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仙池由数十个单独的小汤池组成,每个汤池之间有树荫、石壁阻隔,隐蔽性很好。
云糖进去的时候,好汤池已经被选完了,最后她找了个偏僻处的小汤池。
池水很浅,打坐时水面刚好没过腰腹,上方氤氲的水汽又将面部笼去大半,使她整个人都被精纯的灵气萦绕。
一刻钟后,云糖开始感觉到梦仙草的功效。一种温和柔润的气流开始经由肌肤进入体内,并很快与原有的灵力融合。
这种不断吸取灵气,继而在体内将之转化为灵力的满足感让她很快便陷入一种无意识的状态。
她进入了一个空旷、明亮的地方。四周空空荡荡的,无数个亮白色的小光团飘浮在空中,仿佛一朵朵蒲公英,轻盈、灵动、可爱。
她伸手去碰触,然后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不是手,而是一缕白光,跟她想要触摸的光团没什么两样。
很快,光团飞进她的“手心”,然后与她融为一体。就这样,她在空中不断飘荡,与那些小光团一起追逐嬉戏,然后占有它们,让它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将所有小光团全部捕获,便想要离开这里,想带着它们回到自己世界去。
她四处横冲直撞寻找出口,然而面前的屏障似乎有好多层,冲破一层又一层,最后撞得头破血流,仍未发现哪里有出口。
她终于被惹怒了,她不想被困在这个破地方,她要出去找她的小阿白,小家伙一定急坏了。
滔天的怒气让她变得疯狂,她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用尽全身力气往一个方向撞过去。
就在此时,一个个透明且暗淡的小光团从她身上飘走,很快散进空气中。
“回来!”云糖大喊,但她的身体已经破障而出,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小光团回到它们本来的位置。
紧接着她被一股极强的力量吸走,抛向外界。
“啊!”
云糖惊叫一声,睁开双眼。眼前雾气缭绕,她仍盘腿坐于池水中。
刚才那……是梦?
云糖晃了晃脑袋,试图想起更多东西,然而越想越模糊,到最后识海已是一片混沌。
“怎么回事啊?”云糖扶额,不是说突破境界后会神识清明,浑身轻松吗?为何她反而感觉一身疲累,难道她竟失败?
云糖不敢相信自己会失败,她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往外赶。奔至出口,看见外面有一个闪着白光的法阵,而曲桑、青衡,还有其他试炼弟子正站在法阵的另一边。
似乎只剩她了。
“云糖!”曲桑担忧地看着她,“快过来。”
她知道自己眼前的是什么,那是……检测他们是否筑基成功的法阵。
这一刻她竟前所未有地胆怯起来,但她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法阵中央的白玉石。
“噌”的一声,白玉石瞬间变色,一束蓝光自下而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同时法阵中吹起一阵劲风,将她的裙摆和头吹得飞起,法阵内宛如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陶守呆呆地看着法阵中央的玉石,半晌才扭头面向青衡和曲桑,一脸的不敢置信:“筑基……八层!”
八层?云糖怀疑自己的耳朵被吹坏了,一时竟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不远处的围观立时炸开了锅。
“开什么玩笑?即便是琮旸君、叶六公子那等天才人物,最多也只能一次突破三层,云糖连灵根都没有,怎么可能?”
“是啊,一定是弄错了!”
“想必是法阵出了岔子,且听青衡师兄怎么说。”
然而众人期待的青衡并未开口,而是静静地地看着法阵中的云糖,像在思考着什么。
曲桑也不敢相信,上前围着法阵转了两圈,忽而激动得抚掌惊叹:“竟是真的!难怪大师兄要收你入滦叶峰,难怪了!真是太好了,云糖,你下来!”
震惊过后是狂喜,法阵中的云糖一颗心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筑基八层是什么意思?是她比大师兄这样的天才还要更天才的意思!
“师兄我成功啦!”云糖一步跳下玉石,来到曲桑面前,两人激动地面对面傻站了一会儿,云糖开心得语无伦次:“我我我……我找阿白去!”
“好好好快去快去,找到了马上回来。”曲桑目送云糖一步三蹦地走远,回头对青衡炫耀:“怎么样,大师兄没看错人吧?”
“但愿。”青衡脸上无半分喜色,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前面的阮妙菱,面色愈发凝重。
“嘁,没意思!”曲桑嫌弃地摆摆手,向不远处围观的弟子们走去。试炼完成,又该他这个师兄训话了。
云糖甚至没分一点眼神给以前嘲笑她的那群人,她怕不急待地要找到阿白,告诉它它的主人有多出息。
她飞奔到与阿白分开的地方,大声呼唤。
“崽,快出来,你都不知道姐姐有多厉害!”
