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1 / 1)

玉莲的孩子都七八个月了,人人都说,七活八不活,她痛得死去活来,那情景实在是恐怖。

崔广志她娘拖不动玉莲,发狠手掐她:“死妮子!你倒是起来!走回屋子里去!”

玉莲根本没力气,就窝在地上,一滩血浸湿了泥巴,疼的浑身颤抖。

夏氏等着崔广志他娘:“崔家婆子,你儿媳妇这是要生了!你该不会是连个稳婆都不肯请?”

“生啥生?还没到月份呢!请了稳婆也是浪费钱!”

崔广志她娘拖不动玉莲,干脆踢了一脚:“你装什么样子!”

玉莲痛极,顾不上脸面,惨白着脸伸手向夏氏和胡莺莺哀求:“救命啊……”

胡莺莺看到这情景又想起来李家媳妇生孩子的事儿,跟玉莲相比那李家媳妇还算幸运的,毕竟李家婆婆肯救人,可瞧这崔广志他娘,不仅不救人,还又打又掐的,真不是人!

“贱妇!起来!莫要给我丢人现眼的!”

胡莺莺吓得面色发白,她实在是不忍心瞧着玉莲这般,那毕竟是两条命啊,但凡有良知的人都看不下去!

没等胡莺莺开口,夏氏冲上去了:“这是你儿媳!肚子里也是你孙子!你也真够狠心的!”

因为夏氏有给人接生的经验,便扶着玉莲往里送,胡莺莺也跟了进去。

但想到崔广志他娘那死德行,胡莺莺提醒:“娘,若是出了事儿,他们想必会怪咱们,你说咱们帮不帮?还是叫玉莲婆婆喊稳婆吧。”

这倒是事实,崔家不是啥好人,夏氏皱眉,松开了手。

玉莲惨哭:“不!别走!求你们!救我!救救我!”

她声音颤抖:“我娘不会请稳婆的!求求你们!啊!”

这声音撕心裂肺,胡莺莺也说不出话了,夏氏一狠心:“莺莺,你赶紧去多喊几个人来,大家伙都看着,若是救不活那也不是我的错!我不能看着一尸两命就这么地没了!我不是姓崔的!”

胡莺莺赶紧去叫隔壁的冯大婶子,也就喊了一嗓子人就到了,冯大婶子唬了一跳,跟夏氏合力开始救玉莲。

“玉莲,你这孩子往下落了,得立即生下来!否则你们母子都没命了!”

玉莲浑身颤抖,胡莺莺回头见崔广志他娘站旁边也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绝情,就那么一动不动,只得叹口气去找热水。

还好,玉莲瘦弱,孩子也小的很,不多久就生下来了,小小的男娃儿,看着特别可怜,崔广志他娘倒是喜欢了起来,赶紧抱着孙儿孙儿地喊。

玉莲流下两行凄楚的眼泪,无助地看了胡莺莺一眼,这才累昏过去。

从崔家出来,冯大婶子还回头唾骂一句:“夏氏,关键时刻你倒是心软,救了崔家的人,咱费了那么大的事儿,人家一句感谢的话可都没了!”

夏氏笑笑:“算了算了,毕竟是两条命,人没丢就行。”

说罢冯大婶子走了,胡莺莺跟夏氏牵着牛车改了一条路回家,她对夏氏肃然起敬。

“娘,您真是好人!”

夏氏不自在:“啥好人不好人的?我才不喜欢崔家的人!瞧着就恶心!”

胡莺莺抿嘴一笑,挽住她胳膊:“娘,反正您就是好人,全村第一好人!热心肠!”

夏氏笑得合不拢嘴:“这小嘴抹了蜜!”

两人回去也没把这事儿告诉家里,而玉莲生下个男娃,她婆婆态度总算好了些。

刘家因为卖卤肉的事儿赚了些钱,但转眼就要过年了,赶到腊月二十七,下了一场好大的雪,到处的路都封住了,牛车根本过不去,便没法子再去镇上了。

家里的事情也不多了,胡莺莺帮着收拾好灶房,便回了自己屋子,夏氏却叫住了她。

“你去我屋子里。”

胡莺莺老老实实跟过去,夏氏拿出来一件簇新的袄子,月白色的袄子上绣着石榴和水仙,精致而又软和,摸起来手感特好。

“娘,这是啥?”胡莺莺意外。

她去年就有了一件新袄子,全村上下都羡慕极了,怎么这时候又来了一件更漂亮的袄子?

