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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帘卷半(2)—圣诞快乐,评论有红包(1 / 1)

车里明镜合上了眼,往牢车的栏杆上靠了过去,“你不必跟我解释,回到京城与太后解释。”

“……”倒是,他只是与人办差的利器,他将自己撇得很清楚。可那密令上说若她要回京他便要下手杀她的。那日他的轻剑都架着她脖子上了,他还不是留了手吗?他明明就是撇不清,嘴上却全都是硬话…

长卿却看着他一双手上还上着手镣,腕儿上都被磕出血痕了。身上那些旧伤的血痕刚好,便就添了新的。

狱卒来给囚犯们送吃的,一人一碗黑乎乎的,也不知是什么,热气儿也没有。虽是五月天了,可这般吃食,着实只是吊着人活着一口气儿罢了。

长卿起了身来,再望了望四周。除了付成,这里压着的好像都是江家的余党,其中几个女眷关押的地方较为敞亮,条件也要好些。另外,好像不见了江弘,可是被殿下捉去拷问了?

她再望了一眼明镜,方往牢车边上凑了凑,“我与你寻些药材来…”她准备走了,却见得明英寻了过来。

明英方才一时间不在帐子外头,回来的时候不见了人,便寻着山坡问着人,找了过来,果真见长卿在这里。

“姑娘,回去吧。殿下知道了得怪责了。”

长卿点点头,明镜却仍在那牢车里一动不动,似是没听见外头动静似的。等得人被明英扶着走了,方才缓缓睁眼望着那抹粉色背影,叹了声气。

“明英,你可知道殿下如何打算处理明镜的?”长卿边往回走着,边问着旁边的人。

“这…主子的心思,明英不好猜。也猜不着。”明英犹豫了少许,见她仍是担心,只好再多透露了些。“主子对这些犯人,似是各有各的打算。只不过明镜自被关押以来,便也没受过刑罚。殿下该还是念着姑娘的面子的…”

长卿听得这话方才重重松了一口气,“可那手镣磕着他出血了。”

明英淡淡一笑,“十三司的男人,那点儿伤都不好意思说的。”

“……很多血!”长卿强调了声,“没得治,还得继续磕着一路么?那也太疼了。”她光是说着,便觉得疼…

明英无奈,“金疮药我这儿是没了,明循自个儿也伤了,他身上的也用完了…只能、只能再问许太医看看有没有。”

长卿被明英护着回来帐子里的时候,一方寸大的地方,还架起了小桌,小桌上已经摆好热粥和几道热菜了。明英方才解释,“殿下该要在那边和程将军议事,不能和姑娘一道儿晚膳。姑娘先用吧。”

行了一路,长卿着实有些饿了,却对明英道,“殿下不来,你帮我将长怀叫来吧。我与他一起用膳。”

**

帅帐里,凌墨与程彪和杜玉恒的商议,一直持续到了天黑。三人简单用了顿膳,便将去到豫州修整之时需要部署的事情,得了个齐整的结论。

此回晋王点给程彪的,多是老弱残兵,真要打起仗来根本不顶用。可既然程彪此行与太子谋和,自然便是已经选定了阵营。

凌墨的挂名太子作了多年,如今终于等来自己第一股兵力。等过了豫州,他便会让程彪下令,军中年四十岁往上,或身患残疾,或久病拖累之人,领了最后一份米粮放兵回乡归田,只留最精锐的一批与他回京城。

虽然所剩之人不多,可他有信心,接下来大周面临的一个机会,会让程彪手下这批兵将化残为精。

从帅帐里出来,杜玉恒送着凌墨回帐,却见得明英匆匆领着许太医往太子帐子里头去。杜玉恒还未反应过来,身边的太子殿下衣襟箭步跟入了帐子,寻着许太医问话去了。帐内地方太小,容不得太多人,杜玉恒只好在外候着。

明英也同样,立在帐子门前。

上回在西湖小船上,明英便与世子爷打过一回照面了。当时两人一起发光发亮,一人去了船头一人去了船尾。眼下,她和世子爷也一同候着外头,各自都不敢走开了。

“可是阮姑娘身子又不好了?”

明英听得世子爷问,便也客客气气解释道,“姑娘不小心摔碎碗碟,被碎瓷片儿割伤了。”

杜玉恒原以为是因得胎儿的事儿,听得只是外伤,着实还松了一口气,“哦…可还严重么?”

明英道,“这,还得看许太医怎么说了。”她到底不敢与世子爷将话说全了,姑娘为了拿金疮药,用瓷片儿将自己手划破了。

凌墨进了帐子,直寻着床榻上的人扶了过去,“哪儿不舒服?”

