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歌手抱着吉他登场时,外面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
比赛的气氛瞬间被燃起。
季舒白这才停止记旋律,将视线转移到眼前的大屏幕上——就像大家讨论的一样,这个舞台相当华丽和复杂。
作为企鹅的王牌节目之一,音动天下的投入非常大,总经费将近9000万,光舞美就砸下去2000万。
由于淘汰赛的主题是思念,因此舞台也做了相应的特别设计。
2000多平的圆形舞台被一条长长的通道一分为二。
通道如同一道桥,以浅浅的弧度高悬于舞台之上,一头连接着主舞台,一头连接着评委席。
而800名观众,分别坐在通道的两侧。
通道的四面全部是led屏装饰,同时,舞台穹顶,包括观众席的背后,也全部由led屏包裹。
当观众坐在席上,前后左右整个被led屏环绕,将到达无与伦比的视听效果。
季舒白微微眯起眼睛,如其他人说的那样,场地越大,声音越嘈杂,越难听清伴奏。
第一位歌手演唱完毕,唱的民谣、清新的小情歌,最终获得475票。
接着是第二位歌手,钢琴、自弹自唱,r&b曲风,又是情歌,获得503票。
第三位歌手,爵士乐,慵懒的暗恋、单相思,获得498票。
……
果然,主题是思念,大家的走向雷同,都选择了情歌。
毕竟情人之间的相思是诗与歌永恒的主题,好写词好编曲也容易引起共鸣。
季舒白扬起一抹淡淡的浅笑,开场的一切都和他预计得差不多。
****
前三组六位歌手表演完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短暂的中场休息。
已经连续录制了三四个小时节目,候场区涌上一层焦灼的氛围,还没上场的歌手小声讨论着,
“观众好像累了,给的票数越来越低了。”
“气氛也变差了。录这么久,累是正常的。”
“怎么都唱情歌,观众都听腻了。”
节目组之前虽然组织过彩排,但因为是原创歌曲,所以大家都分开彩排,彼此保密,到今天公开演出,才发现撞了的不少。
在淡淡弥漫的焦躁里,录制继续。
接下来是方可年上场。
他呼了一口气,随后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季舒白,本来带着紧张的神色一下变得轻松不少,好像季舒白的存在给他带了自信,为他减轻了心理压力。
他安慰自己,对手不过是季舒白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想起季舒白的唱功,从前和季舒白有过的舞台……
最多得票数不那么高,但赢季舒白应该没多大问题。
当然,能赢得漂亮更好,现在所有人都说他挑软柿子捏,他得让人看到自己的实力!
好好表现,一定要好好表现。这次舞台之后,让大家看到季舒白与自己的差距,让舅舅赶紧把这个人踢出去,踢得越远越好!
方可年这么想着,收回目光,拿着麦,走上台。
主舞台中央,摆好了钢琴。
他坐下,先试了试音,再开始弹唱。
仍旧是情歌,流行乐。
作为贝壳海的主唱,方可年的长项在高音,这首歌无疑将他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声线稳、高音穿透力强,感情也饱满在线。
方可年为今晚的舞台做了不少努力。
节目组虽然说要原创,但这么短的时间,想要原创一首好歌,太难了,和弦部分,他花了大价钱从国外买进来,又找人改编过,练习了很久。
今天也是一早起来化妆做造型,还托人找某大牌借了最新一季的服装,灯光师和摄影师那边都打理过,就是为了把他拍得更好看一点。
当自己完美地完成最后一段高音、耳边传来观众的欢呼声时,方可年想自己应该稳了。
一曲唱完,方可年脸上依旧是沉浸在歌曲中的悲伤,当主持人上场,他又用带着颤抖和哽咽的声音向观众拉了一波票。
投票结束,终于到了第八位。
季舒白,登场。
当方可年和季舒白在台下黑暗的走廊里碰见时,方可年露出了自信的笑,“阿白,上去之后不用紧张,按你自己平常那样发挥就好……”
但季舒白没理他,脚步没半点停顿,径直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季舒白眼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即将要登场的舞台。
虽说季舒白对穿书的每个世界都不带感情不加留恋,但把每一件事情做到最好,把每一个任务完成得漂亮,是他的人生信念。
但凡出自他手,就绝对不允许出错。
