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李瑜骑着高头大马,头戴金花乌纱帽,胸配红绸花,由专人牵着白马在大街上游走。他是状元,骑在中间,两旁分别为探花及榜眼,再往后则是进士,同进士,按排名高低,从前到后。再往前看,还有衙役举着肃静,回避的大牌子。敲锣打鼓声,欢呼赞扬声,将这场盛世游街推到了最高点。
姑奶奶带着曾氏等人上了昌运酒楼的包间,在上面能将街上的盛景一览无余。
“李老夫人,曾夫人,恭喜你们了。”姑奶奶虽不怎么出门,但京城贵妇就没有不认识她的。此时在酒楼遇见,少不得请安打声招呼。
“同喜同喜,你家飞宏亦是个了不得的好孩子。”姑奶奶亦笑呵呵的说道。
说话之人正是单飞宏的娘,尤氏。尤氏生的白净端庄,一言一行都符合大家主母的标准。她待人温善可亲,对着李蜜李甜亦是夸赞居多。因着两边相谈甚欢,且李瑜与单飞宏又是同窗好友,就并了厢,合在一起看进士打马游街。
曾氏原还有些不自在,但与尤氏说了几句话,就恨不得掏心掏肺了。
姑奶奶只在一旁笑眯眯的听着,也不多嘴,只和蔼的看着两家的闺女。尤氏此次出门亦带了家中闺女,除了自己的小女儿单飞彤外,还有两位庶出的姑娘,唤作单玉,单蓉。
单飞彤与李甜同岁,丫头片子一个,聚在一块儿,就开始攀比起自己的兄长来了。说着说着,还拌起嘴来,单玉玉单蓉听了,急道:“李家小姐,我家妹妹年纪还小,且让让她呗。”
一旁的李蜜听了,温声道:“单家姐姐莫要担心,她们小姑娘家,说是拌嘴,其实就是逗趣。保不齐待会儿恨不得义结金兰呢。”
正如李蜜说的那样,两人攀比完哥哥没多久,又开始吐槽起哥哥的无趣来。一个说哥哥买的珠钗又丑又土,一个道哥哥选的衣衫,款式花样过时。这一吐槽,两位姑娘顿如见了知己,一个道:“原来状元哥哥也这么笨呀,我还以为就我哥哥眼光最差哩。”
两个小的玩玩闹闹,说说笑笑。单玉单蓉两人则有些不自在了,掩饰性的喝了两口水,就去窗边候着,准备看看传说中的状元郎究竟是多么出色。
另一旁的尤氏不着痕迹的将这个小插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而后又打量李蜜两眼,只见她身材高挑,肤若桃红,说话温声细语,举止张弛有度。虽不是一等一的美人,但柳眉杏眼,观之可亲,一举一动让人如沐春风,是个不俗的好姑娘。
尤氏打量两眼,心中又想道,“听闻李家两位姑娘自小养在李老夫人身边,难怪通身气派不输大家小姐了。这一对比,倒显的她家的两位庶女小家子气了些。”
不时,就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众人忙探头望去,只见新科进士缓缓而来。李瑜等人骑马在前,自是备受瞩目,至少曾氏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儿子。
瞧儿子如此气派,曾氏又喜极而泣,尤氏见了,忙递上帕子,笑道:“生了这般出色的儿子,若我是夫人,亦是要欢喜而泣了。”
“让夫人笑话了。我这人就是奇怪,自己受再多苦楚也不爱落泪,可见着儿女出息,那眼泪就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父母心,我懂。”
相较于长者的欣慰内敛,几位姑娘则显的欢喜开朗多了,尤其是单飞彤与李甜二人,恨不得喊破嗓子,让所有人都知道骑在大马上的是自家亲哥哥。
此次恩科,状元榜眼探花皆为年轻人,三人本就生的不俗,又有功名加持,把全京城的姑娘都给吸引了过来。可以说,此次打马游街是数十年来最热闹最轰动的一次。
听着丫头们的嚎叫欢呼声,曾氏没忍住也喊了起来,倒是尤氏内敛,只含笑看着,可眼里的欣慰之色不比曾氏少个一分半点。虽说儿子略逊李瑜,但亦是难得的人中龙凤,做娘的,如何不喜。
“李兄,听听,这喊的可都是你的名字。估计游街过后,你家的门槛要被人踏破了。”单飞宏轻轻拂掉肩上的花瓣,笑着说道。
“单兄,可别只说我一个。你与邝兄不亦是如此么。”
“哈哈,我与邝兄与你可不同。我们两人早已定下亲事,可不似你仍旧孤家寡人一个。”单飞宏哈哈说道。
“这般说来,我倒要恭喜二位好事成双了。”
说话间,李瑜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他家那位调皮的小妹,没忍住就笑着向她挥了挥手,暗道:“这傻姑娘,喊的这么大声,小心伤了嗓子。”
