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来到书院之前,夏侯渊的确没有过这样的打算。
但倘若能在宫外成亲,像对寻常妻夫一般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结合,也未尝不是美事一桩。
回到屋子里用早膳的时候,傅景秋还是不住地偷偷打量夏侯渊。她正慢条斯理地舀着碗里的白粥,自后山回来之后便一直静默不语。
傅景秋搁下手里的筷子,用干净的布帕擦了擦嘴角,而后清了清嗓子道，“你方才是在说笑还是当真？”
夏侯渊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澄澈一片，“朕几时说笑过了？”
傅景秋顿时神色紧张起来,“可、可我们什么都还没准备,就算现在下山去也赶不及置备一应器物啊。”
夏侯渊沉吟片刻,望着他轻声开口道，“你爹娘可以作长辈，连阙可以主持婚典,至于一应器物只消朕书信一封到皇城,凉欢同凉意自会替朕置备妥当。”
傅景秋眨巴了下杏眼，攥了攥拳头心意坚定道，“那就成亲吧。”
他想要的从来都无关她的身份权势,不过是她这个人罢了，而她此刻就在他身边,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可犹疑的。
夏侯渊勾了勾嘴角，“看来书院不久就要好好热闹一回了。”
她决意要办的事，总是很快就会有眉目。
皇城穆府的锦绣阁一收到宫里的消息便即刻开始赶制喜服,皇宫上下也为筹备这桩亲事而忙碌起来。当年齐国助陈国平息边疆战事却未讨要任何报酬，以至于陈国女皇萧凉意一直为亏欠夏侯渊这个人情而惴惴不安。
如今她既然亲自开口，竟还不是过分的要求，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洛川书院经过夏侯玉湘一番细致的布置，当是焕然一新喜气洋洋。
家中四个孩子，景秋是最早成亲的。
直到现在，每当回忆起初到陈国，同妻主在山上建起书院，将四个孩子拉扯长大，夏侯玉湘就感触颇多。
在成亲之日越发迫近的时候，傅景秋开始渐渐神思恍惚起来，偏偏此时夏侯渊却对他说，过几日就不能过来陪他，要等大婚那日才能见面。
傅景秋便在屋子里日日盯着那凤凰金钗瞧，几乎要将那红宝石缀成的凤目给灼穿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婚典那日，傅景秋却因着生生熬了一夜给熬得双目通红。
夏侯玉湘一边替他绾发上妆，一边殷殷嘱咐他要同渊儿好好相处，已为妻夫便要事事替妻主着想，尤其渊儿身上胆子重心思也重，从今日起便要多多替她分忧才是。
傅景秋安安静静地听着，他幼时鲜少有如此娴静乖巧的时候，可是自从遇到夏侯渊，他便为她心甘情愿放弃了天真懵懂，想要变得强大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成为可以与她比肩的人。
这些变化的夏侯玉湘又岂会看不明白，也正是他们这份愿意为了对方而改变的心意，才真正让他这个为人父君的赞同这桩亲缘。
因为夏侯渊的身份特殊，傅凭瞒着书院学生，众人只知要办亲事却不知新人是谁。
喜堂设在那方梨花小院中，宾客只有景冬和俞小公子二人。
饶是如此简单僻静，傅景秋握着喜绸却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傅凭与夏侯玉湘自是端坐上方，连阙缓慢而坚定地引导他二人“参拜天地、复拜尊长、妻夫对拜”。
叩拜过后，夏侯渊亲自上前替景秋缓缓揭开喜帕。
四周静谧悄然一片，那俏丽明艳的容颜在喜帕下缓缓显露出来，一时天地间仿佛只余喜堂前那四目相对的一对新人。
大红喜台上燃着龙凤花烛，梨花纷落留着满院清香。
此情此景是身在梦中，也不敢奢求的美好。
傅景秋是为数不多既见过她着墨袍又见过她穿白衣的人，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她天生该是红裳加身的人。
夺目的红色却掩盖不住她周身的风华，琥珀色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脸庞，微微上扬的眼角顾盼间流转着欲说还休的缠绵情意。
纵使他滴酒未沾，却已有些情难自禁的醺醺然。
喜宴之上，气氛融洽和乐。
喜宴过后，夜幕低垂，喜屋中只余下她妻夫二人。
傅景秋攥着喜帕坐在床畔，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端持合卺酒缓缓而来的夏侯渊。
见他想也不想就抢过酒盏，夏侯渊连忙出声唤道，“秋儿，你酒量浅且身怀有孕，只沾沾唇全了寓意便好。”
傅景秋听她这样说，手下便放慢了动作，她轻轻坐到他身旁，穿过他的臂弯再与他各自吻住杯盏。
只这样算不上碰触的碰触却叫二人心神一荡，那炙热的目光甫一对上便再也胶着难分。
喜屋内燃着龙凤喜烛，映着明明灭灭的光辉。
傅景秋与她同塌而眠，一双杏眸却始终瞪得圆圆的。
身旁传来她起伏的轻微呼吸声，傅景秋深吸了口气轻轻出声道。
“渊，你睡了吗？”
“嗯？”
“我、我睡不着……”
感觉身边静默了，眼前忽然一暗，是她翻身覆到他身上。
傅景秋呼吸窒了窒，红着脸颊张口结舌道，“渊，你这是做什么？”
身上之人神色自若地回道，“新婚之夜，你说该做些什么？”
“可、可是，我们……”
还没等他从怔忡中回过神来，下一刻便愣愣地被她抱到了身上，双手无措地按在她柔韧的腰肢，听得她在耳边低低诱道，“三月过后，只需小心些应当无碍，况且现下身在陈国，如此也算不得犯上，你确定不要试试？”
一夜过后，傅景秋睡得香甜无比。
夏侯渊伸出食指轻轻地勾缠着他的发梢，时不时地俯下身子亲吻他的额头并眉眼。
睡梦中的他不会明白，这一日对她而言有多重要。
他同他腹中的孩儿，让她从此在这世上不再孑然一身。
比起诺大的齐宫，这小小一方梨花院落，却成为她生命的所有意义。
纵使她们终有一日要回到齐宫，但她永远不会忘记，是在这里他与她参拜天地真正结为妻夫。
不是女皇与凤后，只是妻主与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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