长卿捂着手指头还未说话,坐在身旁的长怀便接了话去,“阿姐被瓷片儿割伤了手,想问太医要些金疮药。”

凌墨这才看到她指尖上染了些血迹,好在看起来伤口并不深。他到底是松了一口气,又见得她被亲弟弟护着,便直将自己挪去了桌前落座下来,好让许太医过去给她清洗和包扎伤口。

目光落在地上零碎的瓷片上的时候,他只觉那瓷碟摔得很笨…不似是跌落在地上摔碎的,到像是被人磕在桌沿上碎的。却听得身后许太医说,寻常的金疮药里都有些活血的,姑娘用不得,当场给她配了一副新的。

许太医将那伤口都打理好了,凌墨方才回来床榻边上,将人揽进来怀里,“怎么如此不小心?”

长卿早和明英对好了词儿的,“只是不小心碰落了那腌菜碟子…”

许太医送上一个青花纹的白瓷瓶子,又嘱咐了几句不好沾水,半天换一次药之类的云云,方才退了出去。长怀一旁在关爱了几声姐姐,方与许太医也一起退了下去。

门外杜玉恒见得两人出来,直与明英交代了声,便也先走了,若殿下有什么事儿再找人通传便可。

帐子里只剩得两人,长卿却被他拥得几分心虚了,“我没事儿了殿下,你呢,用了晚膳了么?”她说着抬着手去抚了抚他的鬓角,那儿的白发,她着实也是很心疼的。

“孤在那边用过了。”

微弱的烛火中,凌墨只见得那张小脸有些发红,他便将人抱起往床榻里头放了放,“你先休息,孤一会儿就来。”他刻意地和她支开了些距离,也好避免二人再动了情致,伤着腹中小人儿。

行军得要起早,次日天才蒙蒙亮,长卿耳边便传来声响,“起身,要走了。”

“……”连日来在徐府里养着,她倒是从未起这么早过。揉了揉眼睛,只见殿下凑着她眼前的,身上是一身白色内里衣,明明是和她同褥而眠的,她昨日竟是睡得沉了,一点儿也不知道…

身上还有些重,眼皮也沉着,她将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好累…”淡淡两个字,惹得面前的人没了声响。殿下好似又躺了回来,被褥里大掌绕到她背后,又将她往他怀里捂了好一会儿。长卿方才听得殿下兀自起了身。

她忽觉得不太对…以往都是她侍奉殿下穿衣的。这才撑着身子爬了起来,刚掀开来被褥,肩头却是一暖,殿下竟是帮她将外衣拿了过来,披在了她肩头。而后便见他坐回来床边上,又亲手给她穿衣理带…

长卿一时间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她胆儿真是越来越肥了!

明英端着热腾腾的早膳送进来帐子,正见得她那一向威严从不二话的太子殿下,正给姑娘系着腰带。怕系得太紧了,下不得去手,一双眉头拧得如同个孩子。

明英忍着没笑,直将粥碗送去桌上,方对殿下回了句,“殿下,早膳送了来了。还有姑娘的安胎药。”

“知道了。”殿下答了声,方才算是停下了手中给姑娘系腰带的活儿,“吃饭。”

**

马车沿着山路缓缓下山的时候,太子的车里却坐了三个人…

看了整日的书,果真是闷着殿下了。长卿被他安顿着在软塌上靠着,殿下却邀着世子爷一同下棋。

长卿看了会儿窗外的景,便觉着着实无聊了。掀开了被褥,凑去了他身旁坐着,倒是和世子爷打趣起来。“陪着殿下读书,可是门辛苦的差事。世子爷还陪着他私访南下。”着实不是辛苦,是闷。读书闷,下棋也闷…这才是长卿的心里话。

杜玉恒没敢抬眼,却是抿嘴笑了笑,“阮姑娘莫打趣我,杜某只怕未能与殿下分忧…”

凌墨却侧眸来看了看身边的人,“颠簸得很,你莫看了。回去靠着。”

长卿却直捂起他的袖口来,“我快要闷坏了…”她话语里几分不情愿,又柔柔弱弱的。

对面杜玉恒刚要落下的棋子,在空中顿了顿:这不是撒娇么…

凌墨听得一阵心软,只好由得她靠在自己臂膀上。担心她害喜,又将角落里放着的酸梅坛子拿过来,送到她怀里让她抱着,“先吃些这个。”昨日见她害喜那般严重,闻了一闻这酸梅便止了呕。身为太子也不得不承认,广大民间女子,在生养娃娃这件事情上还是经验丰富的…

