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厂也知道耽搁人家姑娘家的学习不好,他们终于想办法去进出口公司借调了一个懂英语的过来。这个年代外语人才太紧俏,要找一个能开口的实在太难。要不是项目规格高,人家也未必肯借。
巧珍今天上完班,就能回学校去了。车间装配线上的几个老师傅短短的两个礼拜的时间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看上去娇娇嫩嫩,实际上爽利勤快的姑娘。
“小姑娘,你寒假了,可以来白相,白相的啊!”白相是江城话,玩玩的意思。
巧珍点头:“好的啊!我到时候过来!”
“小林,过来跟老塞说一句,这个不能这么安装的,他要求太高了,不好操作啊?”老陆过来打断了巧珍的聊天,他皱眉对着那几个在聊天的师傅说:“快点,时间不等人,到时候装不出来,跟上头怎么交代?”
巧珍听了老陆的话转述给sebastian,老塞皱着眉头说:“我已经听够了他们的这种借口,这个是标准操作,怎么说不行呢?操作规程上写清楚的……”
巧珍听老塞说的很有道理,问:“您能告诉我具体要怎么操作吗?我能跟他们说清楚。”
sebastian带着巧珍翻开了作业指导书,指导书还没有被翻译成中文,全部是德文的,在他的解释下,巧珍理解了这个配合尺寸的意义,如果不能装配到位,开也是能开的,但是会产生噪音,时间久了还会漏水。
她认真地跟老陆他们解释,建议他按照老塞的要求做,老陆并不接受:“11月份要下线的,这个是立下军令状的,他要是每一样都这样要求,到明年11月份都装不出来。只要车子能开,这个不影响什么的喽,等漏水,要几个月以后了,到时候再调试也行啊!你翻译给他听,项目节点重要,还是说这么一点点小问题重要?”
巧珍上辈子做房地产,在大发展的那几年,房子压根就不怕卖不掉,就怕不能快点预售,那时候就是追求快,拿地快,上项目快,回笼资金快,开发下一个项目快。
她去工地走的时候,也发现各种问题,那时候下面的人也是跟她说:“林总,您知道的啊!时间就是金钱,完不成要罚款的,大家都这么做的。”
听见这个话,她那时候一点脸都不会给人留,劈头盖脸就骂,所以在公司里她是以严厉出了名的和侯建新永远带着云淡风轻,平易近人的风格完全不同。相对的,她也就没有侯建新那么吃得开。
一套房子可能是普通家庭几代人掏积蓄买的,如果连造房子标准都可以松一松,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标准不能松的了?景湖的房子在业内口碑很不错。
不过有人也说他们略微保守了。导致没有像有些集团攻城略地飞速发展,相对的扩张的脚步比较慢,并非那个时代的龙头企业。
这一点她在公司会议上跟侯建新不止一次顶着干,侯建新说她脑子转不过弯,她的这种做法就是封建时代的小脚老太太的想法。
在她心里做生意也是做人,不管怎么样,都要做个人。什么都可以松,就是质量这一关不能松。当然她的这种想法也得到了好几个股东的支持。所以能让她在公司决策上与侯建新叫板。
她站在那里看着老陆,陆师傅真的是个好人,他很勤奋,一心扑在项目上,他经验也足,大部分难题都是他克服的,但是这个时候巧珍不想帮他:“您的这句话,我拒绝翻译给他听!我们造的是车子,不是火柴盒子。里面坐的是人,有可能是您,也有可能是您的亲人。凭什么可以在标准上让步?”
