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林阿婉的心跳得厉害。
夫君居然为了她修葺了这座影戏台。看来从那日他们从太子府的废墟中回来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林阿婉一时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竟说不出话来。
却觉他轻吻着自己的耳垂,略低哑地道:“阿婉,我本来打算过几日等建好了再给你看。”
林阿婉不由转过身来,抬头望着高大英俊的丈夫。
秋风飒飒,斜阳的光辉笼在他的脸上,他深黑的眸子中满是柔情。
她的心也不由热了起来,她踮起脚尖,想要去吻他,但是他却没有像平日里那样低头俯就,她竟是够不着了。
林阿婉脸一红,伸臂轻轻勾下了他的脖颈,轻声道:“夫君,好好高兴。”
曲寒霄只觉小娇妻娇艳的红唇吐气如兰,柔软的臂膀勾在自己的脖颈之间,仿佛山林中美丽惑人的妖精,天真中透着绮丽。
他的眸子中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焰,他托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林阿婉轻呼一声,忙搂紧了他的脖子,只觉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地,她望着他俊朗之极的眉眼,终于如愿以偿地吻了上去。
触到了他柔软略干燥的唇,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方才的激动和涌起的勇气已经消失了。
她只轻轻亲了亲丈夫,就觉浑身都有些发热。她不敢再看丈夫,只小声道:“夫君,把我放下来吧。”
曲寒霄看着大胆的小姑娘那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就觉得她着实可爱极了。
他抱着她不松手,却朝戏台走过去:“阿婉你喜欢什么彩画?我让人画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你还要什么?”
林阿婉惊了,夫君这是要这般抱着她过去么?那里可有许多人。
她挣了挣,没挣脱,却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些跳跃的光点,和似有似无的笑意。
她明白过来了,虽然依然觉得浑身发热,但是她还是靠了过去,将自己娇嫩的小脸贴在了夫君的脸颊上。
这样一贴,她不由微微吃了一惊,夫君的脸居然也很烫,可自己却没有看出来。她软软地蹭了蹭,小声道:“夫君,阿婉知道错了,夫君把阿婉放下来吧。”
曲寒霄听着小姑娘的嗓子更温柔了,好像能掐出一把水来,他的瞳孔一缩,但他却抱着她不松手,依旧朝戏台旁的众人走过去:“喔?哪里错了?阿婉很乖,并没犯错。”
林阿婉急了,她见这般蹭是不管用了,只得红着脸大胆地亲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还是那般火热,她闭上了眼睛,用力地亲了上去,太用力了,磕得牙齿都有一些痛。
但夫君还是没有动静,她正要放弃的时候,只觉他瞬时咬住了她的唇瓣,似乎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一边热情地吻着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一边问:“阿婉,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夜读?”
她亦紧紧拥着他,被这个深吻亲的头脑都有些晕晕乎乎:“读什么书?”
她话问出口,脑海中立时浮现了那本闺中秘籍。她不由浑身一热,几乎要软倒在他的怀中,但她的手臂却紧紧缠着他不放,唇亦追着他的唇。
这个吻甜蜜而悠长,他始终抱着她,没有将她放下来。林阿婉只觉心中既宁静又甜蜜。她终于平静下来。
只听夫君哑着嗓子道:“阿婉,你身上好了么?”
她浑身一颤,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是静静燃烧着的火焰。而她也感觉到他的身体的变化,如今她已经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她不由浑身微颤,瞬时大脑一片空白。
曲寒霄看着小娇妻微微喘息着的迷离模样,她似乎还是没有清醒过来。他便又亲了亲她火烫的脸颊,轻声问:“阿婉,你腹中还痛么?今日你跪了许久,还着凉受了惊。”
林阿婉感受着丈夫温存的轻吻,她不由轻喘着,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原来是自己想差了,丈夫并不是要现在就跟她圆房。
她松了口气,可同时又涌上了一阵淡淡的失落。
曲寒霄将小娇妻的失落看得十分清楚,在此刻他也明白过来了。他眼中现出一丝笑意:“阿婉,你方才在想什么?”
林阿婉立时红着脸垂下眼睛道:“没有什么,我在想,在想,这开台子的第一出影戏该唱什么?”
