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递过来茶盏,长卿这才接好,端着进了书房。却见殿下在圆桌上摆好了棋盘。
长卿送着茶盏去他手边,“殿下这么晚了,还要看棋书吗?”
却见殿下却指了指白子棋盒,“陪孤下棋。”
“长卿的棋下得不好…”她立着一旁不敢坐下。
殿下却是冷笑了声,“孤看,长卿的棋该下得很好。”
“……”长卿不知自己做错什么了,今日的殿下好像总是话中有话。她只好依着他的意思在他对面落座下来。
殿下让她先落子。
长卿是学过棋的,只是不精,几颗子下来,也只是平常招数。对面殿下却似想的很是入神…长卿又下得不好,他好像也没有必要想得如此认真?长卿虽还怕他,可也想着该要缓和缓和气氛。
她干脆弃了手中棋子,起身绕到他面前,“长卿的棋下得不好,还是明日让纪小姐来陪殿下下棋吧。这么晚了,殿下就别伤神了。”
长卿话还没完,便是一阵吃痛。殿下猛地起了身,她下颌骨被他狠狠捏着,“你很想让纪悠然来陪孤么?”
长卿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却见到了殿下眼眸中的阴狠,“……长卿,不…不想…”
凌墨目光所及,只觉眼前的人处处都被他三皇弟碰过,特别是这下巴,他三皇弟好像很是喜欢。他手上的力道更掐紧了些。“不想什么?”他想要一个答案。
“不想纪小姐陪着殿下…”长卿答得很是屈辱,全是顺着他的意思。
殿下却凑来她面前,继续细声问道:“是不想,还是怕我?”那双长眸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想要将她看穿似的…
“……”是怕…长卿不敢再看他,刚闭眼,两颗泪珠滚落下去,好似落在了殿下手上。
殿下终于松了手,却将她往旁边一推。“孤乏了,暖床。”
方才小命捏在殿下手里,她不敢哭。忽然被松开,方才抽泣得更厉害了些。可她不敢耽搁殿下就寝,抹着眼泪,便往寝殿里去了。
铺好了床榻,朝云端了热水进来,伺候殿下梳洗。长卿擦着眼角躲开了,去外头也将自己洗洗干净,方才回来给殿下暖床。
她将自己窝在被窝里,躺的直直的。可她今日手脚发凉,好似怎么也暖不了…朝云吹熄了烛火,殿下已经宽好了衣物往榻边走了过来,她忙又往侧里躲了躲。殿下今日心情不好,长卿的身子怕是要受累了…
可殿下只是在侧边躺了下来,翻身朝着床榻外的方向睡着,碰都没有碰她…
长卿忧心了好一阵子,她不敢睡,她想听着殿下的呼吸沉了,她才好放心。可殿下今日好像也没有睡着…方才那一番,她吓得不轻,终究还是没熬得过睡意。眼皮便搭隆了下去…
她开始做梦了。梦中殿下将她从床榻上抱了起来,去了书房。书房博古架后的暗室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她有些害怕,往他怀里躲了躲。殿下一双长眸垂在她面上,“别怕。”她听殿下的,她不怕。可却被殿下绑去了那木架上。
她这才开始哭了,求着殿下绕过她。殿下却像没听见似的,手里长钩,从她脸上一寸一寸往下滑落,最后落在了她的小腹上。“棋下得真好啊长卿。想去侍奉秦王了。那孤怎么办?嗯?”
她哭得好大声,可外面听不见…
她却听到了更鼓的声音,四更天了,殿下该要早朝了。她看到暗室外头透进来的光,终于笑了两声出来,她得救了…
睁眼的时候,窗外的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殿下还是那么侧身躺着,整晚好似都没动过。可长卿的手脚却还是冰冷的。她身子好像坏了,怕是以后也暖不了床了…
嬷嬷的声音又在门外催了,长卿忙爬起身来,绕去榻前,福身请殿下起身。殿下的眉眼却早就睁开了,正盯着她。长卿忙躲着,去一旁帮殿下拿厚衫。
回来的时候,殿下已经坐起了身,长卿刚要将手里厚衫批去殿下身上,却被殿下一手推开了,“让朝云来。”
她好似要失宠了?殿下不想她侍奉了。那也正好,她也打算好要走了。
她候着一旁,见朝云帮殿下打理好了衣衫,又见朝云给殿下端来茶水漱口,又见朝云拧了帕子给殿下擦面。而后朝云引着殿下,去了偏殿用早膳。朝云给殿下布菜…
长卿心里却是轻松了些…却听殿下对她吩咐,“从今日起,孤去早朝,去勤政殿批奏折,都由你侍奉。”
“……”累死她算了…
苏公公入来偏殿,小声与殿下道,“马车已经备好了殿下。”
殿下起了身,长卿只好跟去了服侍。临行朝云给她送上来件鹅绒斗篷,“天冷,你出外当差别冻着。”
长卿谢了朝云,却看殿下已经上了马车,她披好了斗篷跟了上去。
车外,苏公公吩咐着内侍们起架了。长卿却见车中殿下端坐,正闭目养神。她双手也拢进袖口里,将自己搁置一旁,安安静静。她手好凉,好似从来都没有这么凉过…
她方才合了眼,想小憩一会儿,侧脸下颌上却是一阵温热。她睁眼便见殿下伸手碰了碰她的下巴…殿下目色也正落在她脸上。她往后躲了躲。
殿下却问,“还疼么?”
