情况下,铃音也不想考研人见阴刀的防护到底有多靠谱。

但撇开这些,铃音还是很感激人见阴刀的。

他包容了铃音所有的行为。

下人们对铃音的行为议论纷纷,然而还没有传到铃音耳朵之前,就已经被人见阴刀全部压下去了。以至于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坚信她真的是一只蛊惑人心的狐女了。

“简直胡说八道。”

铃音对这样的传闻哭笑不得,抱怨道:“她们就不能忙碌一点正事吗?”

闻言,人见阴刀低头拨弄铃音竹篮里的草药,嘴角抿起淡淡的微笑。自从那位蜘蛛城主死去之后,他的身体似乎就一天比一天好了。铃音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他再咳嗽了——但与之对应的,则是人见阴刀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起来。

人见阴刀现在穿着一件藻绿色的和服,更显得肤白如纸,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消失不见。连那层笑意都是浅浅淡淡的,仿佛用笔墨画上去一样。

“铃音。”人见阴刀微笑着提醒她,“其实,你还可以将这一种草药加大剂量的,愈合伤口的效果会更好……如果再加入火绒草,还可以对治疗烧伤有奇效。”

铃音很惊讶。

她最近的医药知识,都是临时跟着药研藤四郎恶补的。她每日起早贪黑,连跟雪音说好的回信也只有短短几行,然而与药研藤四郎之间的通讯,则飞快地垒起了一座小山——药研藤四郎为人细致,但这种细致体现在写信上的时候,就成了一场灾难。

不过,托他的福,铃音现在也小有所成。

“你这是从哪儿听说的?”

“是……”人见阴刀之前似乎也没觉得那有什么不对,但他正要回答的时候,突然就凝滞住了,随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然而铃音能感觉得到人见阴刀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冷淡——地回答道,“从一个很强大的巫女手中得知的。”

他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越发阴柔起来了:“这药方确实是很有用的。”

铃音无端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也说不清缘由,刚开始见到人见阴刀的时候,她确实怀疑过对方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好人。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在被人见阴刀照顾了那么久之后,铃音再怀疑人见阴刀不怀好意,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狼心狗肺了——

“咚咚咚。”

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人见阴刀放下草药站起来:“好像有人在找我。”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铃音百忙之中抽出空,慌忙地对人见阴刀挥挥手,将他赶出去。人见阴刀定定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吭哧一声用袖子半掩住脸,笑了。

铃音:“……”

她才是真正的女孩子好吗?

人见阴刀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提示她:“擦擦。”

铃音用手背蹭了一下,才发现有一根草叶粘在自己脸上了。然而人见阴刀非但没有这样善罢甘休,反而笑意更重了点。守护在一旁的江雪左文字终于看不下去了,掏出手帕,细细地擦干净了铃音脸上的泥泞。

人见阴刀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江雪左文字做完这一切,才欣欣然地离开了。他一走,铃音就忍不住捅了捅江雪左文字:“江雪,你有没有觉得,人见阴刀对你更感兴趣?”

江雪左文字:“……”

铃音不甘心地再捅一捅:“我是说真的。”

江雪左文字很是无奈,他收起手帕,提醒铃音道:“你的草药就要煮沸了。”

闻言,铃音惊呼一声,转过身去。果然,草药锅的水已经沸腾得溢出来了。她手慌脚乱地去熄火。江雪左文字看着她的背影,略微有些出神。

他感觉到很内疚。

铃音离开本丸的时候,仅仅只带了一把刀,那就是他江雪左文字。无论如何,他都应当履行好近侍刀的责任。然而,珊瑚等除妖师们讨伐蜘蛛精的时候,江雪左文字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只是,他和羽衣狐一样,都确认了那只蜘蛛精并无威胁。

——既然如此,江雪左文字就不在关注了。

作为一把厌战刀,他虽然不会避开必要的战斗,但指望江雪左文字去参与与他无关的战斗,也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但看着铃音的悲伤和珊瑚的惨剧,江雪左文字也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并不适合铃音。

久世铃音是久世铃音。

并不是他的前任主人板部冈江雪斋,江雪斋足智多谋,能够兵不刃血地解决争端。然而铃音是不一样的,她需要无微不至的呵护,而不是纵容他……想到这里,江雪左文字越发感到悲哀,作为一柄刀,他真是失职。

当时……

……如果当时铃音扑倒的是任何一柄太刀。

都要比他更合适的吧。

江雪左文字忍不住想,然而,这个设想刚刚冒出一个头来。他又感觉到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来,铃音依赖着另一振刀剑,毫无阴霾地信任着对方,温柔地对他微笑,轻易地做出“你是我唯一的一柄刀啊”的承诺——江雪左文字就觉得无法忍耐起来。