曲寒霄也不揭穿她,他将小娇妻放了下来。果然小姑娘腿脚都软了,虽然挨着地了,但是依然紧紧攀着自己。
他俯身亲了亲她娇艳的脸颊,声音沙哑地道:“阿婉,我余毒未清。我们还不到时候。”
林阿婉怔了一怔,才明白夫君在说什么,她立时脸更红了。“我,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呢,夫君,我们,我们就近去看看影戏台上的彩画吧。”
曲寒霄看她眼神闪躲,却更加娇艳可爱,他本有心再与她缠绵几句,却听影戏台的方向传来了雷小青的喊声:“大将军,您来了?”
林阿婉忙红着脸推丈夫,曲寒霄松开了手,他拧眉看着雷小青,却见雷小青手中拿着一个半尺多长的油纸包。
林阿婉不由一怔:“呀,这是影偶夹子么?”
雷小青已经奔到了两人近前,道:“这是工匠彩画戏台顶棚的时候,从棚子上发现的。”
曲寒霄接了过来,拆开了那油纸包,露出了里面的影偶。
两人不由吃了一惊。林阿婉轻声道:“这是我父亲做的影偶。跟我手中的赵氏孤儿影偶一般。只是我的是小影偶,这影偶却是大影偶。”
她望着影戏台,心中忽涌起了一阵激动,父亲也在这戏台上演过么?他跟在太子身边,也为他演过影戏么?
油纸包裹着的影偶保存得很完好,只是有些发黄。
曲寒霄也在出神地看着影偶。这影夹子里放着三只影偶。
林阿婉亦惊讶地道:“这是程婴么?”她小心地从里面取出了那只没见过的影偶。她已经看到程婴影偶下,公孙杵臼的影偶和索前安手中的一模一样。而赵武则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林阿婉望着那花白了头发的程婴影偶,只觉得这影偶有些面熟:“我父亲为何这般喜欢《赵氏孤儿》这戏?他刻了一套小影偶送给我,还给了索前安,这里还留着一套大《赵氏孤儿》影偶。”
曲寒霄凝视着影偶,他的神色十分复杂。
雷小青很高兴:“这是古董么?值钱么?怪不得大将军搬了这影戏台,里头有宝贝啊。我再去找找。”
林阿婉笑了道:“这影偶再值钱,也比不上大将军将这戏台搬过来的花费呀。”
曲寒霄下巴微扬道:“可是短了你吃喝,怎么小气起来了。”
雷小青挠了挠头,笑了。但随即他想起一件事道:“依着大将军的吩咐搬这影戏台的时候,我们也安葬了从废太子府中挖出来的所有骨殖。”
林阿婉一惊,曲寒霄点点头。
雷小青又道:“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我们最后走的时候,曾来看过。我们说夫人要为太后唱影戏,我们搬迁戏台也是为了这桩差事,那巡城将军最后还是放我们过来了。”
曲寒霄眼神一动:“再无阻碍?”
雷小青道:“远远有人一直盯着。大概还是皇上派的人,他们始终没有出声。我们也就当没看到。”
曲寒霄点点头。林阿婉发现丈夫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好像太阳躲进了云层之中。
她望着他,待雷小青走了,两人回去的路上,她忽然问道:“夫君,你搬迁戏台,除了让我开心之外,是不是也为了要收敛那些被胡乱掩埋的人?”
曲寒霄望着小娇妻,他声音略低哑:“阿婉,你说呢?”
林阿婉的心跳的有些快,她望着丈夫,终于问出来自己一直想问的话:“夫君,我父亲和诸无和尚,都曾是太子的亲兵。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为废太子之事奔走。那夫君你觉得,当年的废太子是冤枉的么?”
曲寒霄凝视着她,这小丫头终于明白过来了么?他宁愿她不懂,但是要做他的夫人,她却不能不懂。
“阿婉,那你认为如何?”
林阿婉不由微微一颤,自从发现自己父亲深深卷入了废太子一案,她也开始在心中思量这个问题。
她最终道:“我没见过我父亲,我爷爷说他是个调皮捣蛋没出息没长性的人。像他这样的人,他肯抛弃了一切,深入努戈查证,我觉得,也许他真的得了一些证据。废太子当年的案子,说不好真的有猫腻呢。”
却听一声喵呜,阿苗和小丹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两只小猫身上沾满了花叶泥土,看起来玩得很开心。
林阿婉望着脏兮兮的小丹。这只比自己都大的猫咪,她一直在悉心照顾它。
抱回它来之后,她就带它去给高未明看过。高未明肯定了他们的猜测,宫中的确有人给它一直吃刺激类的药,让小丹平日里要么过分懒散要么过分狂躁。
曲寒霄将此事奏报给皇帝,皇帝隔天就将兰贵妃拿下审问了,孟津王从那以后就没有再在兵部露过面,称病告假了。
林阿婉蹲下来捉住了小丹,它雪白的皮毛现在脏兮兮的了,瞪着琉璃一样的眼睛望着她,看起来十分可爱。
她给它抖去身上沾着的草叶。阿苗则无聊地蹲坐在一边儿,开始自己舔毛。
却听曲寒霄沉沉道:“阿婉,你可知道过去兰贵妃为什么能利用小丹,扳倒那么多妃子?”