“不疼…”她早晨梳洗的时候看到了的,她下颌骨上留了两道指印,昨日夜里殿下下手重,一晚上了还没有褪去。
殿下唇角动了动,好似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收手回去,没再说话。
马车停在金銮殿门外,内侍和婢子们便不能进去了。殿下独自往里走。
长卿却见一旁秦王的马车也到了,秦王殿下从车里下来,她忙对秦王福了一福身。秦王殿下笑道,“长卿来侍奉二皇兄上朝了?”
长卿轻声应了声。却见方才走出去不远的殿下又折了回来,对秦王道,“今日要议北疆战事,孤有话问你。”
秦王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跟着太子一同往金銮殿的方向去了。
长卿随苏公公立着马道前等着,一等便是整个晌午。殿下午时方才从金銮殿出来,又让苏公公引路去勤政殿。长卿一路跟着,殿下今日忧心重,也没什么心情与她说话。
到了勤政殿,殿下也不宣她奉茶磨墨,只是让她在门外候着。天真冷,好在有朝云给她的小斗篷,她还能扛一扛。苏公公见她候着无事,让她去勤政殿的侧间儿里,和当值的宫女们一同吃饭。
苏公公说,“今儿夜里还有百官宴,能吃便多吃一些,一会儿没气力伺候。”
可不知怎的,长卿望着那碗米饭吃不大下。要换做平日里,她早该囫囵下肚了。
傍晚的时候,殿下才从勤政殿里出来,带着她和苏公公,往庆丰殿里去。昨日是阖家团圆,上元街市,今日十六皇帝宴请百官,当是出了新年的庆贺。
长卿随着殿下入了上座的时候,百官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人群之中,最风光的要数宋迟,刚刚升迁,首辅关爱,同僚巴结。名利面前,人多忘性,早前宋家女儿在皇宴上出丑的事儿,也无人再提起。
长卿知道,那是安远侯府大宅的新主人,便也多看了几眼。一旁殿下却敲了敲被盏,“倒酒。”
长卿忙拎起酒壶,在银杯里满上了。酒是暖的,长卿的手却还是凉的。她方才要放下酒壶,殿下便伸手来端酒了。她不小心碰到了殿下的手背…
殿下扫了她一眼,“小日子不是过去了,怎的如此凉?”
长卿忙将双手拢进袖口里,“约是天寒了…”
殿下端着酒杯小抿了一口,方道,“试毒。”
“今日都是银盏,不必试毒了殿下…”长卿说着又与他布菜,她着实也没什么胃口…
正说着,摄政王和皇帝一同到了。殿下也起身相迎作礼。百官宴开场,灯光微暗,乐声响起,十几个舞姬捧着酒坛上殿起舞,一曲舞毕,舞姬们捧着酒坛,一一与百官斟酒。
晋王于坐上对百官道,“这人参酒是年前高丽进贡,父皇特地留着年后,与众爱卿分享。”
群臣齐齐声谢了皇帝陛下的恩典。
长卿便见一舞姬抱着酒坛,来了殿下座前。那小腰袅娜,手腕儿上系着丝带,捧着酒坛与殿下斟酒的时候,俏然一笑。
殿下这回倒是和除夕不同了,拉起舞姬的小手,又揉了揉那玉婉儿上的细带。长卿觉着自己碍眼,忙提起茶壶起了身,“殿下一会儿得要用茶了。长卿去与殿下取些滚水。”
凌墨侧眸察觉她走开了。面前舞姬得了便宜,还在卖弄乖巧,愈发妖柔献媚起来。凌墨却一把松了手,冷冷一个字:“滚。”他不过想试试那丫头,看他对别人好,会是什么反应。
长卿去了一旁偏堂里,为殿下添水。偏堂里人多,内侍宫女们各自忙碌,伺候自家的主子。长卿方才添好了茶水,却是被人拍了拍肩头。回身过来,却见秦王殿下就在身后。
秦王殿下将她拉去一旁帐子后头,四下无人,方才抬手碰了碰她下颌上的红印。“怎么回事儿?他弄的?”
长卿还未答话,便见着帐子后头一抹玄色一角。她忙对秦王殿下福了一福,“太子殿下该要寻我了,长卿先回去了。”
她要走,可秦王殿下却是拦住她的去处,“说给我听,我便帮你做主。”
“是孤下的手,三皇弟又想怎么样?”凌墨从帐子后饶了出来,直走来凌旭面前与之对峙。
长卿觉得自己快要完蛋了,心气儿却忽的提不上来,身子一晃,手中的茶壶砰地一声落了地,她眼前便什么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