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台下掌声雷动。
台上,制服裙将宋绮诗的腰勾勒得不盈一握。她看上去仍旧是那样纤细弱小,但却仿佛已经彻底挣脱了那些晦暗的色彩,重新披就的是熠熠如钻石般的光。
现场媒体们不停运用手中的摄像机,或对着宋绮诗那张脸录像，又或者是疯狂抓拍。
学习成绩好,模样乖巧纤弱,又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新闻稿发出去只要稍微炒一炒，就能立马炒出个天才美少女的人设！
当宋绮诗走下台的时候，镜头都还始终跟随着她。
楚羿年的面容不自觉地挂上了微笑。
助理在一边盯着楚羿年脸上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头皮发麻。
助理低声道：“您现在的心情很好吗？”
楚羿年顿了下。
他笑了吗？
他敛了敛脸上的表情，本能地朝宋绮诗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她是于敏的外甥女，挂着他表妹的名头。倒也没给他丢脸。
下一刻,楚羿年就看着宋绮诗转过身，走向了沈曜舟。
楚羿年：“……”
楚羿年这时候扭头看向助理,他终于回答了助理的问题：“现在不太好。”
助理眼睁睁看着楚羿年脸上表情的一系列变化,咽了下口水，自觉地不再开口捋老虎须了。
这头，沈曜舟送上了语气平静的赞赏：“恭喜，表现得不错。”好像只是出自程式化的夸奖。
宋绮诗看到他这样,反倒放心了。
程式化才好呢。
那说明，她对于他来说,就是个普通同学，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如果入围了下一轮比赛,你还需要另外再准备一篇演讲稿。”沈曜舟又道。
宋绮诗马上警惕地道：“好的谢谢不用你再写给我了，我自己会写的。”
拿人手短。
多拿几次，她就跟断了一只胳膊差不多了！会要命的！
“……”沈曜舟不自觉地重重抿了下唇。
他拿演讲稿给她，只是为了偿还那天从机场到酒店，他“抢”了她的伞，以及，她烧了热水给他，的确缓解了他感冒发烧的痛苦。
沈曜舟冷冷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再给你准备一次。”
话是这么说，但被人抢先说出来的滋味儿……很不大舒服。
他不打算给她。
却原来她也根本不想收。
难道我的演讲稿写得不够好？
沈曜舟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水平。
宋绮诗倒是开心极了，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眼尾弯弯，像是化作了小钩子一样，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往人的心上勾。
她说：“那可真是太好啦！我要自力更生去了……”
沈曜舟顿时更怀疑自己的水平了。
而楚羿年望着她冲沈曜舟笑容灿烂的模样，心底有什么翻涌来翻涌去。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殆尽。
小东西，对着他可没几个笑脸。
助理小心地觑了觑他的脸色，心说，这下连用也不用问了，肯定是心情很不好的。
海市瀚海高中高三·三班的教室里，有人突然一拍桌面：“靠，太给我们三班争气了！”
讲台上，生物老师脸色一沉：“方立，你在课堂上干什么呢？”
郭圆忙一把按着人的脑袋，把人按着薅了下去，说：“老师对不起，对不起，他打瞌睡睡傻了。”
生物老师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但却没再多说什么。
三班这帮富二代，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整所学校上下的富二代，全都这么一个德行。学习是不会学习的，每天上课只能传传纸条、玩玩手机、打打瞌睡这样子。
老师们都心知管不了他们，慢慢也就不怎么管了。
只有学校里为数不多的老师，还指望着能带出一批优秀的学生，对得起学校的高薪。
“坐下吧。”生物老师冷冷道。
方立坐回去，就被郭圆拍了下头。
“你傻吧你？喊出来干什么？”
方立左手还抓着手机，耳边鬓发留长了一点，恰好挡住了耳朵里佩戴的蓝牙耳机。他歪着头，压低了声音，嘿嘿一笑：“看入迷了……虽然老子一句没听懂，但仔细听听，还挺有意思。反正……反正宋绮诗声音好听。”
郭圆也忍不住摩挲着手机，说：“反正是比我爸给我请的那外教说起英语单词要听着舒坦……”
方立就嘿嘿笑：“三班不能没有她，不能没有她……”
三班的其他人差不多也都这么想。
不止他们，甚至还有些网友评论也是这样的。
【实不相瞒，就听见一个and，别的全没听懂。但还是想再听一遍。口齿流利，语气和情感运用洽到好处，演讲水平很不错了。】
【想知道这个小姐姐做家教吗？】
【ls，人家不缺钱吧？】
【我来回复，ls你没看采访吗？小姐姐说啦，成为学霸是因为贫穷。】
【……我贫穷，我也没成学霸，看着自己流下了咸鱼的眼泪。】
微博评论区一片夸赞之中，出现了那么一个不太友好的评论。
【不就是长得好看吗？说白了还不是靠脸，说白了你们这些网友还不是肤浅？她要是能拿第一，妥妥潜.规.则。】
这条评论的楼中楼很快被占领了。
【臭弟弟，你一定长得很丑，长到这么大镜子都不敢照，你爸妈一定很想把你回炉重造吧。】
【层主快别在网络上发言啦，带着你的键盘赶紧回家吧。你爸正在你家院子里种枇杷树呢笔芯。】