“啊啊啊,娘,大哥看到了,在跟我挥手哩。”李甜欢喜的直跺脚,一旁的单飞彤也不遑多让,两人啊啊啊叫了几声,就手牵着手欢蹦起来。
这还是尤氏第一次见到李瑜,只见他剑眉黑瞳,丹唇皓齿,坐在马上腰背亦是直挺挺的,如那翠竹松柏,气宇轩昂。她原以为自家儿子生的一等一的好,但没想到这李家儿郎亦是出众不凡。这样的儿郎,一般的庶女可配不上,更何况她家这两位还是个糊涂虫。
尤氏原就看不上家中两位庶女,行事小气,畏头畏脑,若不是得了相爷的吩咐,她可不愿意出这头。如今见了李瑜真人,她更不愿意耽误人家好孩子。倒是李家的大小姐,她越瞧越喜欢,想回去查查娘家有没有适婚的小辈。
另一旁的酒楼里,朱荣柳羡安等人见了李瑜单飞宏这前呼后拥,万人喝彩的派头,不免有些羡慕道:“哎,我真恨不得把李兄单兄撵走,自己骑到那白马背上。朱兄,刘兄,你说我生的此等样貌,怎么就考不中状元呢。若我是状元,定也能如潘安,宋玉那样名流千古了。”
“安弟,你总得给别人留点活路呀。总不能你家世好,生的好,还兼学问好,功名好吧!”胖胖的朱荣率先说道。
“就是,天底下所有好事都给你占去了,我们哪里还好意思跟你混。”朱荣亦是笑着说道。
三人说着笑着,还拿出两篮子花往底下扔,“还是我精准,瞧瞧,李兄头上那朵就是我扔的。”
“单兄肩膀上那朵是我扔的。”
得了,这三人竟开始比试谁的准头好了。
隔壁厢房的柳母几人听了他们的欢笑声,不由摇了摇头,“真是,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底下的那般出息,咱们家的三个还跟个孩子似的?”
“老话不还说了,百样米养百样人。这般好的孩子,养不出来,抢回来做女婿不好么?”朱荣之母说着,还对着柳母挤眉弄眼两下。
柳母看着底下的李瑜,当真是越看越爱。这孩子行事妥帖,为人大方,心善还知分寸,简直找不到一处不好的。倒是她家那个丫头,虽说改了性子,不似几年前那般爱比试爱玩闹,可到底名声传了出去,影响了亲事。
想到这几年女儿婚事诸多不顺,柳母心里就微微有些后悔。当年觉得女儿开心就好,大不了家里养她一辈子。可眼瞅着闺女年纪越来越大,上门提亲的又都是些歪瓜裂枣,柳母心里焉能顺气。
“依我说,你这人就是,该急的时候不急,不该的时候瞎急。当初我就劝你约束约束羡岚的脾气,你舍不得。如今又后悔,岂非自打嘴巴。”刘柳两家关系亲密,说话亦是直来直去。刘母当年甚是喜欢柳羡岚,曾几次三番想要约束她的言行举止,偏柳母舍不得,此事就此作罢。
“好了好了,依我说,底下这位状元郎就不错了。家世清白,人口简单,他自己又有功名,品性又端正。当年还与你家女儿有过交集,我听朱荣说,那李瑜每每在外人胡说之时,都会出言护着你家女儿。依我说,这亦算是一桩缘分。岚儿那孩子,都是有心人以讹传讹,被骗的都是些傻子瞎子。李瑜那孩子,与旁人不同,我听说,他家里连个通房都没有,爹娘原是庄稼汉,但富裕之后仍旧恩爱如常,不似别家有些银子就胡来乱搞。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家家风清正,是个好去处。若不是我与刘姐姐没有闺女,哪里还轮的到你。”朱母见好友磨磨蹭蹭,顾虑过多,就又道:“再者说了,你家老爷好歹是九门提督。从一品大官人家的嫡长女,还配不上一个小门小户的李家?”
“这话不对,李家有李老夫人撑着,可算不得小门小户。再者说了,那孩子样样皆好,依我看,配个公主也使得。”
“哈哈,你这话说的,我还当李瑜是你儿子呢。你呀,既这般看重人家,又何必畏头畏脑。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岚儿的亲事还有我们两家帮你看着,能错到哪里去?”
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可这还不是一家人呢,怎么就这般护着了。
朱母刘母捂嘴偷笑,倒臊的柳母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她想了想,亦下了决心来找个官媒上门试试。哎,也怪她当年错信了人,连累了女儿名声被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