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到底是皇帝的寝殿。长卿在这里修养了数日,便被殿下安排了车辇,接回了东宫。
殿下却没让她回去紫露院,而是将她们母子安顿在了佑心院的寝殿里。殿下每日主持完早朝,便会早早回来佑心院,陪着她和小人儿。
前方军情依然紧急,多有官员四处去到勤政殿里寻他议事。他却将勤政殿里的官员,交给了杜玉恒和江弘一同打理。经得二人相议,决断不下的方才由杜玉恒将折子递过来佑心院里。
小人儿还有些夜闹,长卿多日没怎么睡得好,便得了些气短的毛病,太医说是临产之时受了些惊吓,又多有些血虚。殿下便也不让她下床走动了。夜里小人儿也被舒嬷嬷抱去了隔壁厢房里养着,不让再与她同屋。
长卿却又念想得紧了,白日里便抱着不肯松手。
殿下每每从书房入来寝殿,便会将小人儿接过去抱着,又哄着长卿多睡会儿。
长卿醒着的时候,便常与殿下提了提,能否让母亲入宫来一趟。她嫁入东宫数月,很久未见得二老和长怀了,也想知道知道家中的消息。
殿下听着她的话,便让人去张罗此事。
两日后,徐氏被传召入来了东宫,探望女儿和小皇孙。
晌午殿下还在早朝,长卿便早早换好了衣衫。外头天寒,殿下吩咐着舒嬷嬷和卓公公,不许长卿出门相迎,只由得人将徐氏领进来寝殿里,与长卿相见。
徐氏入来的时候,见得女儿正坐着床榻上,抱着小皇孙。数月未见,她的长卿面容白皙,脸颊上还泛着两朵红晕,比起之前在侯府里,更加柔美了三分。
长卿方才喊了声阿娘,却见徐氏要与她行礼。她手里还抱着小人儿,便忙让舒嬷嬷将人掺了起来。长卿挪了挪身子,笑着将母亲拉来床榻前坐下,“殿下说了,今日阿娘来,一切礼数从简。阿娘就别与我做那些面子上的功夫了。”
徐氏算是得了恩典便将礼数的事情都放下了。仔细看起女儿来,却是几分忧愁,伸手来碰了碰女儿的脸蛋儿,“怎的生养完了,还瘦落了些?可真是那日宫变,方才惊扰得你早产了些?”
长卿安抚着母亲,“身子自有太医照看着,阿娘别太过担心了。算算日子,也过了九个月,嬷嬷说算是足月的。”长卿说着,将怀中襁褓往徐氏手中送了过去,“快看看您的小外孙。”
徐氏笑得几分难为情了,“我可不敢乱认了,这可是皇家的儿孙。到时候,都是我们的主子。”
“阿娘可乱说。”长卿道,“分明是连着血脉的,怎就不敢认了呢?”
徐氏见得那熟睡的小人儿,只道,“这血脉相连,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长卿噗嗤一笑,“都是这么说,和殿下一个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我。”
徐氏逗弄了一会儿小人儿,方将孩子交还给了舒嬷嬷,她自己捂起长卿的手来,好与女儿说一会儿话,“太医可曾说了,你这身子怎样了?生产的时候可有受什么苦,都与阿娘说说。”
长卿抿着唇,摇了摇头,“都是该疼的,便都经了一回。阿娘都该知道的…”
舒嬷嬷一旁笑着,“娘娘疼着,殿下也跟着疼。世子妃也是受得世子爷疼的,可不见得似殿下,闯了产房,定要陪着…”
“什么?”徐氏几分不可置信,“殿下陪着?”
莫说官宦人家,这些观念重,都说女子生产血污,冲撞了男人身上的贵气,能避则避,多有男子也懒得管妻妾生产这等子事情,母体再怎么受苦受疼,男子只管抱儿抱孙的。且说太子殿下这般尊贵的身份,竟是闯了产房陪产,这是什么新鲜事儿…
长卿面色几分羞赧,“我自也不想让他见着我那般污秽,本都赶着他出去了的。可半途中他又闯了回来,那时候女儿也自顾不暇,便也管不得他了。可到底有人在身后挺着,生产便也没那么难了。”
徐氏听得,面上疑惑消退了去,倒是转回来几分喜气,“殿下这般疼着你,我与你阿爹也该放心。”徐氏说着又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话说,你阿爹得了皇帝封赏,要升迁了。”
“这么快?”长卿虽是卧床休养,可也大约知道,这几日来,前朝后宫变动不小。先是那日与秦王一道逼宫的内阁大臣史晋华,和兵部尚书胡原兴被举家抄斩。后是柔妃被皇帝毒酒赐死,秦王与亲王妃伏法,被困于大理寺中,等着开春流放西海。其余秦王党羽,正被一一清算,抄家的抄家,降职的降职,离京的离京。
徐氏解释着,“该是让他去填补个内阁的空缺儿。”
“听起来,阿爹是要顶替那内阁史大人的位置了。”长卿正说着,舒嬷嬷怀里传来小人儿的哭声。“他可是醒了?”
