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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循序渐进(1 / 1)

第二日,同嘉帝辍朝,举国哀悼。

不上朝,该看的奏章还是要看的,只是批注时候不能再用朱砂,需改为石青。

彩阁往白釉瓷碟里倒石青粉,加水与蜜油调和,研磨至浓稠适度后,端到同嘉帝手边。

同嘉帝用毛笔轻蘸后舔笔,在奏章上写下批注,寥寥数字格外认真。

彩阁见御案上有滴蓝墨,便拿帕子去遮盖,刚巧同嘉帝要添墨,批阅奏折太过投入,未曾注意,笔锋堪堪划过彩阁的手背,留下一道深蓝的印记。

不知手中拿的是哪位朝臣的折子,许是不舒心,同嘉帝直接将它往前一丢,“哗啦”一声,折子铺展开来,落进暖阁中央的炭盆里,又是一声闷响。

周遭的宫人屏住呼吸,差点儿跟着跪了下去,福佑见状一手抱着浮尘,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挥了挥,宫人们如临大赦,全数弓着腰鱼贯而出。

方才丢进炭盆里的折子透着细小的星火,虽没燃出太大的火焰,却烧出缕缕黑烟,伴着一股子焦糊味道。

彩阁走过去撩起袍摆蹲在地上,用帕子包住奏折的边角,将其捏捡出来,上面的文字已被烧了大半,一片黢黑,便在炭盆上轻掸,抖去烧焦的纸灰,复又搁置在地上。

同嘉帝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他放下笔:“昨晚你没去找六弟?”

彩阁起身,一面擦拭手背上石青墨笔印,一面摇了摇头:“国师说晋王难过需人安慰,可我也在伤心的时候,谁有工夫理会旁人。”她也想得人安慰,还是国师希望她与晋王一起抱头痛哭?

同嘉帝缓缓道:“国师耐人寻味,若不是早先时候他对父皇说——‘大黎廷字辈儿的皇子,会出两位皇帝’,父皇又怎会提前以我的身份,立六弟为皇太弟。”

听起来像是交心之言,彩阁便用她的看法来说:“原先徐氏在世时主中宫,晋王是除您以外唯一的嫡子,选他做下一位储君情有可原,如今徐家早倒了,保不齐太上皇会有旁的想法。”若当真遵循国师的占星术,楚王不是没有可能,甚至是端王。

同嘉帝知晓问题的关键所在:“但父皇从未有过更改密诏的打算。”

彩阁听出些许端倪出来:“以后待您有了子嗣,定会立自己的儿子为皇太子,何时轮到晋王做皇太弟?”

同嘉帝顺势说道:“我不会有子嗣的。”说着,随手又打开一本折子,也不知能看进去几分。

彩阁很是诧异:“此话从何说起?”迟疑间,她想起曾经宝珠“滑胎”一事,那会子他当真没有怀疑过,宝珠不会怀有他的孩子么,“后宫无妃大臣们是会有意见的,再过两年,你总要充盈后宫,自然会有子嗣。”

说来也奇怪,上辈子他们在一起近六年时光,确实没有传出过好消息,而他那般宠爱蔺元姝,也不见元姝有孕。

“不会有就是不会有的意思。”同嘉帝不愿多说,“立六弟是父皇的旨意,我怎能忤逆?”他将话题往别处引,“我从未完全知晓和掌控国师的立场,虽说父皇有意让六弟做下一个皇帝,可这中间有个漫长的过程,日后无论是我驾崩,轮到六弟登基,还是他受人蛊惑,提前对我发难,我都不得不提防。”

彩阁知晓其中的关联利害:“只要晋王不知晓有密诏的存在,一切天下太平。”

同嘉帝一语点破道:“所以国师定会在父皇驾崩前,逼我将那道密诏昭告天下。”

彩阁眉头轻蹙:“国师昨日.逼迫你了?”