老陆耿了起来:“小姑娘,这个不是关键的地方。”
“如果让你形成风气,这个地方可以让,那个地方可以让,那以后还有什么地方不能让的。我们做的就是cw的车,我们要做到的,这个车跟德国原装进口的唯一区别,就是这个车是我们这群中国人装出来的。其他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这是我的看法。所以我不会翻译的,你可以等新来的翻译来了,让他给你翻译!”巧珍不自觉地声音大了起来,前世的那种气势拿了出来,耿脾气犯了。
这把老陆的火气激发起来了:“小姑娘,你是来翻译的。你唯一的功能就是把我的话传达给他,把他的话传达给我!”两个人开始犟了起来。
“我不是学舌的鹦鹉,我是有判断能力的一个人。当你出现问题的时候,我觉得我有必要跟您进行沟通,因为这个话说过去,德国人可能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他对我们国家人的理念和能力产生怀疑,其实这个是会影响合作的。陆师傅,你们跟我说过咱们工厂的发展史,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们依葫芦画瓢,造出来的汽车,人家几十年底盘没事,我们的五年底盘就锈地不行了?为什么别人家发动机马力是100的,我们到了85就上不去了?我们现在是小学生,人家是大学教授,他们来教我们,我们就听,我们就不折不扣地做。听老塞的,一遍一遍试,总归能过去的啊!”巧珍一个小小的姑娘,站在老陆面前,有一种让人不得不屈服的气势。
老陆一下子对着她,气焰居然没那么大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幸亏后面一个声音传来:“老陆,小林!跟我来!”
巧珍转身看见是陈经理在那里,边上还有一个花白头发的德国老头,还有那个张副局长和一个年轻的?应该是华裔。这个时代中国人还是外国华侨,一眼就能辨别,老塞走到了德国老头跟前。
巧珍走到了陈经理和张副局长面前,今天是她在汽车厂的最后一天,她原本是想要给大家留下完美的印象。即便是她读了大学,即便是她有对未来趋势的判断。但是如果未来她能大学毕业进入这家工厂,成为这个国家汽车工业发展的一个亲历者,也是让人兴奋的。但是今天她没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有可能让他们不喜欢,从而失去这个机会。
“陈经理,抱歉!”巧珍想要补救。
“老陆,你的看法呢?”陈经理问老陆:“你觉得小姑娘对,还是你对?”
老陆一脸地憋屈:“经理,我们可是立下军令状的。不能再拖了,当初浪费了很多时间在对材料上,现在好不容易在正常装配了。为了这么一个不关键的地方,耽搁时间,您不觉得有些吹毛求疵了吗?”
陈经理看向巧珍:“小林?”
“一次性把事情做对,是成本最低的。哪怕这个过程比较艰难,克服了就是克服了。”巧珍抬头:“只是这个事情超出了我的本职工作范围。这是我错的地方。”
“陈!张!”那个外国老头看向陈经理,陈经理和张副局长对他点点头。
陈经理对老陆说:“按照德国人的要求,不折不扣地做,这是我的要求。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张副局长过来拍了拍陈经理的肩膀:“老陈,上去了!”
边上其他的师傅对着巧珍说:“小姑娘,你这样说老陆师傅,真的不对的,老陆师傅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全扑在这个铁皮盒子上了,上头不管你成不成一定要11月底交出来的啊!你就翻译一下,你身上没有压力的,老陆不一样,他是我们最最厉害的老师傅,你知道的,第一辆江牌汽车的壳子,他就敲过榔头的啊!”
巧珍低着头,叹气,她不知道后面还有那么多的大领导,她也是脑子坏掉了,这样说一个老长辈。一下子她尴尬地不行,对着陆师傅她满怀歉意。倒是陆师傅看了她一眼:“傻站在那里做什么?一起来看啊!”
巧珍过去对着老陆说:“陆师傅!是我不好,让你吃批评了,我……”
林巧珍等着老师傅的埋怨,没想到陆师傅看着她说:“你错也没什么错的!唉!这种事情,到底要时间还是要质量?算了算了!这个也不能讲谁对谁错,上头你没达到质量说你质量不行,没有达到时间就说你时间不行。好了,你不要哭,小姑娘哭,老头子受不了的。”
巧珍擦了擦眼角,老陆师傅对着她笑了一声:“好了,我年纪都可以做你爷爷了,怎么会生你的气?小姑娘有点戆嗨嗨的,脾气老耿的!”他又说她傻乎乎了,说她耿,难道他不耿吗?