舒嬷嬷知道长卿心里紧着,忙将小人儿送回来她怀里。
长卿刚将小人儿抱了回来,那哭声便止住了。那双小小长眸也打开了,正望着她笑成了一道儿月牙儿,小嘴里还依依哦哦吐着泡泡。徐氏凑着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这可是乖巧了,阿娘一抱便笑。这小模样俊得,真让人心都化了。”
长卿微微嗔着,“小人儿小气,阿娘可莫这么夸他。若是长大了,便生歪了怎好?”可那小人儿竟是从襁褓里挣出了一只小手来,往她脸上扑了两下。长卿笑得会心,与小人儿道,“阿娘不许你外祖母夸你,也是为你好的。”
小人儿咯咯笑了两声,徐氏也被逗着乐了,却从怀里拿了块翡色的玉佩来,塞进了襁褓里,“皇家定是不缺这些东西的,可这也是我与你阿爹的一点儿心意。早前听得你有孕的时候,阿娘便就准备好了。这回听得宫中平乱,方去了宝相寺里,拿给的方丈开光,是尊正观音,保平安,保如意。”
长卿直将小人儿往徐氏面前送,“该得谢谢外祖母了。”
徐氏听得这声外祖母,咧嘴笑得合不拢了。却听得外头卓公公来报,“娘娘,江公公来探望娘娘,说是带着皇上的旨意。”
长卿听得,方将小人儿交给了徐氏,又让舒嬷嬷扶着她起身,去了殿下书房里接旨。
江弘与长卿先行了礼。长卿却见得他手中端着个檀木小盒,上回在养心殿里与连宝轩一道儿选名字的时候,便是同样的阵势。长卿便也猜到几分江弘的来意,“江公公,可是来帮陛下送字的?”上回陛下答应过了,等她腹中孩儿出生,便再与她几个字选,好算给小人儿起名。
江弘微微一拜,“娘娘聪慧。陛下近日养病,也多挂念着小皇孙,翻着典籍,写了好些字来,与娘娘您选。”
长卿笑道,“陛下真是有心。还得请江公公回去的时候,替长卿转达谢意。”
江弘未曾抬眸,却道了声,“是。”方将手中的小盒送去长卿手里。“陛下说,娘娘且不必着急,与殿下商量着来。”
长卿让舒嬷嬷接了那小盒子过来。江弘便又作了一礼,往外去了。
回来寝殿,长卿方拉着徐氏一道儿看了看那盒子里的字来,那里头都是皇帝自己的笔迹,出了上回长卿选好的“誉”字,皇帝又提了好些。长卿一眼便看中了那个“宸”字。
“小人儿便就是黎明辰时出世的,又有朝日上升之意。”
徐氏笑着,“这我可拿不得主意,还是等得殿下回来,你们再好生商量。”
长卿抿嘴笑了笑,让舒嬷嬷将小盒又收了起来,放着去了一旁。方与徐氏再道了些家常。
中午,长卿留着母亲一道儿用了膳。殿下平日里,晌午就会回来,该是知道徐氏若见了他,必定不能自在,今日特地让人传了话,让长卿与母亲好生相处,他晚些再回来。
徐氏用过了午膳,自也知道不好多呆,便就与女儿辞了行,方由得卓公公领着往宫外头去。
长卿送走阿娘,方才将小人儿哄着睡着了。舒嬷嬷劝了两声让她午睡,长卿却看着小人儿挪不开眼,午睡的事情便也就先搁下了。阿娘送来那平安观音意头好,她便让舒嬷嬷又端了女红的锦盒儿来。用棉绳给那观音编绳子,好系在襁褓上。
小人儿在榻上安睡,长卿靠着榻边,正忙着活儿。眼前却忽的伸过来大掌,将她手里的线儿珠儿,都夺了过去。长卿抬眸,这才见得是殿下回来了。
“殿下走路怎的没声儿?”