“乖崽,阿白,小乖乖?”
云糖一边找一边喊,然而一直找到密林深处,也未见阿白的影子。
“臭阿白,到底去哪里了嘛!”她烦躁地揪了一把旁边的龙须草,心里隐隐有一点慌,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不跟阿白结契。
阿白贪玩,一定是跑出去玩了,云糖这样安慰自己,但心里忍不住越发着急,万一阿白跟别的妖兽打架怎么办?
当曲桑寻过来时,云糖已经将这片密林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仍未见阿白的影子。
曲桑看她急得快哭了,便拉了她一把:“怎么还没找到?你冷静一点,先看看它大概在哪个位置,我帮你一起找。”
“我……我不知道……”云糖双眼闪着泪花,“我们没结契,我感觉不到。”
“啊?它不是你的灵兽吗,为什么没结契?”
“就是……就是它一开始不想跟着我的,我就……没……”云糖焦急得语不成声,下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袖带不断撕扯。
曲桑气得扶额,哪有不跟自己的灵兽结契的,不结契那还叫灵兽吗?那他大爷的叫妖兽!
“还好我在!”曲桑很铁不成钢地瞪了云糖一眼,“你身上有阿白的东西吗?”
“东……东西?”云糖迟钝地反问了一句,随后意识到曲桑可能有办法,于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两根白色的粗长毛发,“这个,阿白的胡须。”
“一根就够了。”曲桑拿走一根阿白的胡须,然后用一张符纸包起来,捏了个诀,符纸裹着胡须飞向空中,很快燃烧起来。
淡蓝的火焰中出现一个小小的幻境,里面没有阿白,但依稀能看到一块深褐色的木板。
云糖辨认不出幻境中的场景在何处,待符纸燃尽,急道:“师兄,阿白到底在哪里?”
曲桑一脸犯难,皱眉道:“奇怪,为什么看不到阿白,不应该啊。”
“阿白它不会有什么事吧?”
“应该没事。”曲桑摇头,“若它不在了,符火中不会出现幻境。”
“那……那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一块木板,能看出在哪里才怪,曲桑无奈摇头:“看不出。”
“臭阿白你到底去哪里了嘛!”云糖急得一跺脚,眼泪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诶你……你别哭啊。”曲桑平日里连女孩子都少见,哪见过女孩子哭,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
“哎,你往好处想,至少它现在是安全的,说不定就是走远了。离秘境关闭还有半个时辰,咱们再找找。”
“它故意的……它就是故意的。”云糖突然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呜呜哭起来,“它不想要我了,它还是嫌弃我。”
云糖现在才想起来,阿白根本就没有答应她,没有答应她乖乖在这里等她出来。
难怪她走的时候,阿白表现得那么不同寻常,又是舔又是蹭的,其实它是在告别,在告诉她它要走了,不再跟着她了。
捡到它的那一天,她说小崽子,姐姐带你逃命,往后可千万要想着报恩呐。后来,她又说不想跟着我,你就自己走。
原来她说了什么它真的都懂。
所以自入秘境以来,它突然那么积极地帮她打架,帮她找梦仙草,还提醒她不要被露瑶骗,全是在报恩。现在他们俩两清了,它不欠她什么了,便潇潇洒洒地离开,没有半点留恋。
留她一个人傻兮兮地到处找。
“呜呜呜呜……姐姐不要你报恩了,就要你,阿白你回来。”
“姐姐已经变……变得好厉害了,你怎么就不能再等等嘛。”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肯要我……呜呜呜……”
曲桑见她哭得伤心,也有些难过,但又不会安慰人,急得在一旁抓着脑袋走来走去。
这时,一个霜色的虚影出现在云糖面前,缓缓伸出手,像是要摸上她的小脑袋瓜,而后似乎又觉不妥,尴尬地悬在那里。
云糖仿佛感应到什么,忽然抬起头,朝前方扔出一把枯枝烂叶,大声哭喊:“你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了!我去养阿黄阿黑阿花,以后只给它们做好吃的!”
那把枯枝烂叶穿过前面的虚影,在不远处打着旋儿落下。
悬在她头顶的那只大手忽然换了个方向,在她泪湿的小脸上狠狠拧了一把,仿佛要把她拧疼,疼得再也不敢说出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