听着老陆师傅带着点疼爱语气的话,巧珍跟他拿着德国的作业指导书,跟老塞一起,解释怎么样安装。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罗主任下来找巧珍说:“小林,领导们叫你上去!”
“哎!”巧珍应了一声。
她从铁质楼梯上进入二楼,推开项目部的门,一群老男人又是烟雾缭绕。她进去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
陈经理看着她直摇头:“小姑娘,娇气是娇气!”掐灭了烟头,推开了窗。
那几个也一齐熄灭了烟,巧珍走进去,对着几个人点了点头。问:“陈经理,您找我?”
“是米勒先生找你!”
巧珍这才算是见到了传说中的米勒先生,她伸手过去:“米勒先生,您好!”
米勒先生英语并不好,他用德语对着边上的那个华裔青年说了一番话,那个华裔说:“米勒先生感谢你能理解德国的严谨,并且拒绝翻译不合理的要求,他非常欣赏你,如果有机会,他希望你能在合资公司成立之后进入公司的质量部门工作,改变中国员工的质量理念,能够纠正他们马马虎虎过得去地想法。一次性把事情做对,成本最低,这句话,他很喜欢。”
巧珍看了一下边上的陈经理,想着陈经理也是刚才在说让老陆按照标准去做,只是下面员工的理解差异而已。现在如果把她特别拎出来说她懂得德国人的严谨,这个很不合适,甚至有点让人难堪,其实大家都知道要把事情做好,只是时间上的不允许。
巧珍笑了笑说:“我能表达一下我的看法吗?”
“你说!”
“一次性把事情做对是我听别人说的,不是我创造的,这个我先申明一下。工业发展是有一个过程的。据我了解,九十多年前,英国议会曾经通过了一条法案,要求所有原产自德国的产品,必须标注德国制造的字样。跟英国本土制造的优质产品作为区别,那个时候德国的产品是质量低劣的代名词。将近一个世纪过去了,德国的产品工艺精良已经享誉全球。日本的工业也有这样一个过程,不是吗?”
那个华裔青年把巧珍的话翻译给米勒听,边上的张副局长和陈经理带着惊喜看着巧珍,没想到小姑娘能有这样的对话技巧,能有有礼有节地与米勒对话。既不崇洋媚外,又恰如其分地说出了德国产品的优质。
巧珍继续说:“这是大多数工业化国家必然经过的一个历程,但是我们很幸运,作为老师,你们愿意手把手地教我们把事情做好,那我们就不需要去重蹈前人的覆辙了。关于今天的事情,我也有话说,陆师傅是为了项目进度,所以在考虑放弃一些非关键部位的标准。虽然我不认可,但是我能理解。”
那位米勒先生又说了几句,华裔青年说:“jane是吧?”
“对!”
“米勒先生问,你是从哪里了解这些的呢?”
“我去过一个景区,帮助一个外国游客进行翻译,和他闲聊时候,听他说的。”巧珍胡扯,这些信息是前世她做德国产品代理商的时候了解的。
“是吗!你很愿意了解外面的世界是吗?”
“我想每一个中国人都愿意了解外面的世界,我们可能知道的不多,不过我们并不保守!”巧珍笑着说。
“那如果合资公司成立你愿意加入吗?米勒先生会主管技术和质量这一块。”
“我还要读书,我想要考大学!”巧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需要跟扎实的基础,德国的工业之所以进步,跟德国国民教育,提高了整体国民的文化水平分不开。”
米勒先生站起来,点头,说了一串的话,听那个青年翻译说:“非常同意你的观点,你的观点正是我们未来的合资公司所需要的,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并且一起组建团队,你会是一个非常出色员工。能问一下,你将会读什么样的专业,并且希望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吗?”