林阿婉听丈夫问的很严肃。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认真地跟她讨论正事儿。
她想了想,摸了摸小丹的毛道:“因为皇上其实谁也不喜欢吧?那些妃子他都不在意。”
曲寒霄一怔,他自然也知道如此,但是没想到小姑娘能一语中的。
林阿婉望着丈夫:“喜欢在意,才会去查证真伪。不喜欢,自然就随便了。”她也看出来了,他们的九五之尊,十分任性。
曲寒霄低低地道:“我出生那年,废太子举火自焚。这小猫是皇帝那年在宫城墙下捡到的。大家都说这小猫是太子转世。”
林阿婉吃惊地看着小丹,小丹朝她叫了一声。
又听丈夫淡淡道:“皇上小时候对我很好,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像先太子。”
林阿婉抱着小猫站了起来,她望着曲寒霄,心中十分迷惑。
“皇上其实很挂念太子么?那,若是太子不自焚,皇上当年也不会杀了他么?”林阿婉的心里涌起一个念头:“皇上,莫非在后悔么?”
曲寒霄见小娇妻如此聪明,每一句话都正中要害,他轻轻道:“也许是后悔了。但是若太子不死,皇上未必肯饶过他。”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君没有要你死,你怎么敢自己死了?也许皇帝最气愤不过的,还是他的儿子到了最后,还想要挑战自己的权威。
曲寒霄亦俯身将阿苗抱了起来。阿苗舒服地靠着他,喉咙里呼噜呼噜的。
林阿婉终于将小丹身上的草叶摘干净,也抱起了它。她想了想却想不通:“那皇上对废太子到底如何看呢?”
曲寒霄目光一沉道:“是啊。大家都不知道。可能皇帝本人也不知道。毕竟废太子是皇上最出色的儿子,曾挽狂澜于既倒,在危机关头拯救过大承。他在没有谋反之前,声望极隆,隐隐超过了皇上。”
林阿婉睁大了眼睛,从丈夫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曲寒霄看着小娇妻担忧的模样,他搭上了她的肩膀道:“阿婉,不要担心。不管真相如何,但显然大家都活在二十多年前的这案子里。这件事情,从来没有过去。”
林阿婉望着丈夫,终于下定了决心告诉丈夫:“夫君,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也很奇怪,我想这里藏着秘密。”
到了晚间,用过饭之后,曲寒霄堂而皇之地跟着林阿婉走入了正房。皇上只说让他们分居,没说分居之后不能来往,所以只是林阿婉搬了个地方而已。
看到这样的情形,众人都松了口气。得胜班的众人也不再提离开的话了,而是开始讨论如何撑班子开业。
曲寒霄进来,就转身将门关上了。窗外秋风萧萧,房中灯火通明。
林阿婉将母亲的书信和父亲书里夹着的白牛皮都拿了出来,给夫君参详。
曲寒霄看着这些东西,他心中也是一惊。没想到林耀宗夫妻竟然查到了这么多。
林阿婉又将父亲的那本闺房之乐的书拿了出来。曲寒霄目光一闪,亲在了她的红唇上:“阿婉,你是要与我钻研么?”
林阿婉脸红了,推开丈夫:“不要捣乱呀,这里还有几页我没有剖出来。今夜正好,夫君帮我守门,我来剖。”
曲寒霄接过了书,自己看了看,手指轻点,却见那书页分开了两半,掉出了里面藏着的白牛皮。
林阿婉大吃一惊,却见丈夫望着她眼里都是笑意:“这很容易。阿婉你要练武么?”
