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李晟与李丽的有心隐瞒,李瑜倒不知道刘氏对他仍有这般大的恶意。毕竟自他回村之后,刘氏表面功夫做的还算到位,至少路上遇着了,她还能挤出个笑脸来。
李瑜走后,刘氏就在家里摔盆子砸碗,借此发泄心中的不满。李丽冷着脸不理他,李晟则拿起锯子锯木头,呲呲嚓嚓的声音把刘氏的嘟囔声都给掩盖了。
村中事情都结束以后,李瑜则备上厚礼前去万山书院拜见院长及各位先生。书院的风景还是一如既往的秀丽,走进院内,书舍,宿舍,亦没有多大变化。非要说出一些变化来,仿佛书院里的学子增多了,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院长还道:“自从传来你与张敏金榜题名的消息,你这些师兄师弟们就奋发图强起来,其决心,可谓是悬梁刺股,韦编三绝。”
李瑜听了,不由笑道:“若能长此以往坚持下去,定能有所收获。”
如此闲聊两句,院长又问了李瑜京城的境况。李瑜就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了院长,还道:“此次回乡,轻车简行,未能随身携带之前整理的资料和抄写的书籍,就托了商队帮忙直接送到书院,届时还需院长您签收一下。”
院长听了感激道:“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自从李瑜进入国子监学习,平均一个月会寄一些他抄写的书籍和听课笔记回来。对于他们这种小地方的书院而言,李瑜此举不亚于雪中送炭。
文人相轻,又爱比试高低,如李瑜这般愿成他人之美的品格,实在是难能可贵。
“都是力所能及的小事,算不得什么。只盼着师兄师弟们能有所悟,早日高中。”
院长心下叹服,笑道:“我瞧着他们是有所改变,保不齐三年之后,他们亦能去京城走一趟。”
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真正能够读书的人不多,而读出水平,金榜题名的就更少了。然而今年李瑜与张敏考出这样的好成绩,实实在在给学子们带来了信心与鼓舞。
说到科举,李瑜顺势问道:“不知院长可认识品行好的秀才。家里想办个族学,只是一时半会儿寻不到合适的人。”
“哈哈,你倒是找对人了。瑜儿,我家小子可入的了你的眼?”院长哈哈笑道。
一听是院长的儿子,李瑜忙道:“这,岂非大材小用了些?”院长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外地做官,一个也考上了举人。
“非也非也,我家小儿虽有几分才学,但也止步于举人了。再者,他自己亦有教书育人的想法,我自是支持他。他原就想开个私塾,招收几个学生,不想正赶着你的事儿了。”
“果然是无巧不成书,师兄既然有心,我自然倒履相迎。”
两全其美的事情,自是让人欢喜。李家族长也没想到竟然能请个举人老爷回来授课,不免有些紧张道:“这束脩几何?”
“族长放心。但凡是我李家儿童,不拘男女,可免费入学,外嫁女生的孩子亦在此列。若是能更进一步,我亦会鼎力支持。”李瑜之意,则是由他一人付给先生束脩,此举,让族中长辈感激万分,且对家中晚辈下了死命令道:“虽是免费入学,但你们必须给我好好用功,但凡谁家孩子调皮捣蛋,则按族规处置,狠揍一通。”
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让孩子们糟蹋了。若不是李瑜有了出息,他们哪有好命上学。
“师兄还有些私事要办,约了下旬二十六日来村里,且于下月初一正式授课。目前村里还没有学堂,且先用我家屋子上课,先生亦暂住我的屋子。除了族中子弟外,外姓外村的孩子皆可入学,具体束脩由师兄自行决定,我就不好过多参与了。”
毕竟关系整个家族的未来,李瑜就把能想到的细节就都安排妥当了,此外还向族长建议道:“我已经与周叔商量好了,若是贫困人家的孩子,可以去他那儿谋划一份勤工俭学的差事。此外每年冬夏进行考核,排名前三的孩子会发放奖学金,以兹鼓励。进步大的孩子,发放粮油以兹鼓励。所有奖励不分姓氏,只按排名。”
族长听了连连点头,最后叹道:“好孩子,你真是方方面面都考究到了。咱们这附近的孩子,享福了。”
“说来,这些都是我走过的老路。如今也是想尽一份心,尽可能多给孩子们一点机会。”
因着还有差事在身,在村里不过呆了七日,李瑜一家就又离开了。此次离开,不少老人含泪送别,握着李瑜的手不舍松开。
“晟儿弟弟,家里面的事情就都靠你了。若有问题,尽快写信给我。”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曾氏哭红了眼眶也得离乡入京。不过伤感也只是暂时的,出了村子,入了官道,他们就都缓和了过来,还有闲情掀帘四看,感慨两地景色不同。
归京之路,倒也一帆风顺,只是在府城的时候碰到一女子携弟磕头,道他与张敏多年前曾帮助过她,今日晓得状元老爷路过,刻意前来磕头谢恩。
对此,李瑜倒还有些印象,不过真正帮助她们兄弟的是张敏,故而李瑜未敢受礼,亲自扶起了他们,且又让店家上了茶水糕点给他们。