“对外经济与贸易这一块。首先我学的是文科,本身专业也有局限。还有我的专长就是语言,所以对外交流对我来说比较方便切入,另外未来中国的发展需要这样的人。”巧珍解释道。
“我想会很适和你!也很遗憾,你应该学习质量管理的。你的性格我非常欣赏,做质量管理,你会是一个严谨的从业人员。”米勒先生看上去确实有些遗憾。
那位张副局长看着巧珍对她点头:“小林,有想法就是好的,好好考,好好读!等大学毕业,这里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听到这些未来汽车工业的大佬这样对她说,巧珍弯腰点头说:“我知道的,其实专业不重要,重要的是学习知识的过程和能力的培养。我会好好学,希望这辈子能跟汽车工业结下不解之缘。”
聊完,陈经理过来笑着对巧珍:“小林,找老罗去财务室领你的工资。”
“我还有工资吗?”
“你来干了两个礼拜,还天天加班的,怎么会没有工资?”陈经理用指了指她说:“好了,出去吧!我们要抽烟了!”
跟着罗主任去财务室拿了她人生的第一份工资,居然有五十七块钱?
她林巧珍手里几十个亿进出的人,看见五十几块钱,心跳地也太快了点吧?罗主任说:“这是按照公司里翻译的工资给你算的,还有加班费在里面。”
手握五十多块钱巨款的林巧珍雀跃地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林伟分享,进家门却发现林伟还没回来:“妈,我哥呢?”
“不知道啊!说是买过磷酸钙去了,怎么还没回来?”张来娣也心里嘀咕,出去买个化肥,怎么就到现在都没回来?
“那我先烧晚饭!”
她淘米之后进去烧饭,听外面来娣在叫:“大伟啊!怎么回事?浑身湿哒哒的?还有上衣怎么都扯开了,身上被划开了?”
巧珍听见这话,心里一惊,受伤了?从里面冲出来,看见林伟浑身湿透,两用衫下面的球衣划开了里面还渗出了血。她心里焦急地问:“怎么回事?”
林伟还是扯着那样的笑容:“没事,一个小姑娘掉河里,我去拉了她起来,不小心被桥墩子边上的钩子给勾破了。”
巧珍听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有些气他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却又无可奈何,拿了干毛巾和暖水瓶,推着他进去换衣衫,自己去房间里找了红药水出来。
林伟房间门虚掩着,巧珍进去的时候,林伟把湿衣服扒拉了下来,正打算擦,听见门的吱呀声,还有巧珍的声音:“阿伟!”
心一慌张,拉过床上的被子,往身上一盖,没想到慌忙之间,脚带倒了暖水瓶,暖水瓶到底哐啷一声碎了,热水流了一地,巧珍进去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一团糟的情景,林伟躲在被子后,紧张地叫着:“你快出去!”一张脸红得就跟猪肝似的。搞得跟前世电视剧里那种小姑娘被怎么样了似的。
巧珍把手里的红药水放在了写字台上,说:“我再给你拿瓶水进来。”
“你不要进来了,我随便擦擦就可以了!”林伟说道。
巧珍看着他:“你伤口在背上,我得给你擦药水的?你等下擦好了穿好裤子,叫我!我给你擦药水!”
“没事,一点点小伤。不用擦什么药水,你快点出去,好吧!”林伟真的想要求求她了,她也真是的,他都要窘死了。
巧珍被他那个样子给逗笑了:“早晚都要给我看的,再说了夏天你在河里游泳,我看得少了,这个时候害羞什么劲儿?等下叫我,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你出去!谢谢你了!”林伟叫着,他对她实在没办法,虽然她一直说自己是她对象,可这不是离领证年纪还有几年吗?她不是还要读大学吗?有她这样的吗?
巧珍走了出去,来娣问她:“大伟叫什么啊?”
“我给他擦药,他说不要?”巧珍回答,去里面切了姜片,舀了一勺子红糖,放水烧开。
听见林伟叫她,巧珍进去看林伟背对着她坐着说:“你来擦!”那声音里还有一点点的害羞,一点点的赌气。
林伟的背结实宽阔,常年下地,有时候就穿一件汗背心,所以这个时候印子还没褪下,中间白皙边上是蜜色的。
巧珍拿了镊子从瓶子里夹出酒精棉给他擦在伤口上,伤口很浅,倒是真不要紧,酒精消毒了,擦了红药水。擦好了,被林伟赶似的叫:“擦好了,可以出去了哦!”