凌墨拧着眉头,又将她膝上的女红小筐儿也夺了过去。“孤自是怕吵着你午睡了,谁知你并未听话。”
“……”长卿听得他话里几分责怪,忙将放在床头的观音送来他眼前,岔开了话头儿去,“阿娘与小人儿的见面礼,宝相寺中方丈亲自开了光的,长卿自是忙着,给他穿戴好了,莫辜负了佛祖许来的平安。”
殿下却捉起她的手来,“这细碎活儿,怎不让嬷嬷去做。”说着,又看了一眼榻上的小人儿,“他总吵着你休息,让嬷嬷抱去旁侧屋子里吧。孤昨日也未曾睡好,与你一同午睡会儿。”
长卿听得是他累着了,方忙叫了舒嬷嬷进来,将小人儿抱去了隔壁。又与殿下扑着被褥,便就被他一把抱着放去了榻里。殿下自与她盖好了被子,又伸手环过她的腰身。“快睡。”
她倒是睡不着了,翻身往他怀里钻了钻,他身上气息温存,总觉着蹭不够。手上戳着他胸前的小动作,却很快便被他制止了,殿下垂眸扫在她面上,“睡不着么?”
“嗯。”长卿方与他说起来晌午皇帝陛下送来的字。“殿下觉着,誉字好,还是宸字好?”
凌墨合了眼,下巴磕着她额头上,“你觉着呢?”
长卿笑着,“与宸字比起来,誉字便黯然失色了。小人儿他便就是辰时出生的,陛下该是也有深意?殿下觉着呢?”
“你若喜欢,那边就叫宸儿。他再年长一些,开始读书习武,再请父皇与他取个字。”
“那可是就这么定了?”长卿抬眸望着他。
殿下缓缓睁眼,嘴角勾起来一抹笑意,“便就这么定了。晚些时候,让江弘来将那字取了回去,与父皇知会一声便好。等他满月,宫中定还得办一回家宴。”
“嗯。”长卿方才满意了些,深吸了口气,“那殿下快休息吧。长卿扰着你了。”
凌墨却没急着睡,却将人扶着平躺了回去。
长卿只见殿下目光灼灼,似是别有其他的意思,忙双手一把捂着胸前,“殿下…想做什么?”
殿下的目光已经扫落到她双手的位置。“数月都未曾动过你了。”
长卿想来,自从上回围猎回来惊动胎气,殿下确就恪守得紧。因得后头月份大了,更就碰不得了,“可、可眼下也不是时候。”她说着,耳尖已然滚烫。“还未出得月子…”
“孤知道。”
殿下说罢却寻着她的脖颈去了。长卿心头几分紧张,“不行…”脖颈处处如阵雨落入泥土,暖意星星点点爬满了全身…长卿只觉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唇齿又被他覆住,殿下吃咬得急,她难以应接,本就有些气短的毛病,此下更是见得真著了。
凌墨听得她呼吸不过来,方才将人放过了。见得那张小脸已然被他逗弄得通红,方才满意几分。却又一掌拖起她的下颌来,“你可愿意跟着孤一辈子?”
“殿下怎忽问起这个?”长卿只觉着几分奇怪。
殿下却道,“孤想听听你亲口说。”
长卿抿了抿唇,勾起他的脖颈,凑着他薄唇上轻咬了一口,“长卿见着殿下便会觉着欢喜,心里自是向着殿下的。可听人说,再好的恋人,看久了都会觉着腻味,不定是殿下先会腻味长卿了。”
凌墨将人小心扶了回去,方帮她理着额角的碎发,“孤不会。孤心里也欢喜着你。”
长卿咬了咬自己的唇,这话听得她有些醉意,“殿下今日怎的定要说这些。原本这些话,也不必挂在嘴边的。”
殿下却躺了回来,这回却是他窝着长卿肩头了,“睡吧…”
长卿缓缓合了眼。
不知怎的,这一觉下去,她睡得沉极了,她几次想翻身,身体却好似一丝气力也没有,全然不受她的控制。那个梦境似是有股吸人的力量,将她困在其中,怎么都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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