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香兰在黄家絮絮叨叨半天,终于进入正题，将来意跟林察说清楚。
“你也知道你叔那人，最是爱脸面的,本来想让他亲自过来跟你说，可他那扭扭捏捏的样子,我看着就来气,这不就自己来了，反正我这张老脸脸皮厚,这不就觍着脸跟你求这个人情了,我知道咱村里就属你有本事，有这个家底儿帮衬咱一把,你放心，你叔你婶儿都是有理的人，这不，连借据都让你叔在家里给写好了再来的,今儿跟借了你多少,来日肯定如数奉还,……”说着还真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来，展开给她们看。
村长赵虎声平时对林察她们还算照顾，这个人情林察自然不会不给，更何况人家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那还有什么担忧的,于是连忙将陈香兰的手给推了回去道：“婶儿这话说的,都是一个村里住着的,婶儿和叔什么样的人品德行，我们还不知道吗？家里要有什么缺的，直接来拿就是了,还谈什么借不借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人情归人情，道义归道义，现在这个特殊时月，你还愿意把粮食借给我，那是你还顾着我和你叔这两张老脸的面子，愿意给个情面，我们要是还不知趣儿，那就是我们没道理了，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和你叔可不是那些蹬鼻子上脸，死皮不要脸的人，借的东西是一定要还的。”
“既然婶儿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多说了，你看这粮食我让黄呈给你送家去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担回去就够了，别看你婶子身量小，可有的是力气，就不劳烦黄呈了。”
等送走陈香兰，关上院门，黄呈才说道：“没想到村长家现在都揭不开锅了。”
黄石田道：“去年大旱，庄稼地里颗粒无收，大家伙能捱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咱家要不是提早预备了，恐怕也是难熬。”
“到底是乡里乡亲，虽然咱家里不缺吃喝，但看到大家过得这样，心里还真不好受。”
林察想了想道：“黄呈，叔，波琳娜，我看家里的粮食还算多的，我想……”
“不，你不想！”黄石田突然打断她的话，“别跟我说，你想把咱家的粮食分给大家伙儿，不是我心狠，咱家虽然过得还算不错，可现在也是坐吃山空，咱家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供养不起这么多人啊！都说生米恩斗米仇，不患寡，而患不均，就算你对人家再好，有几个人承你的情呢，本来村里人对咱们家都有些嫉妒，之前不是几个泼皮无赖还惦记上咱家了嘛，要不是有村长在那镇着，说不定咱家里都让人打土豪分田地了。”
“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是说咱山上不是正要找人栽树苗子嘛，不如就在村里找些人手，可以接济些家里困难的，不用像冤大头一样白给还落的不是。”
“我看再问问莫清风那边，看他那边的水泥厂还招人不，可以让村里的年轻人过去，反正都是招人手，找咱村里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不比外人不知底细的强？”黄呈也说道。
“人家莫清风今日可不同往日了，现在人家管着一个厂子呢，厂子才上正轨，有多少事等着他去办呢，有时候熟人熟事的反而不好，要是做错了什么事，闯了什么祸，说都不好说，一个不好就结了嫌隙。”林察道。
黄石田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和他说一声吧，要不要在他，我看林延续在他那儿不就干得挺好的，村里好几个他是能干的小伙儿都说想跟着他出去干呢。”
“行，那我找时间跟他说说。”
林察包下的那片林子本来早就打算栽上果树，结果碰上了大旱，直接荒废了一年，种树的事情也就耽搁了，之前好不容易打理出来的是山地也重新被枯草荆棘占领，需要重新修整。
黄呈龙飞凤舞写了一张招聘单贴到村口的大榕树上，立刻吸引了全村的注意。
“大家都瞅瞅这上面写的啥呀？”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是没念过书的文盲，有不认识字的大妈好奇问道。
“上面说啊，黄老歪他们家要招人手打理山地，栽树苗子，有想报名的就到他家院儿里去报到。”