没有听见她的动静,转过头看巧珍,巧珍看着他带着红晕的脸,仰头看着她。
恶作剧似的,趁机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不过是贴着脸颊而已,具体有没有亲到,还真是不确定,可就是这样的轻轻一下,让林伟本来就红透了的脸更加地烧地火辣辣。巧珍也是心砰砰跳,退后一步,佯装去捡衣服,捡起衣服说:“我给你去洗掉!”
林伟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心跳地都要跳出嘴巴了,巧珍刚才亲他了……
一件两用衫和里面的球衣已经破了口子,球衣就做抹布吧!两用衫给他补一补下地穿,这件衣服没了,他身上完整的衣衫都没有什么,叫他自己去买是舍不得的。
巧珍突然不想把今天拿到的钱给他了,明天下课出来给他买件衣服去?
去把姜汤给他拿出来逼着他喝了姜汤进去,这才去给他搓洗衣服。
林伟把自己屋里的暖水瓶玻璃给扫了出来,看着在外头鸡棚顶那里搓洗衣服的巧珍,脸上的笑是藏不住,却也摇了摇头,这个坏丫头!
巧珍给林伟洗好衣服,林伟已经炒了菜,盛好了饭,一家三口吃饭。
“你知道我今天河里拉起来的是谁吗?”林伟转过头问巧珍。
“谁?”
“那天在影剧院门口骂你的那个同学!”
“朱秀芳?”巧珍吃惊地看着林伟:“她不是掉进去的?是跳河自杀?”
巧珍第一反应就是自杀。对的!前世里他们那一届确实有个小姑娘自杀了,只是那不是她们班的,再说年代久远,她也就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她仔细地想想前世的记忆,可惜那些信息很模糊,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和事。不知道那个自杀的小姑娘是不是朱秀芳。
反正前世里林伟肯定没有救过一个小姑娘,这一点她是可以确认的,看来这一辈子很多事情都在改变啊!
“应该是的!我过去的时候,一个老阿婆在呼救,我看水面上有人,就跳下去了,等拉上来才发现是你的同学。她表情不对劲,有点木木的,拉上来之后我一直不敢走开,等她家里人来了,才离开的。”
小姑娘就是脑子不太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要去死?巧珍叹息归叹息,总归不关她的事。
第二天回到学校,刚刚到校,还没解开书包,美娟就过来坐在巧珍身边了说:“我跟你说哦!朱秀芳跳河了!”
巧珍讶异于美娟的消息灵通。听她说:“昨天,晚上我外婆来我家,她说,朱秀芳的妈和外公外婆娘舅带着人过来敲了小护士家的玻璃窗!要打小护士,闹地整个钱家宅人人都知道了,说小护士差点害死她女儿。这个事情闹到最后派出所的人来了才结束的。听说那个朱秀芳的妈没有一点点知识分子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个疯婆子,又哭又闹的,谁摊上这样的女人,早晚都得离婚,那个朱秀芳,你看的啊,就因为周剑跟她提出分手,就要死要活的!”
巧珍摇头:“美娟不要这样说,被人破坏家庭,这些年这个女人也是活的也是很难的。说这个女人不好,这个男人早干嘛去了?早点离婚啊?还有这家人家,说这个女人是疯婆子,他们家女儿去破坏别人的家庭,那是个什么东西?”
前世林巧珍受够了这些女人的说辞,说她不懂温柔,不懂男人的心,才让侯建新没有家的温暖,那个女人甚至半夜打电话给她炫耀:“林姐,侯哥在我这里。”
“哦!是吧!”那个时候,她就这么挂掉了电话。在她练成这样的乌龟壳之前,她也曾整夜失眠,也曾眼泪水湿透枕巾。看着孩子,不想家人担忧,还有蒸蒸日上的公司,那么多的人,需要她强撑。她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给自己一层一层把壳子加厚,看上去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原来水火不侵,不过是笑话,最后自己还是被儿子的所作所为彻底寒心,决定打破樊笼,回归到纯粹的自己。自己没有成为那个疯婆子,只是将歇斯底里的情绪,给包裹住了而已,伤害从未减少过,她很婚姻出轨。
“你说的也对!不过巧珍,那个是你亲生父母和你亲姐姐!”
