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人肃着脸,问梅夫人道:“你将婷姐儿送到了哪儿?快快如实说来。”
梅夫人现在不敢有隐瞒,连忙将事一一说了出来,“婷姐儿之前当了洲哥儿的外室,洲哥儿是个痴情的,倒也没有二娶。”
“没有二娶便是好的?”梅大人当年因着祖辈的婚约,娶了身份不那么高的梅夫人,现下才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娶妻娶贤的到底,“他背着天大的秘密,他敢娶么?他与婷姐儿这是欺君,是要株连九族的!”
“株连九族?”梅夫人惊呼,她跪坐在了地上,六神无主道:“老爷,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
梅大人收起了心中对梅夫人千般的怨恨,他只能处理了这一大片烂摊子再来处理家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做的万全?三殿下早已经知道了!”
“他怎么可能。”梅夫人完全不相信,“他若是早知道了,又为何要帮我们遮掩着?”
“难道闹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他被带了绿帽子?”梅大人冷冷道:“还是让全大梁人知道,他未婚妻宁愿嫁给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也不愿意嫁给他?”
“这……”梅夫人瘫倒在地,她扯着梅大人的腿道:“大人,这,这如何是好?”
梅大人冷冷看了梅夫人一眼,抬腿走了出去。
之前这事发生之间,他心间还犯嘀咕,为何三皇子要秘而不宣,如今彻查了他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丑事在里面。
梅婷到底是他膝上长大的,若犯了错还活着他定然会严惩她,可如今她不仅死了,还死得如此的不体面。梅大人心间恨极,只想将要这幕后的人付出代价。
梅大人急着回府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蒋大人与裴泽瑜两人在冰窖之中对着这苍白的女尸,不由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裴泽瑜对他微微一笑道:“蒋大人,我前几日得了一些好茶,要不要一起去品品?”
蒋大人连忙点头,与裴泽瑜走出了冰窖。
下人奉上的热茶让蒋大人去掉了一身的冷气,他心中正在思量这事儿到底怎么了结,也来不及尝尝这茶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还是裴泽瑜问起了,他才慌忙不迭道:“三殿下府上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这话说得毫无诚意可言,但裴泽瑜并不在乎,只微笑的将手中的茶喝了一口,仿佛那冰窖中躺着的,并不是他的前未婚妻,而是一个与他并无相干的女子。
蒋大人品过了味儿来,才觉得这三殿下冷静过了头,又想想,人家是凤子龙孙,宫中藏污纳垢,什么事儿没有见过?
可这事儿闹的,是不是三皇子偶然发现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便将梅小姐俘到府中虐待,梅小姐不堪受辱,便寻了一个机会偷偷跑了出来,撞死在了三皇府门口。蒋大人心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有些慌忙的喝了一口茶,可这茶是刚刚新泡的,烫得他差点失态。
“蒋大人。”裴泽瑜轻轻的对茶杯吹了一口气,“这茶可是刚泡的,莫烫着了。”
这桩案子,怎么看都是一个为难事,蒋大人强笑了一下,有些焦灼的看向了外边,这梅大人怎么还不来?
