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便是新帝继位以来的第一次春分祭日大典。
自六重门外纷至沓来的大臣们心里皆有些不胜唏嘘。
谁也没想到她们竟然能和夏侯渊相安无事地处了三月君臣。
……实在是恍恍惚惚。
傅景秋倒是自清晨就起了个大早,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一般围在夏侯渊身前身后与几位小宫人一道替她盛装打扮。
见那柔风细雨的枕边人摇身一变成风采卓然的女皇陛下,他心底第一次真正生起与有荣焉的骄傲,望着她的目光也渐渐变得灼灼炙热起来。
夏侯渊并不是真正喜爱浮夸的人,只是这么些年招摇惯了也就顺应自然。
走出寝殿的时候,她同傅景秋十指紧扣一直到坐上御撵……仍旧没有松开。
眼看着大殿之前文武百官皆身着齐整的礼袍,衣冠楚楚地下跪高呼接迎,这般光景不得不让傅景秋产生一种自己果然是“一国凤后”的错觉。
忐忑不安中带着点奇异的兴奋,一时竟也说不上来是好是坏。
宽大的衣袖遮掩了他们相握的双手,傅景秋挣脱不开只好低着脑袋紧紧跟上她往前的步伐直至登上高处礼台。
一时间“陛下万福,齐国万福”的呼喊声响彻云霄,自上而下眺望去不可谓不壮观。
傅景秋原以为被娇宠长大如他,往后必定是不会远嫁而离开爹娘身边,也许是临春县、最远也不过就是陈国京都了。
可此时此刻,当他与心爱的女人并肩而立的时候,心中却意外地没有半丝彷徨迷惘。
事实上,即使是才高如娘亲多少也使得父君远离故土心中有憾,而夏侯渊却比他从前见到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强大可靠。
已经见惯了大场面的丞相连阙与左相盛赋一前一后随后而来。
连阙厚颜为先。
就在连相诵读大典章程之时,盛相木着张脸垂袖而立。
夏侯渊“不经意”地盯着盛赋瞧了一会儿,后者生硬地别过头去。
傅景秋无奈地扯了扯她掩在衣袍下的手,夏侯渊眼角一挑又重新看向祭台之上。
春和景明。
好似许久不曾生事了。
夏侯渊顺从地按照春祭章程一步步作为,待到大成之时奏乐声起、歌舞升平。
傅景秋心念一动,忍不住挠了挠她掌心。
夏侯渊攥紧他的手,面色如常。
连阙清了清嗓子,夏侯渊抬起头就见一个眼生的中年女人端着酒盏走到她近前颤抖着跪拜道,“陛下,老臣求陛下饶恕小女。”
夏侯渊蹙眉望了连阙一眼,意思是……这人谁啊?
后者默契地淡淡开口道,“陛下,这位是郑国公郑智。”
夏侯渊恍然,要是不说她压根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人家闺女上回在落霞楼前骚扰盛落枫,被她恰好撞上一声令下搁天牢里关着呢。
郑国公颤得更为厉害,“老臣自知小女以下犯上触怒龙颜是大罪,可请您念在她姐妹俩年少失怙、缺乏管束的份上就饶过她这次吧。”
夏侯渊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眸色凉凉地开口道,“年少失怙与缺乏管束未必就成因果,你身为人母、一家之主却如此推脱,朕不得不连你一道罚过。”
“来人……”
郑智闻言双膝一软竟当众就直直地跪了下去,手里端着的酒也撒了一地。
左相盛赋见场面一度紧绷,想着郑国公在朝堂一向老实本分便就跪下求情道,“陛下,郑国公三朝元老,今日春祭您好歹给她留些颜面吧。”
话音刚落,夏侯渊眯起眼睛倏然轻笑了一声,“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朕今日可算是见识了。也罢既然左相都不追究她府上二小姐当街羞辱贵府嫡公子一事,朕又何必枉作小人呢?”
一句话说得阶下二人脸上皆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连阙无奈地抚了抚额,待左相面色灰白气急拂袖而去之后,忍不住低声同夏侯渊道,“陛下,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本相如何不知晓?”
夏侯渊泰然自若道,“朕上回带景秋出宫打牙祭,顺手就发落了。”
事情恰巧地如此古怪,连阙竟无言以对。
这时候一旁的傅景秋忽然低低开口道,“渊,我不想看这些表演了。”
一个个跟从没见过女人似的朝礼台上抛媚眼,那眼神都巴不得粘在夏侯渊身上了。
夏侯渊闻言竟就直接起身了,朝身后的连阙吩咐道,“你替朕镇着场面,朕带景秋回内殿歇息去了。”
连阙只得应是。
回内殿的路上,夏侯渊报复似的挠了挠他的掌心,“早晨还兴致勃勃的,怎么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傅景秋嘟囔着嘴坦白道,“跳舞的舞姬跳得还不如你好呢,一个个搔首弄姿的看不顺眼!”
换做旁人谁敢拿舞姬同皇帝比,可是傅小公子就敢,皇帝听得还挺高兴的。
“你喜欢看朕跳舞?”
傅景秋不吱声了。
夏侯渊挨近他耳边轻声道,“除了上次的舞,朕还会跳旁的,你想不想看?”
……想。
于是女皇带着小美人从歌舞席上溜走,而后回到内殿继续作舞弄乐去了。
春闱结束之后,夏侯渊就带着傅景秋迫不及待地出宫去见傅景夏去了。
朝夕客栈,地字二号房,因着二人的骤然到场而显得蓬荜生辉。
当着夏侯渊的面,傅景秋难得亲昵地呼喊了一声“二姐”。
傅景夏站在二人三尺开外,面色局促地张口结舌道,“草民见过女皇……”
夏侯渊挑了挑眉。
傅景夏错愕道:“陛下?”
后者又摇了摇头。
“表姐?”
夏侯渊笑了。
傅景夏福至心灵高声道,“草民见过女皇陛下表姐。”
傅景秋:“……”
他做什么要兴冲冲来认这门亲。
寒暄过后,说起今朝春闱,傅景夏终于神色放松了许多,可是一两个问答之后也就没了话头。
傅景夏静默着坐了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道,“难为你们能找到此处来,屋子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要不我去外面酒楼买些茶水点心来。”
傅景秋岂能不知景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当着夏侯渊的面看破不说破罢了。
夏侯渊不置一词地坐着,傅景夏只得悻悻地站在原地。
许久之后,夏侯渊终于开口道,“不知景夏你此次入京,三叔可有交代过什么?”
傅景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傅景秋忍不住佯怒地踹了她一脚,“问你话能不能利落点儿?”
傅景夏忙不迭点头道,“说、说了,让好好考,别给娘丢脸。”
夏侯渊又接着问道,“还有旁的吗?”
傅景夏这次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夏侯渊哦了一声,开门见山道,“先前你在称谓上其实无谓纠结,往后朕若是娶了景秋,你可就中宫国舅了。”
噗通一声——
傅景夏猝不及防倒地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道歉只是因为前天答应的更不了了,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捂脸……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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