夏氏拿起来照她身上比了比:“我虽老了,这手艺也还是不错的,尺寸也刚好!莺莺,你拿回去穿,新年就该有新衣裳!”

胡莺莺顿了顿说道:“谢谢娘,可我咋又有新衣裳呢?您跟二成都还没有呢!”

“娘想给你做不就给你做了?娘跟二成的新衣裳你不是早做好了,我们都穿身上了?这就是了,难不成还跟其他人家似的几天一身新衣啊?”

胡莺莺赶紧说道:“娘,这不成,我不能一年一件新袄子,其他人定然要不高兴了。”

夏氏哼了一声:“谁不高兴就憋着!你是家里最勤快可人的,娘就单疼你,怎么啦?你拿回去穿,莫要怕啥!”

胡莺莺想了想,也就收下了,家里现在其他人不说,也就招娣跟她所处的境遇差不多,可她辛辛苦苦做卤肉,卖的钱可全部都交给夏氏了,夏氏多给她一件新衣裳,仔细算起了也没啥。

招娣若是个明白人儿就该知道她已经白得了多少好处,若是个糊涂人儿,只怕家里还有的闹。

胡莺莺也不怕闹,糊涂人儿终究不能处一辈子,越早闹开了越好。

她拿着新袄子回屋,刚掩上门,刘二成就扭头看她:“新衣裳?”

“嗯。娘给做的。”

“换上我瞧瞧。”

胡莺莺瞪他:“你一肚子坏水儿!打量我不知道!”

这几日他时不时就瞅准时机欺负她,说是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年不见一日得来好几回,只来一回已是无比体恤她了。

刘二成黏上来:“是吗?我一肚子坏水?你摸摸看在哪里,我咋不知道?”

胡莺莺推开他:“你读你的书,莫要挨着我。”

她越是这样说,刘二成就越是要挨着,摸了摸她冰凉的小手说道:“你又去厨房忙活了吧?我给你涂些蛤喇油。”

他当真拿出来那盒蛤喇油,给胡莺莺仔细地涂了涂手上,还别说,她那双手这段时间涂了蛤喇油是又顺又滑,碰一碰都觉得嫩。

刘二成轻声问道:“娘给你做衣服,你不喜欢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娘疼我,我还能不知感恩?”

刘二成点头:“我在外读书,你与娘在家里处的好,我这心里也放心了。我生怕你们会有啥矛盾,唉。”

胡莺莺奇怪:“能有啥矛盾啊?”

刘二成郑重地问:“你当真觉得娘待你好?你也心疼她?她若是有啥心愿,你也都会替她着想?”

胡莺莺有些郁闷:“你这不是废话么!娘疼我,全村都知道,我也心疼娘,她要是需要干啥,我第一个冲在前头!”

刘二成眸中笑意渐渐浓厚,他凑到她耳旁低声说道:“你知道娘给你做这身衣裳是干啥的?”

“让我穿着舒服,暖和,漂亮。”胡莺莺利落地答道。

“那这衣裳上绣的石榴,你知道啥意思吗?”

胡莺莺一怔,顿时有些脸红,石榴多子,寓意多子多福。

刘二成抓住她手腕,轻轻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你这衣裳都收了,不得行动起来么?”

胡莺莺立即要甩开他:“油嘴滑舌!阴险狡诈!小人风范!”

刘二成却再也没有松开她:“乖,要孝顺,娘的心愿你不是要冲在头一个么?”

“你,你坏!”胡莺莺抡起小拳头砸他,却每砸一下,被他欺负的更狠。

屋外大雪压住广袤大地,屋内春光沉醉,良久良久,胡莺莺睁开眼就瞧见了刘二成已经累地睡着了。

而她枕着他的肩膀,轻轻一笑。

笑自己方才的傻,也笑这些情绪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记得从前读高中时她见他去水房打热水,自己也去,与他并肩站一起,他似乎无意地侧头看她一眼:“你水杯里不是有水吗?怎么还打?”

