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姜西吸了吸鼻子，整个房间里弥漫着酒味。
这个狗韩域……昨天到底灌了她多少酒？
她靠着床头缓缓坐了起来，摸了摸肚子，低眼一看，身上还套着昨天那条水蓝色礼服裙。想来是昨天花了全部的力气坐电梯、回房间，洗澡的力气一点都没有了。
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一开始韩域给她递了一杯又一杯的吉尼斯黑啤，接下来两个人开始喝老汤姆金酒，姜西觉得很过瘾，又问侍应生要了白兰地混着金酒喝。
韩域大概不知道姜西的酒量有多好，在姜西还能发消息叫莫壁微来领人的时候，他居然已经趴在桌上醉醺醺的动不了了。
姜西眯了会儿眼，拖着沉重的身体去浴室冲了个澡，尽量洗去自己身上的酒气，等她从浴室里跨出来，摇了摇脑袋才想起她的行李还在闫青山房间。只好把满是酒气的那条水蓝色礼服套回去，坐电梯去找闫青山。
敲了两下门，开门的闫青山已是妆容精致，她上下扫了姜西一眼，嘴角蕴着意味深长的笑，语气不明的问候姜西：“昨晚睡的好吗？”
“……还好。闫总，我来拿衣服。”
“进来吧，换好衣服叫辆车，直接去机场。”
“您不参加今天峰会了？”
闫青山慢悠悠的在临阳台的沙发上坐下，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后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大老远飞一趟北京，真是来参加这破峰会的？”
姜西：“……”
当天下午到达临州，姜西和闫青山在机场告别，直奔医院去找伍清越拿陈鹤予留下的那张visa卡。
伍清越见到姜西，从姜西嘴里得知她在北京见到了崔栩仟，一个劲儿的追问她崔栩仟本人如何，是不是明星的五官真的比他们素人要立体很多？
姜西说：“帅，但是没有帅哥哥哥帅。”
“嘁——”伍清越一个白眼，“这个坎儿你是过不去了是吧！”
是呀。
姜西在心里叹了一声气。真不知道陈鹤予到底会不会打电话给她，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
如果他不打给她，她是不是再也没办法见到他了？
伍清越摇摇头，又突然想起来：“我一直忘了问你，就你捡到陈鹤予那天是在码头吧，你没事去码头干什么？”
姜西撇撇嘴，双手一摊，这次把气叹了出来：“哎，说来话长，那我长话短说，我是去蹲崔栩仟的。”
“崔栩仟？你蹲他干嘛，追星啊？”伍清越怀疑的看着姜西，“他不老演些文艺片吗，难道你喜欢看？”
伍清越对娱乐圈里的明星不太了解，但崔栩仟她还是知道的。
瑞华娱乐是业内新兴且势头正旺的综合性娱乐公司，旗下艺人崔栩仟年仅二十三，却当之无愧成为了“瑞华一哥”。
年轻，有朝气，在流量当道的娱乐圈，崔栩仟十九岁凭借国庆献礼剧《真我》走红，同年搭档顶流影帝出演的贺岁片《与家》夺得了贺岁档票房冠军，后来接的片子除了传递正能量的正剧，就是与环保相关的公益性质电影。
姜西否认，并纠正她：“不是文艺片，是公益电影。”
她说：“清越你不太关注娱乐圈可能不知道，崔栩仟这两年的流量都很好，也不单单是流量，他虽然只有二十三岁，但是在圈内圈外的口碑更好。所以众达想请崔栩仟做第五代新能源汽车的形象大使。”
众达旗下车型多，且较具有代表性的独立车型会请明星做形象大使来加持。
伍清越略有耳闻，但依稀记得众达这样一个偏稳重的民族汽车品牌，请过的明星都是三十五岁以上的知名演员。
二十三岁的崔栩仟，未免有些不符。
“但是吧崔栩仟团队把我们拒了。当天发出合作邀请，当天拒绝。”姜西说。
伍清越一怔：“当天？”
这是崔栩仟团队看见他们“众达”两个字就下意识回避吗？
伍清越没急着追问原因，稍稍一想，其实也能猜到。
众达虽说近两年渐渐成了中国民族汽车的主导，但再往前推几年，还有污点在。
2013年7月，众达汽车集团的新闻在某一日突然占据各大新闻板块的头条——源于19岁女高中生向北京市环保局的举报。
当日众达股市大跌，口碑骤降。至今仍被许多车友挂于唇齿间笑话。
崔栩仟团队拒绝显然也是因为顾虑到艺人形象不能因这样的代言受损。
“所以你就去蹲崔栩仟，想当面问他？”伍清越渐渐明白过来。
姜西有些惆怅：“是个笨办法，但我没办法。合作的事一直是一组那边在交涉，我们二组说难听点就是个收拾烂摊子的，一旦我们这个摊子没法收拾好，一组那边就直接换方案了。所以这次一组那边没下决定之前，我必须见崔栩仟一面，也没别的什么，就是希望能把众达的诚意给到他本人，如果他知情有这份代言邀请之后再拒绝，我会甘心一点。”