“那工钱咋算的？”
“工钱日结，一天两块钱。”
“呵，这可真是大手笔啊，要我说还是他们家有钱，看这大手大脚的，可真阔气。”
“你知道啥呀，人家这是惦记咱们乡里乡亲的，日子过得不容易，所以特意周济咱呢。”
“他家没有你说的这么好心，真是想扶危救难，走周济乡亲，那就学过去的大善人一样开仓放粮啊。”
“呸，人家该你的？是吃了你家的米还是欠了你家的钱呢？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就你这样的，就是白送你座金屋，只怕你还在后面骂人傻蛋呢！算了，不跟你说了，我上黄家院里报名去了，名额就那么几个，去的晚了可就没了。”
“诶，别走啊，等等我呀，咱一起去。”
黄家大院此时热闹非凡，被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大家你一句我三句的争着抢着要报名。
黄呈站在院子中间的石桌子上维持秩序：“大家慢慢来，别挤！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人站到右边来啊……张淑芳、王桂、金霞……”他啪啪啪念了一大窜，一群大妈小媳妇的就哗哗哗地站了出来。
“恭喜各位，你们被录用了。”
后面年轻力壮的一看，嗤笑着叫道：“我说王婶儿，张婶儿，你们这都半截入土的人了，怎么还跟咱们这些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儿争工位呀，山上的活儿可累着呢，小心别闪了您老的腰。”
“就是，这群老娘们加起来可都上千岁了，我说你们家这是招工呢，还是招老妈子啊，这都怎么挑人的啊？放着咱这年轻力壮身强体魄的不要，专捡这些老弱病残的。你们这是存心逗我们玩儿是吧？”
“放你娘的屁，你朝着周围问问，就院子里这些人，有哪个地里的活儿干得比我张淑芳来得利落，就你小子嫩胳膊细腿儿的，再来十个也抵不过我一个。”
“切，您老就可劲儿的吹吧！”
“大家别急，听我说。”林察清了清嗓，说道，“我知道大家对我们的选人标准有异议，这个我们自然是有我们自己的考量。”
“那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我知道现在到处都缺粮食，咱村里很多人，家里情况也不是很好，所以我就到城里找莫清风说了一下，莫清风呢，大家也都知道，现在管着一家水泥厂，这水泥厂呢，也是刚刚建起来的，才步入轨道，所以现在正是大量招人的时候，我就跟他商量过了，咱村里这么多年轻人，都是正值壮年的劳动力，呆在农村也没啥钱挣，不如就到他水泥厂打工去，怎么着也能有口饭吃，大家觉得怎么样？”
“那是，城里多挣钱啊，尤其现在这水泥厂啊，什么砖窑厂啊最賺钱了，我听说林延续就在莫清风那儿干，一个月能挣大好几十呢，是不是啊林红渠？”
跟着来看热闹的林察三叔林红渠冷不丁听到有人叫他，本着财不外露的原则，赶紧叫穷道：“哪儿听的呀，挣什么钱啊，城里挣得多，消费的也多，一个月下来也就、就剩十来块钱吧，没什么钱，真没钱。”
“不会吧，我昨天才听见你媳妇儿在那儿夸你家儿子会挣钱，大半年就攒了近千块呢，要是没钱，你家里那些商品粮哪儿来的钱买啊？”
“就是，你别在这儿跟我们装穷啊，又不是找你借，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有钱大家伙一起赚呗，难道指着你家一个人都赚完了？林察，你去帮我跟他说说呗，我想到他厂里去上工。”
“我也去，我也去！”不少年轻人纷纷附和道，其实之前不少人都有这个心思，只是因为之前莫清风在村里的时候都是独来独往的人，少与人亲近，后来到了城里又忙来忙去，少有回村，一直没搭上话。
林察继续道：“大家伙既然都觉得这主意不错，那我就去跟他说了啊。不过我话就先说在前头，这场子也不是人家莫清风一个人的，他也是跟人合伙干，而不是他一人说了算，你们到了那边可不能给人家添麻烦，让人家难做。”
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没有意见，纷纷道：“放心，咱到了那边一定听他的话，他让咱往西走，绝不往东。”
之后林察联系好莫清风，直接派了辆大卡车过来将村里的年轻人接走，林察大伯林朝阳最后不知怎么的也挤上了那辆开往城里的大卡车，跟着一起去了。
村里的年轻人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大多是老弱妇孺，平时热闹的村子一下子就变得冷清许多，不过这一来也缓解了村里粮食紧张的局面，村长支书也都悄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