女子虽有些拘束,但说话条理清楚,道了谢,亦说了最近日子好过不少,不似前两年,一年到头,一点余钱都没有。
李瑜算了下时间线,正是端王一派势力被清除出府城的时候。当年尹家与端王勾结,着实害苦了不少百姓。
好在新上任的知府是个清正廉明的,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不曾被高额赋税压垮。女子说了会话,就告辞离开了,只是临走时看了一眼李瑜,仿佛想问什么,终究没能问出口。
她不过是个孤女,恩人哪里是她能够肖想的,只盼着恩人从此前程似锦,阖家安康。
此时的李瑜还不知道,日后他还会见到此女子。不过那时,正是多事之秋,张敏被人所害,险些没了性命,若不是此女子拼死入京求李瑜帮忙,只怕张敏真会被害死。
李瑜一行在府城稍作停留,就又急着往京城赶。归京之后,他只休息了两日,就前去翰林院报道了。翰林院的工作简单却也繁琐,每日都要翻阅大量文献,若无人带领,怕是会浪费许多时间。好在同僚上司虽不热络,但也不冷漠,若他需要帮忙,也都毫不吝啬的教导他。而且在互相熟悉了解以后,原先的疏离感也渐渐都没了,谈话间,还将孙家的事情告诉了李瑜。
不过让李瑜头疼的并不是工作,而是他的终身大事。姑奶奶虽未明言,但仿佛看中了柳羡岚。李瑜虽没有喜欢的姑娘,但对柳羡岚的映像还只是那个耀眼张扬的小姑娘。
姑奶奶可不明白李瑜的纠结,只是把柳家的底细以及柳羡岚的个人条件都告诉了李山夫妻,还道:“柳家是个厚道人家,孙夫人性子温和,且对瑜儿颇为欣赏。上次家里举办宴席,柳家大小姐也来了,不仅生的美艳动人,说话做事都是一等一的好。若不是孙氏娘家扯后腿,只怕她家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曾氏听了,却还是有些担忧道:“姑姑,你的眼光,我跟大山自然是信任的。只是柳家姑娘名声在外,我心里头有些怵她。”
“怵她?你为长辈,怵她做甚?真要怵,也该怵我。你啊,别被外头的谣言影响了,觉得柳家姑娘是个蛮不讲理的。那孩子,知礼懂礼,说话做事皆有分寸,最难得的是她眼光好,懂大局,识大体,咱们这种刚刚兴起的人家,就该寻个有能耐的当家夫人。”上次宴会,算是姑奶奶第一次见到柳羡岚真人,与她说了会话后,姑奶奶就发现这个姑娘内有乾坤,豁达大度。当年的事情,她说的云淡风轻,既不怨愤,也不自艾。依照她自己的话来说,原就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要因为小人言语而伤感不忿?有这伤春悲秋的功夫,不若着眼于未来。
“姑姑,我这,就是心里边没底气。毕竟是从一品大老爷的闺女,听说,就是嫁入皇家也使得。我这,这心里边总觉得矮了一截。”曾氏一咬牙,一闭眼,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姑奶奶倒是有些赞同道:“你话说的没错,从一品九门提督的嫡长女,身份是尊贵。若真要比,咱们李家的确是桩桩件件都比不得。然而,月娘,你道她家为何要把女儿下嫁过来?图的又是什么?图的就是咱们家里人和和气气,没有作妖的事情。纵是你与大山千不好万不足,但有一点难能可贵的地方,就是你们夫妻二人心地善良,为人真诚,不是那等跋扈不讲理的人家。这世间,有多少人赚了点银子,就飘然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就胡来乱搞?因为你们夫妻能共患难,也能共富贵,富足却不忘本,为商却不奸诈,人品端正,通情达理,故而柳家看中了瑜儿。”
说到此处,姑奶奶略一停顿,继续道:“你道柳家那样的人家,真能寻不到好的女婿?瑜儿是出息,考中了状元。但京城有多少状元老爷,为何偏偏看中了咱家?自是因为看中了你们夫妻二人的行为处事。知晓女儿嫁了过来,婆母慈善,公爹明理,日子简单和顺。”
姑奶奶这一席话,将李山并曾氏说的满面笑容,尤其是曾氏,更是拍起胸膛道:“姑姑说的是,我跟大山都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哪能好好日子不过,故意给儿媳妇添堵?我统共就瑜儿这么一个儿子,儿媳妇就是我女儿,还能让她吃亏不成?都是当娘的,我心里明白着呢。”
姑奶奶顺着她的话,又夸赞几句,欢喜的曾氏都有些找不着北了。过后,一旁伺候的顾婆子在姑奶奶耳边道:“瞧夫人的样子,怕是得欢喜上一个月了。”
姑奶奶则摇头笑道:“是个傻乎好哄的。若真娶个搅家精回来,就他们两人的手段,怕是被人卖了都不知晓。”
“老夫人,那柳家小姐就真这般好?”顾婆子倒是没瞧出什么特别来,就是觉得生的好看,行事得体。但那日来的姑娘,都得体大方,瞧不出什么不同来。
“你当那日宴会,那几出闹剧是图个什么?人说以小见大,虽是小事,但柳家姑娘行事仁善却不可欺,且顾念大局,亦不会喧宾夺主。柳家当真厉害,竟把女儿养的这般好。”想到那日的事情,姑奶奶再次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