明明刀也曾辗转过很多任主人。

他却希望自己是铃音的唯一。

这是多么卑鄙……而且丑陋的想法啊。

可也正是如此,江雪左文字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这种无能并非是指实力上的,而是性格上的。他既不能给铃音出谋划策,也做不到无微不至——江雪左文字隐约察觉到了那位人见阴刀的不妥。

但那也只是隐隐约约的一种感觉——

那位人见阴刀阁下并非如表面上的那样平和,相反,仅仅只是和对方共处一个屋檐下坐了一会儿,江雪左文字都觉得对方就像是一汪煮沸的毒汁,时时刻刻沸腾着晦暗不明的想法。

这样的情况下,他真的能保护好铃音吗?

江雪左文字手指微微一颤,但最终什么行为都没有做出来,他抱着自己的本体,感受着刀鞘冰冷如雪,淡淡地想——竭尽全力,哪怕是碎刀他也一定要保护好铃音。

……

铃音捧着药汤,慢慢走进内室。屋内光线很暗——这是药研藤四郎给她的建议,避光,少风,最后就形成了这样近乎于封闭的空间。铃音将汤药放在木地板上,伸手去拆珊瑚背上的纱布。

每四个小时换一次药。

这种违背正常人类作息的换药,真的将铃音折磨得死去活来。唯独珊瑚的情况慢慢好转,才给予了铃音一点细微的安慰。

连着将近一周的换药,铃音现在做这些,已经很熟练了。她刚刚拆开第一层纱布,就感觉到珊瑚的躯体在微微颤抖着——铃音的手也顿了一下,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将伤口用清水洗干净,然后将蒸煮好的药汤涂抹上去,一层一层的重新缠好纱布。

她掰过珊瑚的脸。

那是一张泪流满面的面容。

“没事了,珊瑚。”铃音用手指尖慢慢地梳理过珊瑚的头发,她的动作轻柔,像是生怕碰疼了她一样,“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她翻来覆去地将这几个破碎的话语,反复地念着。

珊瑚一个字也不说,只是眼泪汹涌地流淌。铃音只好抱着她,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小心地避开伤口。半晌,像是眼泪都流干了,珊瑚仿佛喃喃自语地说:“怎么可能都……过去了……”

不过去还能……怎么样呢?

铃音抱着她,好像抱着一件易碎物品,说什么话都是错。好在,珊瑚也只清醒了一小会儿,就因为过于疲惫而睡着了。铃音帮她掖好被子一角,按照常规,她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补眠时间——

可铃音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躺在珊瑚边上的小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爬起来,伏在案台上,将宣纸平铺开来,提笔将近日的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困惑地问他——如何才能避免这样的悲剧呢?

然而,刚将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写上之后,铃音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的信纸,最后将其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中。她突然意识到,追问药研藤四郎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她只是将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推给了另一个人而已。

不远处的被褥中,又开始了隐隐约约地,压抑着的哭声。

唉。

铃音放下了笔。

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没有写信给药研藤四郎。然而,药研藤四郎的回信仍然准时到达了。和之前那几封事无巨细的信比起来,这次的回信短得可怕——

“这真的是药研哥哥的回信?”

铃音有点狐疑。

“嗯,”江雪左文字低着头,他突然发觉,自己手指尖上不知何时,竟然沾染上了一点墨痕。他将手收拢到袖子里,隔着袖子,将随着信封一起到来的胁差放到了铃音面前。

铃音先拆开了信。

信上的笔记,是药研藤四郎一如既往的秀丽。

“做出这样的行为,我已经不配称之为忠诚之刀了吧。但无论如何,我仍是这样殷切的希望,希望他能给你带来幸运,也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不会为任何悲伤所困扰。”

铃音感觉自己被击中了。

她鼻腔都有些发酸——药研藤四郎怎么能这么甜甜甜,别难过,他永远都是超级棒的忠诚之刀的。铃音吸吸鼻子,江雪左文字好笑地摸摸她的头:“不要辜负药研的一番心意。”

也不要辜负他……这样艰难的决断。

“嗯。”铃音努力地点点头。

见到铃音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江雪左文字站起来——铃音很是惊讶:“江雪,你要出去吗?”

“嗯。”江雪左文字点点头,“你就在这里,像是当初唤醒我一样,和他结契吧。我稍微……”

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要去哪儿?”

这很重要吗?不,这并不重要。江雪左文字轻柔地回答说:“……不会离你很远的。只要听见你的呼唤,我就一定会来到你的身边的。哪怕只是稍微离开一会儿……我也会为您祈祷的。”

“……谢、谢谢。”

她最大最大的幸运,其实就是遇到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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