同嘉帝说没有:“他现在只是想,暂时没有那么做罢了。”

彩阁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国师应当不会鲁莽行事。”想他隐忍多年,又怎会急于一时。

然而国师确实存了逼迫的心思,但凡这会子同嘉帝有意提防在京的两位王爷,甚至暗中出手以绝后患,太上皇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同嘉帝却说:“他必是有九成的胜算,才会放手行事。”奏折怎么都看不下去了,他随意合起来往桌案上一丢,“只怕他早已开始谋划,原先皇祖母尚在人世,他多少会忌惮些,现在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估摸着再过几日,他会于朝堂之上提及此事。”

毕竟上辈子没有发生过同嘉帝在位时立皇太弟的事,彩阁给不了中肯的建议:“您预备怎么应付?”

同嘉帝只能想到最直接的解决方法:“我不想留晋王了。”

彩阁抿唇思忖,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难免说话也失了分寸,好像他们之间不是君臣关系,亦是在说旁人的事:“国师许是故意为之,他巴不得您对晋王下手,届时再逼宫,您想啊,现在的晋王实力全无,凭什么做皇太弟?但凡您忍不住先动手,他们就有理由打着清君侧的幌子,逼您让位。”

同嘉帝静静看着彩阁,眼底慢慢浮现出从前的温柔,此刻他很想拥她入怀,不带任何情爱成分的拥抱,怕她抗拒,忍住了:“你为我考虑,我很欣慰。”他低头轻笑,是熟悉的温润模样,“我的意思是说,不想留六弟在长安了,我打算大丧过后,遣他去到封地。只要他还当我是他的兄长,尊我为帝王,父皇的密诏终会成为圣旨。”

彩阁闻言沉默良久,如果日后晋王不对武安侯府下狠手,她也是支持同嘉帝封其为储君的,怕只怕……

彩阁垂眸思量的神情,全数落在同嘉帝的眼里,始终还是猜不透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同嘉帝不知以怎样的身份面对彩阁,君王也好,表兄妹也罢,总觉得都是些表面功夫,如果现在她还愿意成为他的皇后,他应该是会笑迎的,只是如今时过境迁,有些东西没了,永远都回不来。

他喜欢她,但是不会再爱她。

随后他们去了长乐宫,哀乐的声响仿若更大了。

彩阁又忍不住难过起来,人生的生离死别就是这般容易,就该吝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侧身时看见跪在一边的晋王,衣裳还是昨日的,一脸倦容,眼底的憔悴难掩,也不知何时过来,跪了多久。

彩阁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记忆里他身着龙袍时的样子,风华正茂满目傲慢,也许那才是帝王该有的模样,人都是会慢慢改变的吧,难能一成不变,又或许他现在表现出的种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模样,都是在等待未来某日的降临。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倘或以后是端王成为储君登基,会不会比晋王更加狂傲不羁。

彩阁抬手抹眼泪,落泪无声。

***

国师自作聪明,以为了解年前彩阁为何不嫁给同嘉帝,以己度人,不过如此。

午膳后,他邀约彩阁到麟趾殿,晋王暂住于此处,谈话相对较安全。

这一次国师不再拐弯抹角,甚至十分笃定:“想必青唐已然知晓,圣上患有隐疾,寿命无常,至多十载,你倒是聪慧,用尽一切方法不与他成亲,可谓全身而退。”

原来太子还能再活十年,并非她记忆里的六年,彩阁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国师说的青唐听不明白。”

“你在紫宸殿已经看过密诏了吧?”国师笃定彩阁从未将这个秘密告知同嘉帝,这是死罪,谁会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易儿定能‘承祧宗泽’,成为大黎的皇帝。”

这个词,彩阁在密诏上看到过,也是因为对国师说过这个词,才令国师对她起了疑心,知晓她看过密诏的事实。

彩阁有种进退维谷的感觉,既然立场不同,说什么都不能改变这层关系:“姑祖母骤然崩逝,青唐知晓国师痛不欲生,这些话我只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您若自个儿异想天开便也罢了,旁人面前还是不能这般妄言妄语的。”

国师双眸透着精光,终是说出那句话:“易儿很是中意你。”

彩阁含笑道:“是国师比较中意我吧,中意我完颜家嫡女的身份。”

国师直言不讳地说:“既然你终有一日会成为皇后,不做老三的皇后,做易儿的皇后也是可以的。武安侯府的女儿,就该顺应天命。”

彩阁眨眼思忖,揣测国师有没有恼羞成怒杀她灭口的可能性:“若依您所言,晋王终有一日会称帝,您何故提前为其铺路?”

