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副作用，”盛无再强调一遍，“我困在林雨的梦境当中不能脱身，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你身上也沾到了安息香的气味。”
“所以呢？”盛无在“忽然想起来”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令徐乐天认为他根本就是预谋已久，刻意为之。
“所以我就循着安息香，到了你的梦境当中。”
徐乐天一顿，心中跟猫尾巴被踩了一样各种尖叫。
什么感觉呢？就是在盛无面前内裤都不剩了的感觉！裸奔都不一定能让他感觉到这么强烈的暴露感。
梦境是一个人的绝对隐私领域啊！
徐乐天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昨晚做了些什么梦，还好，不过是梦到跟徐父据理力争，要一个游戏机而已。
不对！他怎么就这么快接受了盛无的故事，进入了盛无的思维体系当中呢？
徐乐喊：“盛小左，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过吧？再扯这种玄幻的淡，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不能再相信你了！”
“我说了你可以就当故事听，反正闲着也无聊。”
盛无觉得徐乐天要是不信，他反而还自在一点，这样在徐乐天眼里，他就是个以坑蒙拐骗为主营业务的，正常人。
至少是个正常人。
盛无说：“然后我从你的梦境当中看到了一部分真实的记忆，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是因为吴勇过来捣乱，害林雨梦魇当中失控。我沿着你的梦境找到出口，到了看守屋。之后你再一次入睡的时候，我又进了你的梦境，循着安息香找到了林雨的梦，到了她那边，早上又回看守所去接你。”
“哦。”
徐乐天觉得脊背发凉，盛无这个解释，也太天衣无缝了。就算真的是故事，那也是个逻辑完善，体系完整的故事。
他本来就不知道盛无为什么忽然消失、忽然出现、忽然再次消失。
也不知道为什么盛无能够得知夜晚发生的狗血剧情。
现在这么一说，真相大白，恍然大悟。
但这叫什么事儿啊！
“两个事儿啊，”徐乐天说，“第一，你这种随便钻到人家脑袋里的特异功能，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可以，还是只有身上有安息香的时候才能成功？”
“你跟林雨身上都有安息香，所以我才能将你们的梦境勾连，在其中来回走动，现在不行了。”盛无答。
徐乐天稍感放心，至少盛无不能把他的隐私地当菜市场，来去如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第二，如果你再不打招呼就进我的梦境，你就等着被碎尸万段吧。”徐乐天说得咬牙切齿，“珍爱生命、远离盛无”的意愿又增一分。
“当然。”盛无保证。
“好了我现在勉强接受你这个小说都不敢写的设定，你继续。”拐过山坳，徐乐天看到通往寺庙的长长石阶，总算松口气，距离实现跟盛无说再见的愿望又近了一步。
盛无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不过我真的没有撩你的意思。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眼熟，我见过你，尤其是眼睛，印象太深。”
徐乐天喷出一声不屑，“哦，花美男的眼睛都这样，又不是什么天底下独一份的东西。”
盛无对徐乐天对自己花美男的评价一惊，然后又觉得，真精准啊。
“嗯，的确挺小鲜肉的，但是精致也好，忧郁也好，好看的眼睛其实千篇一律。但除了你，我没见过有另外一个人，清透之中，藏着股妖气。”
徐乐天一时拿不定主意，盛无这是不是又借机作妖，开始搓他的火了？
盛无说：“当然藏得很深，可是从你很小的时候，这股妖气就有了。”
徐乐天祭出“温良恭俭让”大旗，平静了一下才讽刺说：“那你要帮我驱个邪吗？”
盛无表情变得很奇怪，有点飘，又有点沉。
他说：“我接下来说得话很重要，就算你真把我当成是个江湖骗子，也记住了。”
“还真特么给我降妖啊？”徐乐天惊了。