巧珍侧过头:“这家人能养出这么个女儿来,不奇怪。为了生儿子,可以把女儿送人。大女儿为了能在医院里有更多的出路,与有妇之夫在一起。美娟人家的事情,我们不需要多关注。朱秀芳之前对我的那些敌视,我不计较了!”
“你知道周剑为什么要跟朱秀芳分手吗?”美娟问巧珍。
“不是因为朱秀芳爸妈离婚了,她的医生爸爸不会给她提供一个好的家境了吗?”
“还有一个原因,周剑跟一中的那个钟云好上了!”美娟笑着说:“那时候我们就知道钟云不是个好东西,只有朱秀芳看不清楚,现在……”
巧珍摇头,朱秀芳这个跟头摔地也太惨了,还是在高二这个紧要关头,爸爸出轨,男朋友跟闺蜜搞在一起甩了她,难怪她要离婚了。也算是很可怜了!
上课之前巧珍被叫了出去,她很意外,教育局的黄局长会亲自给校长电话,说要关注她的学习,人家汽车厂陈经理打了电话,托了工业局的徐局长转达的。这个弯转地有点大,这么点小事出动了这么多的领导,弄得校长有点诚惶诚恐。
这么一来,巧珍一个上午就被拎去了办公室,除了英语,每个老师给她一张卷子,说这是她离开时候的测验卷,她回来第一天一个上午就是在做卷子,前世自己掌握的是学习方法,黄明高的笔记那就是武功秘籍了,两厢结合简直就跟吃了灵丹妙药一样进步神速。
在办公室的老师,就看见小姑娘刷刷地做卷子,数学老师上完课进来给她批改,批完侧头问:“林巧珍,你知道自己考几分吗?”
林巧珍笑了笑:“85左右?”
“88分!”
“啊?”边上的老师也惊叹。
这个时代还可以的学生来说60多分是正常的,70分已经是考大学预备了,80分以上那绝对是好苗子了,88分绝对是高分了。这是说百分制的前提下。
眼看她语文也做好了,语文老师拿起她的语文卷子批改,结果是89,比数学还高。
应试教育满满的套路,作为套路中带着儿子杀出重围过的人,重新回到新手村,很快就适应了起来。另外几门就不用说了,靠着死记硬背的,还有什么意外?
校长过来看了考卷,直接打了个电话给黄局长,林巧珍不用特别补习。
下午下了课,大部分同学还在上自习,她背着自己的包出了学校,走了十来分钟,来到了百货商场。
这个时代成衣就那么点,没有后来那么多的挑选,巧珍让营业员拿了件藏青色的条绒夹克衫出来,细条绒有点厚度,里面还有一层油绸的内衬,能挡风,又保暖,深秋穿蛮好的,就是价钱有点贵,毛二十呢!
巧珍看着合适,贵点就贵点,买下来给他,又给林伟拿了两身棉毛衫裤,这个倒是不贵,五块钱一身。她冬天穿的都是棉毛衫裤,可他身上穿的是用纱手套拆了之后织的纱裤,又重又不保暖。要是钱到了他手里,铁定又不舍得花他自己身上了。
索性就败家点,再扯上两块布料让翠芬嬢嬢给他做两条裤子,这么一来,巧珍就把那一笔让她心动的巨款花了大半。
她乘了公交车到了村口,再走进去。回到家里,看见林伟正在磨镰刀,已经到了秋收的季节,稻田里的稻子开始发黄了。看见巧珍拿着大包小包回来,问:“拿的什么?”
巧珍对着他笑了一下:“跟我进来!”
林伟放下镰刀跟着她走进来,巧珍拿出衣服来,说:“你试试!”
“你买的啊?”林伟问她。
巧珍点头:“来穿穿看!”