裴泽瑜似蒋大人肚子里的蛔虫,他不与他对话了,只一派悠闲的品着茶,等着梅大人回来。
梅大人一路上想了许多,这幕后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为了离间他与三殿下?当年虽然婷姐儿去世了,但三殿下仍以岳父之礼对他,他是毫无疑问站在三殿下这一边的。
可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头上戴着绿油油的帽子?此事若是三殿下突然发难呢?梅大人苦笑,果然事情若是相关他的血亲,他便不那么冷静了,可再如何,他也不知道,经历了此事,三殿下到底对梅家,是个什么态度。
梅大人从来没有觉得,这硕大的三皇子府,似一个张牙舞爪的泥坑,他往前边一步,便泥足深陷,可如今局便在眼前,他苦笑了一下,只能义无反顾的往前走去。
裴泽瑜见梅大人匆匆而来,他面上倒还是寻常神色,他叫小丫鬟端来了一杯茶水道:“梅大人尝尝,我最近得的好茶。”
梅大人哪儿还有心思品茶?他草草地喝了一口,才与裴泽瑜行了一个大礼:“三殿下,老臣家门不幸,对不起你啊。”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女儿的死,居然里面藏着这么一个惊天的秘密。
蒋大人在一旁忍不住了,问梅大人道:”梅大人,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到了这个时候,梅大人并不含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与蒋大人听了。
蒋大人听了,额头起了一层薄汗,他借着喝茶的功夫偷偷打量裴泽瑜,裴泽瑜在一旁没有愤怒之色,他看起来有些平淡。
梅大人将事说完,便有些脱力的靠在椅背之上,他埂着一口气道:“是我们梅府对不起三殿下,若有什么结局,我们甘愿受之。”梅大人说完,心间有些凄凉,这是欺君的大罪,他们梅家,居然要败落在此等事上。
裴泽瑜没有说话,只是径自品茶。
蒋大人心中为梅府算了算,这可是欺君的大罪,若此事彻查,圣上震怒,要追梅家一个株连九族也并不过分,谁能知道梅家曾一门三相,居然栽在此等事儿上?他决定,回家定然要与夫人说,肃清家风,将家中的儿女管得再严一些。
裴泽瑜喝完了茶,与梅大人道:“梅大人莫怕,自然有人会保你。”
梅大人听了裴泽瑜的话,连忙摇了摇头,“三殿下,你知道老臣的心思,如今这世上除了您,无人能保我。”
梅大人这是准备烧三殿下的灶一路烧到黑了?蒋大人心间道,可如今三殿下心间含着怨气,也不知道会不会保梅大人……
蒋大人在一旁叹了一口气,问裴泽瑜道:“三殿下,此事……”若三殿下让他谎报他是不可能做的,可是看在三殿下与梅大人的面子上,他倒是可以美化一二。
“此事如实与圣上报。”裴泽瑜与蒋大人道。
这……蒋大人偷偷看了梅大人一眼,只见他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梅大人这是要被弃了。
裴泽瑜看向了梅大人道:“梅大人不用担心,自然有人保你。”
这话裴泽瑜说了两遍,梅大人才品出了味儿,他与裴泽瑜行了一礼道:“一切都听三殿下的。”
于是三人兵分几路,蒋大人拿着令牌入了宫,梅大人回了府,而裴泽瑜,仍在品茶。
梅大人回了府,梅夫人连忙上来迎,“大人,这事办得如何了?”
这个老妻啊,虽然糊涂了点,但也为他诞下两儿一女,可是比起梅家其他人的性命与梅家人其他人的未来来,她又轻了许多。梅大人看了梅夫人一眼道:“此事会如实报给圣上,你如此胆大包天,自己做好准备吧。”
梅夫人微微一怔,含泪道:“只要此事不牵连到梅府的其他人,我便无憾了。”
梅大人来不及看她,只径直走了进去,此事严重,他还需与二房、三房多加商讨。
第二日早朝,梅大人便将此事报给了圣上。
不说圣上头上起了一片乌云,一向因着事喜欢分派讨论的朝中,也是安静一片,这事儿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三殿下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居然还有人假死逃婚?大家看裴泽瑜的头上,不由得觉得多了几分绿云,这实在是……
最心爱的儿子被人如此嫌弃了,圣上心中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咳了咳道:“众爱卿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大家互相看了看,低头不语,这事儿牵连太广了,梅府一门三相,难道还让治他们欺君之罪株连九族?那这样,梅府败落得也太儿戏了些。大家不由得有些同情圣上了,这个头,还真无人可出。
“怎么?平时各位爱卿不是很很能说么?”圣上坐在上首冷冷的笑了笑,“怎么如今就没人说话了?”
……这时候谁敢说,众人心间答道。
“臣有话要说。”突的,从臣队的最后走出了一个年轻人,他与圣上行了行礼。
在末尾,定然不是什么高位,站在前头有些臣子还认不出他是谁?但是记忆好的,已经想起了,他是新入御史台的小臣,叫刘石。
刘石这么一出,有的人心间不由得有些发跳,御史台的人都如臭石头,又臭又硬,刘石这般出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圣上,梅大人有欺君之罪,臣建议,将梅家株连九族。”刘石掷地有声,“而梅小姐死得蹊跷,还请圣上彻查,是不是三皇子报复。”
……果然是一块臭石头,不该提的都提了。离他近的臣子已经偷偷的往后边移了几步,他们不想与这等找死的人站在一起。
圣上听了这等建议,眯了眯眼,“没想到,我朝中还有如此耿直之人……”
刘石挺了挺胸,很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