林阿婉气呼呼地望着他,自己那么辛苦,忙了一整夜,他手指头一伸就剖开了。
只见曲寒霄拿起书来,对着烛光照了照,精准地将所有书页中夹着的白牛皮,都取了出来。
林阿婉坐在一边瞪大眼睛看他,喝了一盏茶。曲寒霄看着小姑娘脸微微嘟起来的模样就觉得有趣。
他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林阿婉还没问他要做什么,就觉得一股热流涌过手腕,随即桌子上的蜡烛,噗地一声气流被削了半根。
林阿婉十分惊讶的举起自己的手指,她抬头望着丈夫:“再来一次呀,我都没看明白呢。”
曲寒霄眼中含笑,他依旧捉住了她的手腕,林阿婉对准了另一支蜡烛,小声道:“看招!”
只觉热流从指间涌出,似有一道无形的气劲涌动,那一支蜡烛也被拦腰劈开来。
瞬间屋中暗了一暗。
林阿婉立时忘了方才那种人比人气死人的郁闷,只觉得好玩。
曲寒霄已经伸臂将她搂在了怀中,咬上了她的耳朵道:“阿婉,母亲教给你的鞭法,亦是上乘武艺。明早与我一起起来练武吧。像今天这般,你也能做到。”
林阿婉脸红了,其实她早有此意,但是自打出嫁以来,不要说早起了,她能在天黑之前起来都不错了。
本来还以为府中没有长辈,不用晨昏定省可以偷懒,岂知自己夫君夜夜不让她安枕。
自己累得高卧不起,夫君却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每日都精神抖擞。
她嗔怪地看着丈夫,曲寒霄唇边露出笑意,他搂紧了小娇妻道:“是我不好。那今夜我就早一些回去。我将这些书信拿给大家参详。”
林阿婉听到他说到正事儿,她不由问:“夫君这白牛皮上的暗语到底是什么?”
曲寒霄眼睛一沉,他望着小娇妻,她将这样的秘密都告诉了自己,可知她有多么信任自己。
他终于道:“这套暗语,很明显取材于努戈宫中秘谍用的暗语。”
林阿婉大吃一惊:“可是,这字迹是我父亲的啊。他,如何知道秘谍的暗语?我父亲既然与太子那般亲厚,要为太子报仇,他不可能背叛大承,做努戈间谍。”
曲寒霄看着小娇妻焦急的模样,他抱紧了她,轻轻吻着她的脸颊道:“你忘了你的母亲么?她出身努戈宫廷,她还懂得疾风兽的饲养之法,她在信中在向努戈请罪,并说有负努戈王恩。”
林阿婉声音微颤:“那,我母亲是努戈间谍么?她遇到了我父亲,就不想再为努戈人做事了么?我母亲还将秘谍暗语教给了他的么?”
曲寒霄点头,十有八九事情便是如此。“我岳父着实天赋异禀。这努戈秘谍的暗语,我们这么多年都未曾破解。你爹居然能在这暗语之上,又加改良,做出了自己的暗语。他天生适合做秘谍。”
林阿婉听丈夫夸奖父亲,心里却不怎么高兴。这算什么优点啊。她喃喃道:“那,我爹这般机灵,他一定还活着吧?”
曲寒霄吻上了小娇妻:“一定。阿婉别担心。”
这个吻十分温存。曲寒霄依旧陪她盥洗躺到被窝里,又为她理气,等她睡着了之后,才离开。
只是他动作再轻,还是他一动,她就醒了过来。
曲寒霄听到她的呼吸一变,回头看她,却见她已经立时闭眼装睡。模样既可爱又娇俏,而他心里却涌上了一阵怜惜。
他脱下了外袍,重新躺了回来,伸臂将她搂在了怀中道:“算了。天晚了,就歇在这里,明日再走不迟。”
林阿婉立时伸臂抱紧了丈夫,她知道他有许多事情要做,她该放他回去处理国事。但是她此刻却不想做那个善解人意的妻子了。
他去而复返,她就不会再让他走了。
曲寒霄看着一头扎进了自己怀中的小娇妻,只是轻吻着她的头发,道:“阿婉,别怕。有我。”
林阿婉闷闷地道:“夫君,我呢,一贯运气说不上有多好。我如何能得到你这样好的夫君呢?如此心想事成,我总觉得有些害怕。”
曲寒霄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从怀中抬起小娇妻娇嫩美丽的脸,吻了上去道:“多谢阿婉夸奖为夫。你不是说我们的姻缘受过月老祝福?那自是真神护佑,邪祟退散。”
