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长这才注意到盛无,觉得越来越乱了,问:“你又是谁?”
盛无把他“正在直播”的手机放下来,说:“我是谁不重要,但他是我助手。我们到光镇,是接受了本镇某女士的委托,来为她进行机密治疗。所有委托文件都齐全,我公司证照也都没问题,要是你们有兴趣,尽管查。”
“然后呢?”所长挠挠头,乱,乱过头了。
“我强调这个,是为了让执法部门了解,我们是合法经营,合法治疗。可是治疗的过程中,有一干人等暴力干涉。当然也许因为文化习俗不同,我们也都理解。但我助手全程正当防卫,却莫名其妙被带到派出所关押了一整晚,这个理解起来就比较困难了。”
小杨“呸”,“他正当防卫?他把吴勇几个打得娘都不认识了!”
徐乐天冷笑,看看这对夸张这门手艺的娴熟运用,“不认娘”也不认的太容易了些。
盛无知道小杨夸张,吴勇就是林雨男人,昨晚上把徐乐天整进局子之后,吴勇没事人一样请小杨他们喝酒呢。
他说:“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我都已经写好了,定了一小时后发到网上,你们要是觉得方便,就放人。不方便,我们就舆论司法两条线并进,看看我助手这关押流程,是不是合法合规,是不是文明和谐。”
徐乐天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怀疑盛无这个人,是专为“旁门左道”代言的。
一个代号就这样诞生,徐乐天决定叫盛无盛小左。
盛小左这番话“威胁”的意味很浓厚,言辞虽不激烈,可正中靶心。
没有由头关押普通人,这是大事。何况现在执法的都怕“发微博的”,一旦事情发酵失控,那可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派出所能兜得住的了。
小杨他们其实就是教训教训徐乐天,恐吓恐吓他,给吴勇他们出出气而已,现在局面有往大扩的趋势,都有点怂。
不过怂归怂,认怂却是万万不肯认怂的。
“那他袭警,怎么算?”小杨咬咬牙,今天这碗饵丝的仇不报,他以后还怎么在光镇混。
不把徐乐天讹到内裤都不剩一条他就不姓杨!
“谁袭警?”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今天光镇派出所生意兴隆,是个宾客满堂的好日子。
“王局。”所长一听王局的声音,三步并两步小碎步迎上去。
王局长进来之后,房里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王局长有点斜视,斜眼看着所长,说:“你手机掉粪坑里了?要不要上头申请公费给你买一个?”
所长赶忙赔笑,“坏了坏了,坏得不是时候。不知道您要来,那要知道您要来,坏也不捡这个时候坏嘛……”
所长手底下人对自己的所长进行了无情的鄙夷,看看这苟且屈膝的样儿。
权势一级压一级,徐家这次关系网动得有点大,要不这王局长也不会大早上火急火燎往光镇开了。
他进来也不先说事,屏退左右之后,才跟所长暗示了,铁栅栏里头那位,得快放了。
他根本不用再说什么,大早上坐了一小时车赶到光镇的行为就已经传达了很明显的信号:这事重要且紧急,徐乐天一点岔子都不能出。
在盛无承诺把那个准备好定时发送的子虚乌有的帖子删除之后,他们其乐融融地和解了,徐乐天就这么被所长好声好气给送出派出所。
末了所长还想跟徐乐天握个手,在徐乐天记忆中,自从摸过眼屎,这所长还没洗手呢。
他没抬手,直接插着兜走了,把所长无情晾在当下。
盛无在外头等着他,见他出来,跟了上去。
两人无声走了几百米,离开了派出所的范围,徐乐天听见背后盛无一声笑。
他倏地转过头,“你笑什么笑?我跟你说得亏了我大度,要不然你给我造成的麻烦事,够你死一百次了。”
“是是是,你简直呼风唤雨,感谢你的大度,”盛无态度敷衍,但是接下来却认真发问:“饵丝,吃不吃?”
徐乐天皱眉,“你是不是没完了?”
“我说真饵丝!林雨说超市前头那家牛肉饵丝,是他们这网红。我请你,我必须给你道个歉,不然这不是占你大度的便宜吗?”
徐乐天横盛无,“拿一碗饵丝就跟我道歉……你咋想的?”
盛无很坦荡,“我不是穷么,一碗饵丝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都舍不得吃。如果不是给你道歉,早饭我都省了,午饭晚饭吃泡面。怎么样,诚意够不够?”
徐乐天一想也是,盛小左确实穷,他低头看自己,“我穿成这样去吃饭,像不像刚从精神病院里放出来的?”