“并不是……”盛无说，“我想了很久才记起来，我是在赤爷的梦中见过你。我一想起来马上找了赤爷，用你们的话来说，赤爷是个神棍。他洗手多年，在山里修行，等闲人不能找他出山。我硬要问，他才说了几句。你三岁之前的事，还记得吗？”
“废话，你三岁的事你记不记得？”
石阶上到了一半，有一个小亭子，几条木椅横在亭子周围，盛无说：“稍等，我弄一下衣服。”
他把两个包放下，拧了拧裤脚的水，然后把冲锋衣整个脱下来绞拧了一下，里面穿着军绿短袖，湿哒哒黏在身上，轮廓尽显。
徐乐天喉结滚了滚，奇怪盛无这种靠一张嘴说鬼话吃饭的人，怎么身材管理得这么到位。
肌肉之发达，可以与一般的健身房大肌霸一较高下了。
盛无看徐乐天刻意躲开的眼神，把冲锋衣套回去说：“我跟别的解梦疗愈师工作流程不一样，我想可能这就是你们家人要你跟踪我的原因。按照正常行业划分来打比方，我的工作跟特种兵有点类似。所以必须保持锻炼，一旦松懈，在梦中遇到危险，是会要命的。”
徐乐天觉着这小亭子里的气氛变得奇怪，有点蒙昧。
他脱了雨衣抖了抖，想着还好徐小爷历险记马上就要走到尾声，要不然再跟盛无朝夕相处下去，就要变成一个看到蛇得喊“小龙”的半神棍了。
盛无修整好了他们继续登石梯，盛无说：“我那时帮赤爷解梦，纯粹是别的事，所以没有上心记你出现的画面。跟赤爷对了之后，才知道你两岁被偷走，一直到三岁才被重新找回。”
徐乐天一句“放你娘的狗屁”卡在喉间。
他忽然想起，他小时候的照片，他妈都详细编了号，编码方式用的就是日期。
好像两岁到三岁之间，真的空了一年。他从来没问过，因为对他这种为求酷炫不择手段的人来说，开裆裤时期的照片就是黑历史。
“你的意思是，我被绑架了？”
“赤爷在那个非法修真营里找到你的时候，他们狗急跳墙放了把火，你那会儿还很小，三岁吧，在浓烟里哭。赤爷给你算了一挂，说你眼底妖气不除，第二个本命年有灾，要带你去山里修行化解，你家人拒绝了，好容易找回来的宝贝，怎么可能得而复失。赤爷很多话说得不满而足，你家人也都没当回事。
徐乐天半晌没吭气，一直到了寺庙里，想，如果这是个故事的话，那也逼真得太离谱了。
所以他才不能闻烟味。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是想告诉你，如果真像赤爷说的，二十四的时候遇事了，记得问你家人要赤爷当时给的卦辞。”
十几年过去了，没有人记得清，赤爷说得不是第二个本命年当年，而是说，第二个本命年之前，徐乐天会出大事。
盛无说：“那照片你要不想让我留着，我就删了。”
“哦还有当然我没有任何盼你遭灾的意思，我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盛无轻轻推了下徐乐天，说：“那边停车场，我去找车送你。”
徐乐天听了个陈年发霉的破故事，知道自己顶着一眼珠子的洪荒妖气，还知道，算命的说了，他二十四岁的时候命里有个坎。
这要真是盛无看图编出来的故事也就算了，可偏偏这一次徐乐天每一个字都信了。
如果是真的，那真是不枉他跑回来这一次。
“小盛，小盛！”他们才朝着停车场走了两步，忽然有人压着嗓子叫盛无，盛无转头一看，是一张中年妇人的脸，他昨天半夜已经见过了，林雨母亲。
“小雨在上头了，他们提前了，再过半小时就要开始了！”林雨母亲匆忙跑下来，“我拦不住啊。”
“林雨在这？”徐乐天皱眉。
盛无赶忙解释：“我这一次没有一点坑你的意思，这地方真的是方圆百里唯一一个有可能拦得住车的地方，你看那，农村客运，我送你下去。”
盛无转身对林雨母亲说：“等三分钟。”
徐乐天这才松开眉头，跟盛无并肩向停车场走过去。古朴的石梯四周古树枝叶繁盛，开着很大朵的白花。
徐乐天说：“盛无，咱们现在在佛门重地……”
“这是个道观……”这地方叫云岩寺，但的的确确是个道观。
“行，道家圣地，你敢不敢发誓你刚才没有骗我？”
盛无无奈，从到了寺庙下方他就隐约感觉不太好，所以急着把徐乐天给送走。他才发现自己到了这之后，眉头竟一直不自觉蹙着。
他松开表情，说：“我对玉皇顶上那位大神发誓，我刚才跟徐乐天徐会计说的，没一个字是假的。行了，徐会计，你跑回来救我一次，我也把我知道的倾囊告诉你了，扯平了。祝你一切顺利。”
“走了。”
徐乐天说不上哪儿不高兴，总之就是不大高兴，向前几步摆摆手，“我自己叫车。”
“慢走，一路平安。”盛无在徐乐天背后喊，徐乐天听得越发火大。
盛无看着徐乐天的背影，忽然瞳孔一缩，箭步向前，“徐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