国师仍旧胜券在握般:“青唐有何高见?莫不是还有旁的想法?”

彩阁抿唇,口气淡淡的:“只要长安的宗室们遵纪守法,我想,国师的愿望会实现的。”

国师眉头轻挑,略微有些不屑:“青唐这般肯定,若我不从呢?”

彩阁理了下宽袖,素白的长袍,寸宽的黑边,隐约可以摸到用银线绣着的莲纹,让这一身衣裳看起来没有那般凉薄:“倘若国师偏要揠苗助长,想必我和圣上只能水来土堰了。”

国师仿若看穿彩阁从何而来的底气:“这么听,青唐有十足的把握?莫不是指端王虎啸营的三十万将士?除了‘水来土堰’,焉知有个词叫‘全军覆没’。”

听闻国师对端王的不利揣测,彩阁的心跳都加快了,她保持镇定暗自思量,已然确定国师是站晋王那边的,而不是在帮衬同嘉帝:“怎么说呢?国师曾对太上皇有言——大黎廷字辈儿的皇子,会出两位皇帝。此卦会不会应验,总要由时间来做决定。我还是那句话,宗室安稳,则国师的话必会灵验,否则……”她做了个耐人寻味的动作——将右手在小腹轻轻打转,眉间眼底展现出些许挑衅之意,“若是圣上来日得子,您觉得储君会立谁?”

国师没有关注到他曾经告知太上皇的的占星密语,彩阁是从何得知的,只觉得她后面那句十分可笑:“青唐莫不是告诉我,你已遇喜了?”

彩阁为了同嘉帝算是破釜沉舟一回,她端出从前为后时的架势,声调都提高了几分:“我有无遇喜重要么?如果国师在这个时候兴风作浪,我可以保证不出九个月,我定能替圣上生出个皇子来,您也别管我什么时候怀的,我腹中胎儿必是太子无疑。”凡事总要留有退路,她怎不怕日后遭国师暗算,“纵然没有我,也会有旁人,与其将来措手不及,还不如循序渐进,是你们的终归会是你们的。国师为了晋王,我则为了圣上,而圣上是个好皇帝。”

一时间,国师竟被彩阁的气势所压迫到,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在旁人脸上也曾见过,不禁哑然失笑:“青唐不做皇后实在是太可惜了。”

彩阁却道:“我若真成了皇后,怕是国师便不会这么认为了吧。”

国师似是不死心,沉声问:“你青睐谁为储君?”

彩阁缓缓调整呼吸,抑制狂跳的心脏:“我青睐有何用?皇太子我能定,皇太弟还要看圣上的意思。圣上曾言端王班师回朝时才会立后,您该不会真打算让椒房殿一直空置吧?”言外之意,就是端王一定不能出意外。

狭路相逢勇者胜,国师怎会轻易认输:“青唐的底牌我已然如数看清,便不怕我能够逐个击破么?”

彩阁确实没有旁的再可以挟制住国师的地方,却微扬下巴,故作自信:“不若国师携晋王一同试试?”

她明眸皓齿,白净青稚的脸上尽是笑意,眼底却隐隐透着刀剑般的寒芒,国师终是败下阵来,沉默半晌才道:“晋王什么都不知晓,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

彩阁以指尖在耳边打了几个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今日所谈,想必是国师一时试探,既然彼此知晓答案如何,心中便不会再存疑虑,我亦不是挑拨离间之人。”她舒展肃颜,做个总结,“圣上面前,绝口不提。”

国师心中确实有了答案,大抵信了彩阁的承诺——只要晋王安分守己,终会依密诏立储:“方言矩行,循序渐进。”

末了,国师双唇微启,仍有不解:“青唐这般大义凛然,句句为圣上着想,便没有个人所图么?”他捏出一枚元钱,在指尖把玩,看不清乾坤正反面,“你到底想要什么?”

彩阁想了想,自己究竟是在图谋什么?她睫毛微颤,漫不经心道:“自由和选择权。”

——自由选择的权利,选择何时去留,选择何样恋人,皆出于她自己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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