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陆维耐着性子跟唐修杰解释,并非是因为怕了他这个人,只是不想一日成蛊的“谣言”继续被散播,给自己带来麻烦。
苗寨之中,黑彝底蕴深厚,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资源,却只有10户,是人口的近1/30。而且在50年一次开启的斗法当中,每户黑彝都可能会被替换。
所以黑彝虽然号称贵族,但在日常生活中,就算偶尔存在欺压白彝平民的行为,也绝对不会做在表面上,搞得太明显。
他们怕犯了白彝的众怒。
毕竟风水轮流转,你若是在寨子里千夫所指,大家都欲除之而后快,到了50年一次的斗法开启之时,家家户户万蛊齐出、死生勿论,白彝强者们联合起来对付你一户黑彝,到时候必然会被拉下马来,如蚁吞象,死无葬身之地。
苗寨的历史上,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更何况,像现在这样距离斗法还有一年的时间节点,黑彝们都很低调,绝对不会去主动挑起什么事端,免得成为众矢之的。
也只有像唐修杰这样没什么能力的纨绔二代,如无意外,等分家之后妥妥的要降为白彝,算是黑彝中的边缘人,又横行霸道惯了,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朝陆维索要蛊虫。
反正在唐修杰的意识里,只要不闹出人命,都是小事,家里可以帮他兜着。
所以陆维听过唐修杰的话,只是用看傻子的眼神一样,看了唐修杰一眼,然后带着小黄转身就走,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哎,你给我站住!”
唐修杰刚想追赶陆维,突然看见头顶上出现了无数条闪闪发光的金线。
那些金线自半空中抛洒下来,结成一张网,将唐修杰束缚在其中,动弹不得。
唐修杰身为黑彝,自然有强力蛊虫傍身,但关键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陆维敢对他动手,于是在猝不及防之中着了道儿。
陆维将金蟾蜍收进蛊罐,脚下没有半点停顿。
王正平死后,他体内养的那三只金蛊,按照“开血门”的规矩,就都归陆维所有。
三只金蛊各有所长,但它们都临近寿终正寝,当中剩余寿命最长那的一只,也只有三年,最短的那只仅有不到半年时间。
陆维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王正平应该是别户人家派来试探的弃子。
不过这些对陆维来说都无所谓,能被人这样暗中试探,说明他至少已经可以在白彝中自保,而王正平自有他取死之处。
待陆维离开之后,这张金网会将唐修杰捆缚半小时,算是给他一个小教训。
这附近并无猛兽出没,纵是难免有些毒虫,但彝民们自幼跟毒虫打交道,都习惯随身带着避虫的香包、绣囊之类的东西,所以陆维认为就算他在这里将唐修杰困住半小时,也理应没有什么危险。
陆维并没有想要取唐修杰的性命,一方面是唐修杰罪不至死,另一方面杀了唐修杰会有麻烦。
但像这样稍微教训一下,以目前寨中情势和唐修杰的名声,就算传扬出去,也只会令彝民们拍手称快。至于黑彝唐家,其家主如果不太傻的话,就根本不会为这点小破事出头,只会将唐修杰严格的管束起来,还能令这个纨绔二代多少学点乖。
唐修杰被金网牢牢罩住,四肢动弹不得,朝着陆维的背影又是破口大骂又是威胁,陆维却始终连头都没有回,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差不多20分钟后,唐修杰泄了气,正在那里低声嘟嘟囔囔的时候,就看见自浓密的树丛中,绕出了一名白彝少年,来到他的对面。
唐修杰见是王昊,立马就再度来了劲儿,骂道:“你这个骗子!你跟陆维有仇,却拿我做伐子,长这么大,我还没这么被人戏弄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缠绕的金丝网,接着瞪王昊:“还不过来,想办法帮我松绑?!”
谁知道之前在他面前做小伏低、一味讨好的王昊,慢慢走到他面前,并没有任何解救他的动作,而是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你、你要干什么?”就算是唐修杰,现在也感觉到王昊的不对劲,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王昊并未回答,而是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缓缓送入唐修杰的胸膛。
王昊从小就跟着他的父亲王正平,在地下室里进行各种“游戏”,对人体的构造非常了解。所以这一下,准确无误刺进唐修杰的心脏。
看着唐修杰断了气,王昊这才拔出匕首转过身,轻手轻脚的迅速离开。
没错,他要把这件事嫁祸给陆维。
缠绕在死去唐修杰身上的金丝线,就是证据。
然而王昊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唐修杰那紧闭的双眼之中,左边的眼珠骤然消失,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深深凹陷的坑洞。
……
黑彝唐家的家主,名叫唐信瑞,今年50出头,正处于一个蛊师最鼎盛的年华。他膝下三儿两女,最小的儿子唐修杰都已经给他抱了孙子,算是手掌重权、儿孙满堂,人生没有什么不足之处。
虽然幺儿唐修杰做事有些不着调,但也就是嘴里咋呼的厉害,却从未伤人害命,依他看来本性还算纯善的一个孩子。反正唐家偌大的家业权势,护着幺儿一世平安顺遂也就是了。
毕竟自家的孩子,纵然有缺点也是可爱的。
谁知道这天,他正在自己的“蛊房”里,用一个玉碾子碾制草药,就看见自己的二子唐修礼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大惊失色的表情。
“慌什么。”唐信瑞放下手中的玉碾子,从桌旁站起来,望着唐修礼,“出什么事了?”