林阿婉只觉丈夫的吻时轻时重,越发温柔热情起来。她立时将所有烦恼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从此之后,两人名义上分居了,但曲寒霄还经常来看阿婉,走动十分热络。
朝中官眷都听说了此事,时时来看望她,旁敲侧击地问她,等着来看她的笑话。
可她们来了却发现没什么热闹可看,林阿婉在别院过得也十分自在开心,只能讪讪告辞了。
也有为她真心着急的朋友,例如邵阳公主。虽为她松了口气,还是小心提醒道:“到底你们如今不再一处了,夫人要多留心大将军。”
林阿婉脸一红道:“多谢公主殿下关心。不过我家大将军真是与这世上的男子都不同。他答应我的事情就没食言过。她说过此生只我一个的。”
邵阳公主也不由笑了,又有些羡慕道:“大将军不愧是我们京中女儿最憧憬的良人。大家都没看错人呢。”
从此曲寒霄婚后名声更胜,京中女儿的口头禅就是,你们看看人家龙虎大将军,那才是真男儿。
林阿婉做成了第一条裙子,由邵阳公主穿了出去,瞬时风靡京城。正好许任雯派去西北的人也回来了,告诉她西北并无这样的风尚,这怕是林家的独门绝技。
许任雯立时上门,一掷千金,想要与林阿婉合作。
林阿婉看到她那笔钱十分心动,差一点就答应她了。最后关头,她想起来曲寒霄的叮嘱,微笑道:“此事我还需与我夫君商议。”
晚间曲寒霄回来,林阿婉有些激动地告诉了他这件事儿。曲寒霄眉头微皱,喊左管家进来,问:“夫人不曾看账册么?”
左管家一看曲寒霄这是要问罪,立时道:“夫人日理万机,十分繁忙。”
林阿婉见状,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收了账本了。”
曲寒霄点点头,看小娇妻的模样就知道她多半是看得烦,就扔到了一边。
“我明日就开始好好看。”林阿婉有些心虚地说。她虽爱钱,但于算账之事却没有什么兴趣。即使她闲下来也想多看话本子,而不是账本子。
曲寒霄挥手叫左管家出去,回身就抱起了她,将她抱上了塌。
她不由脸红了,小日子已经过了。这一次有曲寒霄的精心呵护,她的月信不仅没有像平常那般拖延不去,还少了许多痛楚。
尤其每晚夫君都抱着她为她输送真气,着实待她体贴入微。
林阿婉望着丈夫,天光大亮,门也没关。她的心里又羞又隐隐有些期待和害怕。
她垂下眼睛,极细地小声道:“夫君,是不是要先沐浴?”
曲寒霄望着红晕爬上了她娇艳的脸颊的模样,他的呼吸一促。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唇瓣,道:“阿婉,不过休息片刻,便要沐浴么?那我送你去?”
林阿婉红了脸,避过了他的吻,拉起了被子裹住了自己,她眼睛眨巴眨巴道:“不不,不要。夫君呀,不要说我笨,账本什么的,我会慢慢学的么。”
曲寒霄却转过她的头,热情地亲了上去道:“不仅笨,还懒。”
怀里的小娇妻挣扎起来,似乎有些生气。
他箍紧了她道:“了那又何妨?不会便不会。不想学就不必学。车家养着这些人,不都是为了夫人分忧的吗?你什么都会,他们做什么?”
林阿婉只觉这句话十分动听,她眉眼一弯小声问:“那我不学可以么?”
丈夫的吻却逐渐深入,林阿婉不由伸臂抱紧了他的脖颈,也热情地回应着他,顾不得听他回答。
情意正浓之时,却听丈夫低哑着嗓子道:“阿婉,你想做什么都好。有我在。”
第二天林阿婉才明白夫君为何问她账本的事儿。第二日左管家把将军府的所有财产都跟她细细盘点了一番。
林阿婉大吃一惊,怪不别人说车家富可敌国。
左管家微笑着说:“这还是我们积累的财富,大多数都用在龙虎军与努戈的大战之中了。夫人,大概要花三年才能恢复旧观。”
林阿婉望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名册,她还是觉得很不真实。我居然这么有钱了么?