姜西本能相信崔栩仟和他的团队不一样。
二十三岁的少年，有比许多睿智成熟的演员没有的大气。自他出道开始，仿佛就知道自己该走怎么一条路，就好像他进了这个圈子不是来赚钱的，而是利用这样一个公众身份来宣传环保的。
出道五年，崔栩仟始终借自己的影响力宣传环保，而众达汽车如今也将重心放在了低碳出行，全心将新能源汽车做到行业最佳——
所以姜西才会这么坚定的相信，这份合作邀请如果没有被崔栩仟的工作团队pass，那么崔栩仟本人该是有意愿的。
“你是觉得他本人的想法会和他的团队有所不同吗，姜西？”伍清越问。
“当然。”
尤其是这次北京一见，姜西太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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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西毕业已经有两年，今年二十五岁，算是个不尴不尬的年纪，没有男朋友，甚至没有谈过恋爱，年纪小的时候只暗恋过班里的帅哥，但从来没动过歪心思。
她虽然从小就不正调，爱玩爱闹，好像永远不会有心事的样子，但上学的时候对学习唯独有一股劲儿，学到清心寡欲，学到世界忘我。
伍清越和她高中是同桌，二人的感情是从第一天做同桌起建立的。
伍清越家是医学世家，姜西父母在出国陪读弟弟前都在众达汽车研究院有很好的工作，所以二人家境都不错，那会儿念了当地一所教育颇为出色的私立高中，身边一帮富家子弟，成绩两极分化尤其严重。
成绩好得那一批勤奋也刻苦，成绩差得那一批是连书都不怎么碰。
姜西和伍清越都属于成绩好的那一批，周末热衷于上各种补习班，每次考试拼成绩，在家天天熬夜做习题，手边时常摆着一瓶1000ml的便携氧气瓶维持清醒用。
2013年的高考，伍清越如梦首医大，研究生考回了本地省大医学院，现在一边上学一边在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实习，她跟的导师是她奶奶当年的徒弟，对她尤其严厉，实习工作也是在导师手下。
伍清越一度向姜西叫苦，她除了上课做实验的时间几乎都在医院。
2013年的高考，姜西却考出了有史以来最差的成绩。当年北航并不是她的第一志愿，她想要念的那个专业，排名第一的是西交。
毕业后，姜西一刻也没在北京留，马不停蹄的回了临州，进了众达汽车研究院，做的工作与所学专业完全不搭边。
汽车研究院设在城北的塘东郊区，而总部设在cbd。
姜西父母都是在研究院工作了半辈子的人，原先给孩子买房子的时候，也没想过有一天女儿会被内调到总部去，于是早早就把给她的房子买好，距离汽车研究院只有五公里。
塘东虽是郊区，可却是国内小有名气的历史文化名城，来这里的游客多是慕名塘东老街来的。
老街区域内现存着明朝一大家族崔氏的居宅建筑，经过多年修补，渐渐只保存下了古派的外貌。数百年洗礼，加之现代商业化开发，多家商铺争相入驻，塘东老街已经和那些古镇老街无太大区别。
姜西的亲姑婆姜颖陶退休后，就在老街接手了一家微小型艺术馆，姜西只要回来得早都会去艺术馆蹭饭。
告别伍清越，姜西开车回塘东天还亮着，想着好几天没见到姑婆，这下正好有时间去看看她老人家，赶上饭点，也正好吃饭。
「干嘛呢？」姜西到家里把行李放下，先给姜颖陶女士发了一条消息。
老太太回得快，反问她：「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发消息了啊。」
「你没事，我有事，我这正面试。」
嚯，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太太念了段绕口令。
姜西摁着手机笑了下，打字：「就您那儿千平都没有的艺术馆还要招人，这次又是什么岗位呀？老太太，我看您就是太爱大发善心了，您这艺术馆改明儿也别收藏照片和画了，我看收藏人就够了。」
老太太半天没回姜西，等她快走到艺术馆了，才收到消息：「你人来了别流口水就行。」
笑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招了个绝世帅哥呢。
她可是刚刚见过大明星崔栩仟的！
艺术馆内，七八个女人穿着艺术馆的红色志愿者马甲，正围了个圈有说有笑。