“修杰……修杰的‘遗见蛊’,出现在祠堂。”唐修礼脸上惊惶的神色,并未因唐信瑞的话而收敛半分。
“什么?!”
50多岁的唐家家主闻言,再也绷不住脸上的气定神闲,大步朝唐家的祠堂走去。
所谓的“遗见蛊”论等阶只是金蛊,而且没有任何攻击防护能力,却是唐家专属的秘蛊之一,绝对不允许外传。
每个唐家子弟年满8岁之后,都会在自己的眼球里种上一只这样的蛊虫。这只蛊,能映照出其主临死前一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
唐家靠着“遗见蛊”,得知了不少强敌的底牌,这也是他们能在强者如林的苗寨,够立于黑彝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除此之外,如果唐家子弟在外死于非命,“遗见蛊”也能帮助其主找出真正的仇人。
走进唐家祠堂,这里除了供奉历代家主的牌位之外,还摆着一长排透明的玻璃瓶子。每一个玻璃瓶子的瓶身上,都用金粉写着一个姓名,代表着唐家每一个在世的人。
如今,写着“唐修杰”这三个金字的玻璃瓶子里,悬浮着一颗带血的眼珠。
唐信瑞颤抖的双手,拿起玻璃瓶打开,就看见那颗眼珠如同活的般,从宽大的瓶口处弹出来,落入唐信瑞掌中。
紧接着,眼珠内光影变换,浮现出唐修杰短短20年人生中,最后一小时的所见所闻。
唐信瑞是铁青着脸色看完的,最后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王昊!”
这人年纪小小,平时看着极度不起眼的一个孩子,却如此胆大包天、心思歹毒。
王昊跟陆维有杀父之仇,知道靠自己的本事报仇无望,就来挑唆他的幺儿。
最后还杀了他的幺儿,意图嫁祸给陆维。如果不是“遗见蛊”的存在,唐家真的会中计,做了那把王昊借来杀人的刀,也说不定。
……
两天之后,江元亮来陆维家拜访,喝着果汁,吃着小白新烘培好的葡萄干黄油曲奇,满嘴都是酥渣,感慨道:“陆大哥,这次真险啊。”
“如果不是唐家家主明察秋毫,你就要被人陷害了。好在,如今王家的那个小崽子已经被唐家抓了起来,听说被关押着日日拷打,也算是恶有恶报。”
江元亮自从和陆维相认之后,因为都有各自的任务要做,所以并没有太过频繁的来往,但有时候还是会到这里来坐一坐,和陆维聊聊天,顺便对寨子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通风报信一番,算是陆维的耳报神。
“辛苦你了,小江。”
陆维看看时间差不多,又见江元亮喜欢那曲奇点心,就给他装了满满一大铁盒,这才让小白将他送走。
紧接着,陆维走到客厅的窗前,望向一片湛蓝的天空,眉头微微蹙起,叹了口气。
他原本是想在这个寨子一直待下去,好好的研习蛊术,看看一年后的斗法是怎么回事,现在却是不成了。
虽然事情看起来是水落石出,真凶被揪出,但唐家就真的对他毫无芥蒂吗?
陆维虽没有杀唐修杰的心,实际上之前若不是他用金丝网将唐修杰捆住,王昊也没有动手的机会,他实际上是间接促成了这一切。
当然,为了显得自己明察秋毫、不曾被人利用误杀滥杀,在寨子里营造好名声,唐家家主表面上,是不会拿陆维怎么样的。
但私下里使个什么绊子,甚至在一年后的斗法中趁乱杀了陆维,对唐家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陆维深知人心人性,从来不会有侥幸的心理。而黑彝唐家,是他目前无法对抗的庞然大物。
他纵然想留在苗寨里研究学习蛊术,那也得有命在才行。
小白送走江元亮之后,来到陆维身边:“陆维,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吗?”
“是啊。”陆维有几分感慨,继而又微笑,“虽然有些遗憾,但人生际遇难测,说不定我们又能有一番新天地。”
“总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小白坚定不移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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