左管家又微笑道:“夫人,大将军说这些银钱由您支取,不需要问他。您想将您的生意做到外洋都可。您不缺本钱,不需跟人合作。”
林阿婉开心地眉眼一弯道:“左管家,既然我已经这般有钱,我又何必这么辛苦呢?从今日起,我除了玩就是睡,什么都不干了。”
虽然她这般说,但是她还是照常做裙子。没人嫌弃钱多。
而且如今她有了人手,师兄弟们都能帮她,倒是比之前一个人的时候做得更快了。
大家都很惊讶,用雕刻皮影人偶技法,来为裙子做装饰,居然能赚这么多。
师兄们说,我们这雕刻皮影的技法,若认真学起来,也不难。只要别人摸到了门道,我们就赚不了多久了。
林阿婉却说那是自然啦,聪明人那么多,迟早会被人学了去。但是能学皮毛,却学不来我们林家雕刻皮影的独门技法呀。何况皮影戏才是我们的主业呀。
林富贵点点头,这孩子倒是清醒。这门婚事,中间出现了这样吧波折又惊动了天子,虽然现在大将军坚持,可是此刻他也依旧十分担忧。此时阿婉若能多一些银钱傍身,也是好的。
虽说是副业,可是林阿婉一条裙子起价千两白银,都供不应求。
林阿婉做的很开心,有了后盾,刻起皮影来,越发奢侈,什么都要最好的料。
众师兄眼睛都绿了,他们都十分高兴,都使尽浑身解数来雕刻这新影戏的影偶和亮面子。
他们终于议定了给太后娘娘演出的影戏曲目,废太子影戏戏本里一出贺寿的影戏,应景又吉利。
这桩活儿太重要了,时隔二十年,皮影戏重回京城,得胜班这次演出一定要一炮打响。就算冒一些风险也值得。
别院之中更加忙碌,有时候曲寒霄回来了,大家还在挑灯夜战。
曲寒霄就站在门边,看着灯火之下的小娇妻,忙忙碌碌地在花花绿绿的皮影人偶中穿梭的模样。
她微笑着既活泼又娇俏的模样,看着她就觉得心情平静下来。每一日都觉得她比之前可爱了一分。他身上的毒竟在此时彻底解了,比他预料的还要快许多。
他们两人之间已经再无阻碍。只是他答应了爷爷,两年之后再圆房,阿婉到底还是体弱年纪小,他也不想让她过早受那生产之苦。
为此他便少留宿,来看看她与她吃个饭,就匆忙又回将军府了。
林阿婉自己忙得很,累得要命,到了晚上倒头就睡。只要经常能看到丈夫,她就很开心了。
但身边的丫头们看到这样的情景,却有些担忧。她们私下议论,原本大将军与夫人那般如胶似漆,如今却有些相敬如宾的模样了。可别是有什么变故。
花树道:“大将军不是那样的人。”星雨道:“没错,想来是真的忙。”月柳却蹙着眉头不说话,她也服侍过大户人家,知道像大将军这般百般宠爱夫人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都是图个新鲜,过了劲儿就丢开手了。
香舞眼睛一闪道:“我们都随着过来了,将军府那边儿也没个传递消息的。不若,我回去看两天,若果真是忙于政务,也就替夫人放心了。”
花树和星雨点头道:“也是个法子。总之要有什么不对,还是提早告诉夫人,防范于未然的好。”
大家想起她们小夫人温柔可爱的模样,都不由叹了口气。
她们的小夫人对大将军百分之百信任,邵阳公主提醒她,她竟都当笑话听了。真是心大无比。
月柳紧紧盯着香舞道:“夫人这边离不开你,要过去也换花树过去。”
花树一听道:“怎么就离得开我了?夫人的东西我都收了,我走了,夫人都找不到那些拗口的材料放哪儿了。”
星雨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派小丫头子过去,就说给夫人整理东西。挑几个机灵的。”
月柳虽然有些不太满意,可是眼下也没更好的法子了便点了头。
香舞眼神一动。
这大将军夫妻奉旨暂别,但却只是走了个过场。众人看在眼里都在等皇帝发话,但皇帝却只当看不到,似乎是懒得管。
大家想到皇帝对男女情爱看得极淡,多半并不在意此时。朝中大臣最关心的,却是曲寒霄迁葬废太子府中死难之人一事。这件事有御史风闻言事,但是皇帝却将折子留中不发。
众人对当年的血雨腥风还是心有余悸。这封试探的折子上去留中,再没人敢再次捋虎须了。
但是这样的口子一开,当年受废太子谋反一案牵累的家族,亦开始起了心思。开始上折子哭诉家族多年的辛苦,痛哭流涕地恳请皇帝赦免他们。
皇帝看到那些折子只冷笑一声,统统留中不发了。他抬头看着裴公公道:“他们是不是觉得朕老了,又想糊弄朕了?”