“那你要不嫌弃的话……”
“嫌弃。”
盛无的冲锋衣外套脱了一半,只好又穿回去。
“你的衣服丑到令人发指。”既然已经在盛无面前暴露过最恶劣的脾气了,徐乐天觉得那还有什么好伪装的。不仅嫌丑,还得大声说出丑在哪里。
盛无低头看,就一件普通的蓝色冲锋衣啊,里面套加绒,这不是户外标配吗?
丑吗?
他决定忽略审美上的鸿沟,说:“那你先回宾馆,我早上解释过了,都给打扫了,你的东西也都在,我带早饭回去给你吃。”
徐乐天没言语,手插裤兜走去宾馆。
盛无带着两碗饵丝回到宾馆的时候,徐乐天才刚上楼梯。
盛无看到徐乐天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奇怪,这人在楼下干啥了耽误这半天。
他看了一圈,很快发现反常之处。
那个管理宾馆的嬢嬢,目光直愣愣的,感觉到盛无在看自己之后,慌忙起身,兜里的瓜子洒了一地。
盛无赶快放下饵丝,过去帮她把瓜子拢起来。
然后盛无明显感觉嬢嬢整个向后退了一步,那种应激反应,就好像眼前的盛无是什么凶神恶煞一样。
盛无把瓜子放前台,拎着饵丝回到三零四。
进了门盛无看着徐乐天手里那小型熨烫机,心想这才是真正的令人发指好吗?
徐乐天把熨烫机放桌上,伸手跟盛无要饭。
徐乐天吃着饵丝,忽然笑了。盛无看着他弯起来的眼睛,很震惊,这是个一碗饵丝就能哄好的主?
徐乐天说:“确实好吃,用来撒火有点浪费。”
盛无借机问,“你找楼下的嬢嬢也撒火了?她咋了?”
“这老太婆,告黑状?!”徐乐天不乐意了,乜盛无,“你不是读心专业毕业的吗,啥都能猜得到,那么牛逼,你猜啊。”
盛无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说:“楼下那嬢嬢,估计负责给吴勇还有警察开门了,我检查过我们房间的门,没有暴力损坏的痕迹。哦,再猜一下,我们三个同进同出,就是那嬢嬢给吴勇告的状。”
徐乐天连声啧啧,说:“你说得都对,可真屈才。”
盛无再一想,徐乐天估计言语上教训了一番那个嬢嬢,要不是她多管闲事,他也不至于飞来横祸,吃一晚上的牢狱之苦。
男人小心眼起来可真没女人什么事。
盛无没再继续说,因为感觉徐乐天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从警局出来之后,徐乐天就从一个好奇宝宝变成了爱谁谁,盛无明显感觉到徐乐天对自己的好奇心消弭得很彻底。
徐乐天刚才把自己的手机要了回来,跟老徐报备了一下,表示这任务他不做了,拿天下兴亡来压他他也不做了。
盛无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现在看守屋。
盛无浑身的抽搐、鼻血、刚睁眼的时候眼睛里那白翳,历历在目。
他不相信昨晚的事盛无凭猜就能猜得到,但是人家就是知道了,还一点没猜错。
现在徐乐天倒不是真的对盛无不好奇,而是清楚好奇心害死猫,有些人的秘密,不该深挖。
徐父看着徐乐天的消息,沉默了一会儿。
本来这门手艺到他这就该绝了,可是老头子非相信什么几叔公的卦辞,说徐乐天命中有一大劫,如果不能点亮祖传技能,那是妥妥的过不去。
徐父来回思量了很久,觉得这事可能是老头子搞出来的噱头。
家传的本事早就不能让他们吃饭了,所以族里的人都已打入各行各业,幸福生活奔小康。
由于追踪术一早就开始不往下传了,现在年轻小辈就没几个知道自己祖上“勾当”的。
徐乐天这次出门,还是他硬找了个考核的理由给撵出去的。
现在徐父看着徐乐天的消息,觉得徐乐天这一番该历练的也历练到位了,而且这么快就收敛了气盛锋芒,知道该保身的时候保身,不意气用事,欣慰!
至于那卦辞,估摸着老爷子又找了个理由在那作呢,反正老家伙为了不让追踪术失传,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丧病的招数没试过。
这回还联合上了某个叔公(到底是三叔公还是五叔公),一哄得哄两个老古董,徐父头开始疼了。
不过既然决定哄老古董们了,就代表徐父做了决定,他给徐乐天发消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