台上,灯光熄灭,又亮起。
一束灯光照在桥上。
少年独自站在那里。
季舒白什么都没带,右手拿着麦,没有吉他,没有贝斯,舞台没有钢琴,也没有其他乐器。
这一轮比赛,大多是新人,又是原创,为了多方面展示自己的才华,或者为了弥补编曲上的不足,大部歌手都会选择一样乐器加持,就像之前7位选手,6个人都带了乐器。
但季舒白孑然一身。
连妆发造型都是最简单的。
白t,牛仔,寸头。
如果说有什么是艳丽的,那就是他的五官,浓密长睫、颊边痣。
柔软的淡黄色灯光洒在少年头顶,照亮这盛世美颜。
演播监控室,42块大屏对应42个不同的机位。
其中10个机位对着季舒白的脸,前、后、左、右,无一死角。
坐在屏幕前的莫非与有一瞬间的晃神,那天在季舒白宿舍楼前的那种感觉再度涌上心头,极度的艳丽与冷淡交织出从诡异美感。
与他相反,他旁边的应行舟反倒冷淡下来,从一瞬不瞬盯着屏幕的状态变成了闭着眼睛。
前奏响起来了。
不是乐声,是鸟声。
海鸥。
海鸥的鸣叫。
然后舞台灯光、led屏全部亮起。
后台等候区的选手和观看席的观众都吸了一口气——漫天的海景,头顶是湛蓝无垠的天空,身边是海浪拍打,天上的桥是海鸥飞翔的踪影,而季舒白就站在空中。
音动天下的舞美斥巨资,怎么能白白浪费。
前面的7位选手虽然也与节目组沟通过要怎么布置舞台,但受限题材限制,发挥有限。
只有季舒白将舞美花出去的钱赚回来了!
海鸥、浪花、少年充满美感的声线……
瞬间就将观众带入到歌曲中,驱散原本昏昏欲睡的疲倦。
歌词跳脱于情爱,编曲既古典又通俗。
是沙鸥对大海的思念,是搏击风浪,百折不挠的勇气,是水手漂泊汪洋,北望思归的思念。
他的眼神坚定、专注、直视前方。
这首歌的音域跨度稍微有些大,超过了这具身体的极限,他练习了很久,才稍微好一点。
现在他必须全力以赴,以最好的状态去到达。
一切都很顺利,但当伴奏进入副歌时,季舒白发现耳返里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直到戛然断掉。
现场演唱时,耳返很重要,除了从耳机里听自己的声音、听导演组的调度之外,最关键的作用就是听伴奏。
越大的场地,最后一项功能越重要。
因为音响或者乐队的伴奏在空间的传播上有延迟,加上现场嘈杂,只有耳返里的声音最精准。
但季舒白现在耳返坏了。
他上台前仔细检查过耳返的功能,可显然,这超过了他的控制范围。
场地很大,他站在桥上,离乐队很远,离观众很近。
一波波声浪传来。
****
演播间,莫非与第一个发现了问题,“他耳返好像出问题了。”
“有两个音延迟了,差了一点点。”
这种延迟普通人根本听不出来,但莫非与毕竟出生音乐世家,一下就发现了问题。
他紧紧盯着屏幕,“下面应该有一段过度,但他站在那里,往回走也来不及了。”
但这个时候叫停也不可能,违反录制规则,影响观众情绪。
应行舟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段间奏。
古典钢琴配电吉他。
宏大而曲折的变奏。
背景随之变幻。
海上起了风浪。
海鸥的叫声伴随着风雨。
莫非与叫道,“他干嘛?”
季舒白微微侧头,干脆地摘了耳返。
莫非与,“舞台太大了,干扰音又多,他那个位置根本听不到乐队的伴奏。”
浪声更大,海鸥啼叫刺破天际。
应行舟沉着道,“不会。”
莫非与,“嗯?”
应行舟没有任何怀疑的,“他可以。”
莫非与,“你怎么知道……”
现场出现这种情况太容易失误了,哪怕是有多年演唱经验的老歌手。
但应行舟的眼里闪过炙热的不容置疑的光。
有什么是他不可以的呢?
风浪声渐渐隐去,海鸥飞向空中。
季舒白的声音掐着伴奏同时响起。
比带着耳返时更加精准。
海天之间,他像一只沙鸥,自由翱翔,谁也不能成为他的束缚,暴雨也不过是他羽毛上晶莹的点缀,狂风也不过是托举着助他飞得更高更远。
歌词、旋律,他已记过无数遍,不需要伴奏,他凭着本能记忆就能跟上。
一道通透的高音划破风雨。
如果世界予我以风浪,我便与风浪同行。
莫非与呆了半晌,忍不住赞叹,“他表现得……实在太好了。”
哪知应行舟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刚才一瞬间那束炽热的光仿佛只是莫非与的幻觉。
他现在的眼神冷冽如白色的冰霜,只有嘴角牵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他低喃道,“这算什么,不及他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