裴公公微笑地道:“皇上您早上还举起了一百二十斤的磨盘,龙精虎猛。”
皇帝略惆怅地道:“也不过如此。想当初我可是……”说到这儿他又停了下来,当初举起千斤巨鼎又如何,如今就是这一百二十斤已经让他双臂酸痛了。
二十年前,他不服老,可是如今年过六旬,他却不能不服老。
他忽然道:“朕要不要再开选秀?既然没有个中用的儿子,就多生几个吧。”
裴公公微笑道:“皇上,您是真龙天子,身子健硕,您若想再开枝散叶,乃是大承福气。”
皇帝坐在大殿中,忽然觉得这皇城中有些冷情寂寞,他道:“解了兰贵妃的禁足,送给她一盅安神汤。”
裴公公俯身遵旨,自从先皇后出家之后,就再无皇子长到成年,公主们也多夭折,只长成了一个邵阳公主。
皇帝忽然道:“你说若那逆子不死,会是什么情景?”
裴公公抬起头望着皇帝,见老皇帝眼中虽略带惆怅,但是却并无太大悔恨之情,他道:“皇上,人死不可复生。皇上节哀。”
皇帝皱了皱眉头,待要训斥他,说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哀了?又忍住了,自己身边的人日渐凋零,也就剩眼前这个家伙,还能陪他说几句体己话。
骂多了,他也不敢开口,他就更寂寞了。
皇帝转头看着架上的铜镜,只见铜镜里映出了自己眼中的哀伤。皇帝也十分震惊,原来我提到那逆子的时候,是这样吗?
他转过头来,忽然改了主意道:“传旨,叫大学士过来。”说着他重重一拍案几。案子上的高高的奏折抖了几抖。
“让他给朕拟旨,将这些混账都训斥一遍!跑这儿来给朕哭了?若是那逆子的同党,焉能活到如今,当初都是些见风使舵的混球,抛弃了那逆子罢了!”
裴公公恭敬地道:“皇上,如今天晚了,宫门要上锁钥了。待大人们进来,皇上你就该安寝了。”
皇帝盯着裴公公看了看:“这里你收了哪家的贿赂?”
裴公公笑了,仿佛皇帝这话不是十分严重的控告:“皇上,他们都贬谪在外多年,也没有路子送到咱家跟前。”
皇帝不满地哼了一句,他忽然站了起来,道:“皇城无聊。朕好久没出宫了。今日就出宫转转。”
“皇上你要去哪里?是否要留宿?咱家这就派人去通知他们迎驾。”
“迎什么驾,朕要微服出访,看看他们背着朕搞什么鬼!你以后少拿曲寒霄的钱,朕的内库又不是养不起你!”
裴公公知道皇帝这是在乱发脾气,他只微笑道:“皇上,并无此事。”
此刻在大将军府中,曲寒霄正打算换下朝服,穿便装去找小娇妻。
却听门帘一动,竟是香舞走了进来。只听香舞道:“夫人派我来,寻一样她拉下的影偶。”
曲寒霄望着香舞,只觉她身上传来一丝极淡的清香,很像小娇妻,却又有所不同。
他没有说话,只目光如电地盯着她,看她小心地打开箱子,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灰扑扑的小影偶。
香舞回身向曲寒霄行个礼,抬头微笑着道:“找到了。大将军您要过去找夫人么?能顺道载我一程么?”
曲寒霄冷冷道:“香舞,你知道我每次都是骑马过去。你要我在何处载你?”
香舞有些惊慌,脸上一红,低下头来,露出了一段十分优美的脖颈道:“是,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她身上的香气更浓了起来。曲寒霄微皱眉头。他娶妻之后,对这些女孩子也耐心了不少。若是往常早就开口让她出去了。
香舞只觉大将军如同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她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哪里知道看到他,她就心中发慌。
他身上的寒气,似乎割得她脸都痛。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不颤抖,更别说扑过去了,那些她准备好的手段,此刻居然统统都忘记了。
曲寒霄看着她低头不动,耐心亦耗尽,他正要开口叫她出去,忽听头顶上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声响。
似乎是有人在偷窥,他的气势陡然一变,杀气纵横。香舞瞬时软倒在地,惊恐万分,再也无法动弹。
只听曲寒霄喝道:“谁在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