【女性优秀就是潜.规.则了？在这里祝您新的一年炸上天骨灰落下来拌饭喂狗吃哦。】
……
连虹看着评论区不断新增的回复，差点气到当场心肌梗塞。
她从来都是欺软怕硬
，只会披着皮，在底下使点不上台面的手段。她要是足够硬气，当初在丰水中学就不会挨欺负了。
这会儿，披着马甲到评论区装路人的连虹，头一次领会到了互联网的残酷。
她连回个嘴都不会。
连虹气得不停咬牙，咬得牙龈都出血，也想不出更有力的回击。
这时候，她听见楼下传来了开门声。
连虹连忙放下手机，小跑着出了卧室，冲刚进门的连太太和连菲露出了笑容，讨好地叫了一声：“阿姨，你和连菲回来了？”
连菲冷着脸，没出声。
连太太不大看得上她，也没搭理她。
过了一会儿，连虹才又到了连菲的房间。她问：“今天你见到雍太太了？”
连菲抬眉，开口挟着怒气，竟然失去了她平时的淡定：“雍扬追到京市去看她比赛，雍太太根本不在乎……不仅不在乎……”连菲忍不住冷笑道：“甚至还乐见其成。”
连虹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就和她被接回连家了，明明已经是连家小姐，但仍旧因为不光彩的出身，因为曾经待过糟糕的学校，学习成绩也不上不下，而备受冷落、讥讽。连家看不上她，说白了，就是骨子里认为她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那宋绮诗和雍扬自然也不是一类人！
像雍太太这样的豪门贵妇，难道不是极为厌憎这样，和他们家格格不入，一看就是要攀他们家高枝的野鸡吗？
连菲心情不好，就把她赶走了。
连虹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打开手机，想去学校贴吧看看那些骂宋绮诗的话，也只有这样，才能换来点短暂的舒坦。
但她一打开手机，更先看见的是微博网友排着队骂她的新消息推送。
连虹气得砸了手机。
……
演讲环节当天就评出了名次。
有沈曜舟提供的稿子，再加上宋绮诗发挥超常，所以顺利拿到了第一。
侯俊心神不宁，相反只拿了倒数第四，等散场的时候，整个宁山中学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等到散场后，助理也就催促楚羿年回去了。
“这会儿到处乱走的人多，别再认出您来，那就麻烦了。媒体们正指着拿个大新闻呢。”助理苦着脸劝道。
楚羿年走到了门口，脑子里却还印着宋绮诗冲沈曜舟笑的模样。
他眸光一动，问：“你看一下，附近哪里有商场？”
助理听话地低头搜了起来。
“……离这儿八百米。”
“开车过去。”
“哎好的。”
六分钟后，楚羿年就站在了商场里。
他走过了琳琅满目的店铺。有卖少女时装的，有摆着知名品牌的香水、美妆产品的，还有卖prada包的……
助理注意到他目光流连过的地方，连忙出声，为自己的老板提出好的建议：“您要送女孩子礼物吗？lv有个新款包，最近圈子里好多女星都想买，没买着。”
楚羿年没出声。
他一路走过，最后停在了一家店前，拿起了一支钢笔。刷卡，付钱。
助理：？
等等，不是送女孩子吗？
楚少最近真的变得好奇怪啊。
送女孩子去了医院，又早早自己跑回来，还一脸淡然表示自己不是药帮不上忙，但看剧本又心不在焉；送了人的伞，还要特地拿回来；现在给人买礼物，都从什么钻石项链、el、gucci变成了一支……钢笔？
“走吧。”楚羿年转身走了出去。
头一次给人做哥哥。
……应该是送笔合适吧？
楚羿年顿时都觉得，宋绮诗要是不对着他，甜甜喊几声“表哥”，那可就太离谱了！
助理懵懵地跟着楚羿年出了商场。
等回到会场附近，楚羿年还顺便在门口摆着的小摊儿上买了一本三五。
助理：？？？
楚羿年拿着朴实的礼物站在会场树荫下，手机正好在这时候响了。
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姿态冷淡地接了起来：“喂。”
那头传出了于敏的声音。
于敏惊喜地道：“我刚才看见新闻了，诗诗去京市参加什么比赛了是吗？都上电视了。弈年你也在京市参加活动对吧？不如代我给诗诗送件礼物？好吗？”
楚羿年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他感觉到极其强烈的不痛快。
他想到了上次送宋绮诗去医院，最后是宋绮诗拜托父母向于敏说，再由于敏向他转达了谢意。
宋绮诗不会以为，他送她去医院，是看了于敏的面子吧？
这次……他把礼物给宋绮诗，她会不会也以为，是于敏要给她的？
楚羿年顿了顿，难得口吻冷了冷：“自己送。”
说完，“啪”的挂了电话。
楚羿年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性格，他将那本三五丢进手拎着的袋子里。
“你去叫她。”他对助理说。
助理顺着角度，看了一眼跟随人群走出来的宋绮诗，他有点紧张地握了握拳，生怕耽误了老板的事儿，点点头就过去了。
宋绮诗看见助理的时候，并没认出他是谁。
但她目光一转，很快就瞥见了楚羿年的身影，宋绮诗惊了一跳，连忙找了个借口说要上厕所，就跟着助理走了。免得楚羿年亲自走过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等宋绮诗走近，楚羿年把袋子往她手里一递，并且加以重音强调了一下：“特地给你的。恭喜。”
宋绮诗打开一看。
一本厚厚的三五。
一支钢笔。
特地？
宋绮诗：……？
不是，这和原著不一样啊……
宋绮诗面上闪现了一丝茫然。
楚羿年头壳坏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