长卿吃了颗酸梅,一开始还能撑着在殿下身边看看他们下棋,后来便实在困乏得不行了,还是被殿下抱去了一旁的软塌里躺着。昏昏沉沉的间隙,她知道世子爷因得她躺下,避了嫌。与殿下的棋都没下完,便回去与长怀同车了。

马车这般行了整整一日,方在一马平川的豫州平原上寻了一条小河扎了营。

长卿被殿下扶着下来马车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虚浮,平原上风还有些大,她很快便被殿下引回去了帐里休息。殿下却同昨日一样,有事情要与程将军商议去了帅帐。

天黑以后,凌墨自帅帐里出来。明煜已经在帐外候着了,与他报了一些江弘的事情。他方去牢车那边寻江弘问话。还未寻到江弘,却是先撞见明镜的囚车。

一个青花白瓷的小药瓶却忽的闯入他的眼底。那小瓶子就那么被放在牢车一角,精致得与车中的稻草狼藉和污秽格格不入,可似乎还被车里的人嫌弃,没有被挪动过。他与那车中的人不过对视一眼,目光又落在明镜参着血的手镣上,便已然明白了过来,这瓶子是谁送来的…

帐子里长卿正和长怀用过了晚膳,本还想出去走走的。明英却劝着说今日风大,出去吹了得落下寒症。长卿方才只和长怀,在帐子里说了一会儿话。

长怀年岁还不长,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姐夫”的态度也很是复杂。可连着数日,阿姐在车中被太子照料,他自也看在眼里。再加上早前徐府便有些传言,阿姐腹中已经有了太子殿下的孩子。

这两日每每同阿姐吃晚饭,长怀便也会打探着,“殿下待阿姐可好?”看着阿姐每每含笑,长怀方才有所放心,殿下该是待阿姐好的…

可昨日,阿姐为了得来金疮药,去救那牢车里的犯人,竟是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他本也有所不解,却听阿姐说,那犯人救过她好几回性命,又护她从京城去了杭州城,他这才算是明白其中情感。

眼见着今日阿姐有些乏累,长怀心疼阿姐,便借口着自己也累了,方才出来了帐子。

正在帐外,却见得他那风尘仆仆往帐子里去的“姐夫”…长怀观其面色,长眸中藏着怒火,忽觉着不妙,便在帐子外头候一候,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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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子里,长卿退了外衣,将自己窝进了被窝里。明英一旁给她松了发髻,正用木梳顺着长发一下下地梳理。

两日来,她虽是随大军行进,可殿下将她照顾得很好,害喜的次数比起在徐府里,竟还少了些。她抚了抚小腹,两个月出头的月份,还未见得隆起,可她能感觉到里头的小人儿正在慢慢长大…

帐帘却被人猛地一把掀开了,是殿下回来了…

明英起了身,将梳子放去一旁小箱的面儿上,便要往外退出去的,却是被殿下一声喊住了,“站住。”明英直觉着主子这一声脾气不太好。

坐在床上的长卿也很快察觉了出来,殿下好似有些生气。她掀开了膝上的被褥,起身来直凑了过去扶起来他的手臂,“谁惹得殿下不高兴了?”

殿下却将手臂从她手里直抽了出来,长卿这才看到那双长眸中与平日不同了。她以为她不再会怕他了,却不是…脚步已经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未等她再开口,殿下却将那个青花白瓷的金疮药瓶子,递过来她眼前,“你倒是很上心的。”

“……”长卿知道了他生气的来由了,往后退着,却撞着明英身上。她忙给明英使了个眼色。

明英便急着与殿下解释,“这…都是明英的主意。都是十三司的师兄妹,明英看不得明镜受苦,才让姑娘出此下策…”

“住口。”殿下冷冷一声,看都没看明英一眼。

长卿被他盯得脊背发了寒…却听殿下对明英道,“滚出去。”

“……”长卿不知不觉后背已经贴上了帐子。明英果真出去了,就剩了她和殿下两人。殿下朝着她走了过来,手臂撑过她的双肩,将她逼在了墙上。长眸中的狠辣就那么显而易见地摆在她面前,好似并没有收敛的意思。

她尝试着缓和一下,“殿…殿下,金疮药是长卿让明英送去的…可长卿也只是担心明镜。”

“你很担心他?”殿下喉咙的声音沙哑着,像只野兽在低吼。

长卿不敢答,可她的确是有些担心明镜的。出于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也出于对好朋友的关爱,虽然明镜好像没怎么承认过她这个“朋友”。她故意弄破手指,从许太医那里换金疮药给他,也是为了他好…她还想着,等回到了京城,殿下可能可以不再计较明镜送她去杭州的事情,她或许还能帮明镜求求情,让殿下放了他与妹妹团聚。

长卿直将目光挪去了别处,她不敢看殿下了。殿下的大掌却放去了她小腹上,那里的温存,烫着她的肌肤几乎要被烧着了…她这才发觉有些不对,看回去殿下那双长眸里的时候,她却察觉出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殿下又在问她,“担心他,是因为它么?”