“等西姐来了，我一定要告诉她！”姜西进门，正好听到年纪最小的小应激动在说。
“哦？要告诉我什么？”
“西姐！”娇小的小应一下从那圈阿姨中跳出来，满脸的喜气，“终于等到你来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姜馆长招了个新讲解员，你知不知道？”
姜西会心一笑，巧了，她刚刚听说。
姜西点头：“知道。”
花痴小应激动的握住她的手臂摇啊摇:“绝世神颜啊小西姐，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帅的帅哥！我快晕过去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姜西扶住自己的手臂，“有这么夸张？”
“当然！你见到人了千万别流口水！”
艺术馆的前厅是展馆，后院是会友的地方，天井的格局，四周围墙高高拦起，青瓦白墙，几颗茂盛的古树挨着四周自由生长。
入眼皆景，靠近北门墙角青翠欲滴的竹子顺着风向轻轻摇了摇，耀得半个院子幽深清凉，正是日暮西沉的时候，霞光占了半片天，姜西踏出前厅的门槛，踩到了后院一颗古树的树影上，握在手心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陌生号码的短信，第一句是：「姜西吗？」
姜西刚刚点开，没来得及回，又是一句：「我是陈鹤予。」
一瞬间，手心里的热意直奔指尖，姜西顿着脚步几乎要靠到前厅与展馆之间的门框上。
“……”终于！
她手指飞快的打出一个字，回：「在！」
点击发送。发送失败。
点击发送。发送失败。
怎么回事？
她站在原地开了手机的飞行模式又关掉，关了流量又开启，就这么试了无数遍，最后又往手机里冲了五十块钱的话费，按短信的“发送”键还是显示「发送失败」。
姜西皱着眉头朝老太太的馆长办公室喊了一句：“姑婆！你这里的信号是不是被屏蔽了？”
没人应她，她埋着头专注的点着手机界面，刷了几个app，居然都显示不出新动态来。
后院面积不大，没走几步她跨了两级台阶，到“馆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还记得要敲敲门。
她恼得小脸红通通的，嘟囔：“姑婆，我手机刷不出来了，你看看你的是不是——”
姜西话没说完，后面几个字生硬的卡在了喉咙里。
第一反应，她觉得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接手艺术馆纯粹给自己的退休生活找点事干，她的“馆长办公室”相当于一处休息室，布置得古色古香，风格清新典雅，自然得体。中式元素的字画、盆景、书架，还有招待客人的桌椅板凳，样样俱全。
步步锦窗棂旁坐着个人，斑驳的光影透过窗棂映在他的侧脸，寡淡的表情中疏离气明显。
推门的动静和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自然惊扰到了他，那双疏离气与清淡气的眼睛皆存的凤眼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朝她看来，一时之间四周皆静，姜西动了动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陈鹤予抿着嘴，拧着眉，眼底的意思亦不明。
他今天仍旧穿着一件纯黑色的耐克短袖t，这次的小白勾在左袖口上，他的左手搭着腿，手上握着手机，在他看到姜西之前，他对着手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对手机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
再是看到她。
姜西看得很清楚，那分明不是惊喜。他眼里有错愕，有哑然，有喟叹。
更多的，是惊恐。
老太太坐在陈鹤予的对面，瞧着这俩人眼对眼，笑着说：“怎么，认识啊？”
姜西没说话。
而陈鹤予几乎是下意识的恢复冷淡自若的神色，眼底所有的情绪顷刻消失，他单手在手机边侧的键一按，锁了屏，然后阴阴冷冷的扫了姜西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说：“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