“这个不老少钱呢!你哪里来的钱?再说我穿这种衣服做什么?”林伟问她:“城里人才穿这个,我就那种两用衫穿穿么好了。”
“汽车厂去帮忙了半个月,给了五十七块钱,给你买了件外套,两身棉毛衫裤,还扯了点布料,给你做两条裤子。不好说穿得多好看,至少暖和。”巧珍展开了灯芯绒的衣服,让他试。
林伟一听五十七块钱,嘴巴张开说:“这才去了几天,这么多?我做小工两个月的工钱才四十多。”
巧珍笑着说:“他们按照翻译的工资给我的,加上加班费,肯定多一点的。”
“那也多的吓人!”林伟笑了笑:“去退了,给你自己买一件呢大衣或者风衣。”
巧珍不管,他不肯试,她就伸手开始解他身上外衫的扣子,林伟抓住她的手说:“你做什么?”
“你不肯穿,我帮你换啊!”巧珍要对他动手动脚,林伟没辙,只能脱下外衫,里面一件圆领衫胳膊肘上破了几个洞,配了个假的衬衫领,幸亏今天给他买了两身棉毛衫,这几件随便一扯就能成破烂的衣衫就能不穿了。
巧珍展开了那件夹克衫,林伟穿在身上,推着他到自己房间里的三门橱那里照镜子。林伟看里面的自己,新衣服上身果然是看上去神气多了。
“你看小伙子多好看!”巧珍抱住了他的腰站在他身边一起看着镜子,镜子里林伟高大帅气,她倒是娇小玲珑,一张脸还有未曾褪去的婴儿肥,看上去很是登对。
这么一想,巧珍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仰头看他。
巧珍就这么看着他,这个姿势,长睫毛,大眼睛,红扑扑的脸蛋,粉嫩的菱角小嘴,修长的脖子,衬衫领子上面的扣子没有扣住,往下,这是个大姑娘了,早就已经曲线玲珑。
姑娘家一股子馨香传入林伟的鼻管,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哪里受得住?
林伟把巧珍推开转过头去,从巧珍的房间里急急忙忙出去,来娣撑着拐杖走进来,说:“小鬼头,毛手毛脚地在做什么?”
“谁知道?”巧珍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好似跟她全然没关系。
只是林伟却是到吃晚饭都没有缓和过来脸色,他实在是太老实,太容易害羞了,自己方才心中那些躁动,让他羞愧,都不敢再看巧珍。
巧珍把林伟昨天勾坏掉的两用衫,拿在手里把勾坏的地方用针线给补了起来,这件衣服就让他下地穿。
一家人坐在客堂间聊天,巧珍大手大脚之后,还用剩下来的二十块钱上交,来娣也是惊讶,去帮忙这么几天居然能赚这么多钱。不禁感叹读书人和卖苦力的就是不一样。
“阿伟,怎么劳动局那里还没有办完手续吗?”巧珍问林伟。
“我也是搞不清楚,已经连跑了两次了,上次说我手续不完善,但是我去纺织厂问了是这样的,不需要其他手续的。这次又说他们要进行审核,说什么上头现在政策有变。”
顶替这个政策是会有变化可还有两三年,怎么会?巧珍有点怀疑,转念,站起来戳了戳林伟的脑袋:“可能是没有去烧香!”
别看这个时代有拼命抓教育质量的黄局长,有那个素未谋面却热心传话的徐局长,还有像是罗主任,牛老师那样的热心人。自然也有吃拿卡要的人,一个图章敲一敲就要一笔外快的也不是没有。
“啊?这个事情我倒是没有想到。”
来娣点头说:“这个倒是要的,你要是烧香没有烧到,人家是不会帮你办事的。”
巧珍想了想说:“他让你什么时候过去?”
“下礼拜一上午!”
“我陪你去,搭搭脉!”
“不用了,你还要上课的。”林伟摇头。
巧珍笑了笑:“我测验的分数让老师都愣了,你就放心吧!一两堂课,拉不下什么来。”
对于机关里的那些老油子,还是她去处理起来熟门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