长卿的目光霎时间空了一下,她怔住了,她有些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可看到那双长眸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她脑子里顿时又清明了起来…

她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回来之后方才有孕,那段时日的确都是与明镜在一起的。

殿下是在怀疑肚子里的孩子…

她又思及那段时日里和明镜相处的日子,虽两人尽量秉持着礼数,可因得她身子不好,明镜照顾在侧,也不时有过肌肤之亲…殿下在想什么,她有些不敢想。可顺着殿下的想法,她竟是拼命寻着自己的不是去了。

不可能的,明镜若碰过她,她不可能不知道。没有,那就是没有。

“我没有。”她屏除了一切杂念,很是确定地道了出来,她没有。

然而殿下眼里的,那抹带着笑的恨意并没有因她这句没有而消退下去。那只大掌附在她的小腹上的力道,越发地紧了一些…长卿猛地一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她腹中小人儿的父亲,不肯承认她们了,他是要弃了她们么?

她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生生伸手想要掰开小腹上的大掌。那人却是一动也没动,“宁愿自己受伤给他取金疮药,是真的没有么?”

“那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她松了自己的双手,便由得他在小腹上再按紧了几分。“杀了我们母子么?”

对面那双长眸里星火闪耀,拧眉望着她的目色又再深沉了几分。

她道,“那便动手好了。长卿本就是死过两回的人了…殿下想要的答案我给不了你。你便觉着我与明镜有染,我也证明不了这孩子的清白。”

话完,她小腹上的大掌方才松了开来。殿下脚步也跟着往后退去,长卿见他长眸一沉,看向地上,随之往帐子外头去了,“你先休息,孤出去了。”

见他掀开帐帘出去了帐子,长卿这才发觉自己腿脚早就发了软。她护着自己,摸爬着回来床榻上,一双手方才抱住了尚还平坦的小腹,“别怕,还有阿娘护着你…”

凌墨方才出去,便被不知什么人一把撞了过来。那人身形不高,力道也不大,将他撞到一旁的小树上,他方才稳住了脚步。他习武,眼前不过一个文弱少年,不过一股子蛮力,很快他便将人制服了。

他看了一眼明英。她明明立在一旁的,生生没来护驾。

他目光从明英身上挪回来这少年身上,他手中还拧着他的手腕儿,那人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是长卿那幼弟。他问他,“你也反了么?”

“你别欺负她,冲着我来。”长怀顾不得疼了,方才帐子里两人吵闹声响,他在外头全听见了。他就这么一个姐姐,从小对他好,宠着他的。如今被男人欺负了,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阿姐她怀着孩子呢,你还这么对他。”长怀后面这一句话,说得很是低沉:“不是男人!”

明英一旁看着听着,直为这阮家的小少爷捏了一把冷汗。以殿下平日里的性子,日后东宫里怕是又得多个太监了…奇怪的是,殿下似乎没有动怒,反倒是将那少年松了开来。

长怀得了自由,心仍有不甘,直挥着拳头一把抡了过去,却生生被对面的人躲开了。

“你不想要阿姐,便别摆那么多阵势。如今将人接回去了还要怀疑她,你让她如何自处?”长怀大概在心中称呼了一句“垃圾”,可他读书久了,那些难听的话自是说不出口的。

凌墨立在这少年对面,顿时哑口无言。他也不知自己方才是如何作想的…可来的时候,他确是想着,皇家血脉不可被区区一个明镜玷污了…

少年愤愤还立在他对面,姑且是个局外人,心疼他阿姐便已经是这般,模样了,他忽觉得帐子里的人,怕是很不好…

他心疼。

于是他走上前去,一把拎起来少年的衣领,“想逞能么?你这般三脚猫功夫连你阿姐都保护不了。”

长怀眼睛里,两颗晶晶莹莹的东西已经落了下来,“我、我日后定能好好保护阿姐!”

凌墨一把松开了少年衣襟,方吩咐明英,“送他回去帐子,今日夜里不准再出来了。”说完他方才转身回去了方才出来的那顶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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