“啊……”胡莺莺木然,她是见到他在打水,才凑上来的。

倒是他,替她回答了:“因为水杯里是冷水吧。”

胡莺莺点头:“嗯嗯!冷水哪!”

“所以冷水得倒掉。”他挑眉。

“是啊,倒掉!”胡莺莺赶紧倒掉杯子里的水,那才打的热水倒出来热气袅袅,旁边人微不可察地笑了,她也弄了个大红脸。

胡莺莺想到这些,轻轻笑出声,靠在刘二成的怀里:“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那件新袄子终究还是闹出了事儿,招娣一瞧见眼睛就直了。

当初她嫁进来就是图的夏氏对儿媳好,给胡莺莺不是做新袄子就是做新裙子,可自己进门之后,夏氏还没给自己做过一件新衣裳呢,倒是又给胡莺莺添了新袄子?

招娣难受啊,去找兰娘,兰娘也是眼红的不行。

“我也就罢了,我分家了,可你还没有,凭啥不给你?”兰娘嘀咕。

招娣心里更不得劲,摸摸自己的大肚子,心里酸楚。

她想了又想,去找了夏氏。

“娘,您给二嫂做新衣裳,为啥不给我做?”

夏氏轻飘飘一笑:“那是二成带回来的钱,外加莺莺做卤肉赚的,你跟小城若是有本事,也去赚钱,我指定给你做。”

招娣咬咬唇:“可是,咱们也没分家,赚的不都是一起的么?”

夏氏面色冷淡:“你要是觉得不公平,要不咱们分家,往后各过各的?”

这怎么可能?招娣一下子不说话了。

今年家里光景好,大年三十的饭菜也丰盛,一大桌子菜,每个人还一只雪白的大馒头,夏氏仔细算了算手里头剩下的银子,她心里存了个想法。

“他爹,咱家屋子小,等招娣这孩子一出生没几年就长大了,到时候二成的孩子也有了,挤挤攘攘的实在是不行,我心里想着咱们明年再攒攒银子,不如盖两间新房子吧!”

刘德忠抬眼看看她:“若是有银子自然可以,只是屎难吃钱难挣,盖新房,不容易啊!”

寻常人家,谁也没办法轻易地盖新房子,可夏氏却自信满满。

两口子说了半宿,最终刘德忠没再接话,呼噜声倒是起来了。

夏氏没睡着,睁着眼想了半日,自从莺莺进门,好事一件接着一件,莺莺又爱笑,又勤快,有她在总觉得日子顺心得不行。

眼下只有一件憾事儿,那就是莺莺都进门两年多了,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有时候夏氏也愁,怕莺莺真的怀不上孩子,可瞧着莺莺那浑身的福运,怎么可能怀不上孩子呢?

夏氏也不急,她等得起。

想了好一会,夏氏琢磨着,明儿早上熬些玉米渣子稀粥,里头放几颗干枣,莺莺爱吃。

年后几日,忙的就是拜年,刘二成陪着胡莺莺去了一道胡家。

张氏高兴地把所有好菜都摆出来了,刘二成则是陪着岳丈喝了起来。

莺莺在厨房里帮着忙活,张氏一边切葱一边低声说道:“胡奎不知道去哪了,带着将近三十两银子走的,我听你堂嫂说的。”

“将近三十两啊?”胡莺莺有些震惊,胡老三家这么有钱的吗?

张氏点头:“胡奎他娘都要疯了,他是大年二十九走的,走之前也没说去哪,书都没带,就带了银子!他娘不敢声张,到处去找没找着人,今儿实在是放心不下,去县城了!”

胡莺莺心里捉摸着胡奎大约是去县城赌钱去了,但这事儿自己实在是管不了,便劝张氏说道:“娘,您甭去管,该劝的咱也劝了,此事与咱们无关。”

张氏笑道:“你说的对!”

她说着端着炒鸡蛋去了堂屋,屋外却来了个小娃儿,胡莺莺也认识,名字叫虎子。

“阿姐,外头有人找你。”

胡莺莺笑到:“谁找我?”

“他说你去了便知道。”

胡莺莺好奇,拍拍手走了出去,她跟着虎子走到胡家屋子后头,就瞧见了崔广志。

崔广志给虎子一颗鸡蛋:“拿去吃吧,乖!”

虎子欢天喜地地走了,胡莺莺闻到一股酒气,问道:“你想干啥?”

崔广志今儿喝酒了,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在家族里是算比较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今儿那几个表兄弟聚在一起,却都在暗暗嘲讽他去年倒了霉运。

“原本咱村里最倒霉的是刘二成,可人家娶了个好媳妇,家里是又有了牛车,自个儿还考了廪生,每年都有银子拿。”

“是啊是啊,早知道我也趁那胡莺莺嫁不出去的时候娶了,那说不准就是我发财中秀才了?”

“哈哈哈,说起来,咱们家广志当初也是看走眼了,如今我瞧着胡莺莺比玉莲还好看呢!”

“对对对,那个胡莺莺,怎么越长越好看啊?我昨儿遇着了,穿了件小花袄子,啧啧,真是嫩得能掐出水了!”

“我今儿早上还瞧见了,她今日就在胡家!”

胡莺莺在旁边听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他一杯一杯地喝酒,借口尿尿从家里出来了。

崔广志瞧着眼前的胡莺莺,唇红齿白,峨眉纤细,身上那月白色的袄子衬得她气质娴雅,哪里有半分乡下妇人的样子。

想到玉莲这些日子躺在床上过月子邋遢的样子,崔广志就犯恶心,一点也不想回那个都是奶味血味儿尿骚味儿的屋子,也不想听孩子的哭泣与玉莲的抱怨。

“狗东西,你又要干什么?”胡莺莺张口就骂。

崔广志一点也不恼,他上去要拉胡莺莺的手:“莺莺我后悔了,我最喜欢的还是你,若是我当初没有抛弃你,我也不会名落孙山,莺莺,他们都说你好,我也觉得你特别好!你心里还有我吗?”

这话不仅被胡莺莺听到了,也被赵翠儿听到了。

赵翠儿是路过,见崔广志跟胡莺莺在屋后说话,立即就凑上去偷听。

听到崔广志对胡莺莺表白心迹,吓了一跳,心里也唾骂起来。

这胡莺莺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下贱妇人,也就刘二成一家子眼瞎,竟然还对她好!

赵翠儿心跳加速,退回去不加犹豫就去胡老大家喊刘二成他们。

“胡莺莺在屋后跟崔广志说话呢,你们都不管管?”

张氏赶紧骂道:“你乱吣什么!”

赵翠儿笑道:“刘二成,你媳妇背着你跟人幽会,崔广志正拉着她的手说想她,你不去瞧瞧吗?”

刘二成也喝了些酒,他即刻起身,并非是怒莺莺与人幽会,因为他压根不相信莺莺会与谁幽会,而是怕崔广志这狗东西欺负胡莺莺。

胡老大家的人也跟了上去。

赵翠儿心里一喜,这下好了,胡莺莺与崔广志的丑事即将被众人瞧见,她的名声就再也洗不白了!

“莺莺,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有我了吗?”

崔广志的声音被刘二成也听到了,他心里突突地跳,握紧拳头,打算等下就给崔广志这狗娘养的东西一脚!

张氏也气势汹汹地捡起来旁边一根木棍子,这崔广志个臭不要脸的,这不是耽误自己闺女的好亲事么?

可谁知道,只听胡莺莺冷笑一声:“我心里有你妈!”

接着,她一脚把崔广志给踢飞了!又两步走上前去,帅气地踩住他的脸:“满意了吗?”

刘二成就算再文弱,瞧见自己媳妇被人三番五次骚然,也忍不住了,也上去对着崔广志就是几脚!

张氏最狠,拿着棍子跟打狗一样挥了起来:“臭不要脸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崔广志:因为我,你们才有的加更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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