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能说日军没有一丝丝警惕。
虽然被大尉中队长驱使着气势汹汹沿着街道搜索前进想找可恶的中国人出气,但因为有了凌晨侦察小分队的教训,他们还是保持着战斗搜索阵型,队列并不紧凑,也保持着对战场足够的尊重,两样一直不停的扫视着街道周边。
一旦有所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联队长已经下令,遇见中国人格杀勿论。
但他们没想到,中国人的打击会来得那么突然,更没想到,打响第一枪的,不,应该说是打响第一炮的,会来自他们看不见的头顶上方。
没错,率先朝他们射击的,是架设在四行仓库楼顶位于东西两侧防空阵地上的两挺苏罗通机关炮。早在十几分钟前,躲在楼顶上观察哨位里的哨兵就用望远镜搜索到他们朝这里前进的身影向楼里的指挥部发出警报。
除去仓库正面三层和五层的两挺重机枪瞄准了他们,楼顶上将枪管炮管放平的两个防空阵地的两挺机关炮及四挺高射机枪也同时瞄准了他们。
为了隐蔽火力点,加之日军的距离还较远,谢晋元果断命令楼里火力点的重机枪暂时不开火,就楼顶上的两挺苏罗通机关炮先打,然后四挺高射机枪待日军掷弹筒小组出现再实施打击。
机关炮和高射机枪的射程高达一千米,除非这伙儿日军一直呆在街道两边的破屋子里,否则出来多少死多少。
机关炮射手和高射机枪射手都是谢晋元从机炮连里选出来的最优秀的射手,他们也不是新手,对团里小炮营也配属有的苏罗通机关炮也是做过射击训练的。但,这一批机关炮稍稍有些不同,除了给观察手配置的有望远镜和测距仪之外,还配备了高倍瞄准镜,比他们曾经操作过的显然还要更高级一些。
摸索了好几个小时,基本算是适应了高倍瞄准镜,但并不代表着他们能在第一次实战就能很准确的将炮弹送至目标身前。
打炮,可是个技术活儿,不是谁有炮,就能一炮而中的,老司机遇到新问题有时候也抓瞎。
于是,正在行进中的日军首先感受到的并不是机关炮在队列中带来的腥风血雨的死亡,而是不远处墙砖被扫射至炸开或是被打出的大洞,然后才听到20毫米机关炮传来的“咚咚”开炮的低沉闷响。
“八嘎!敌袭!隐蔽。”走在队伍之中和日军其他士兵一样脏得跟个泥猴一样的日军中队长亡魂大冒,在喊话之前就身手矫捷的扑向地面并翻滚着向街道边残破的房子里滚动。
近一个月和中国人军队的血战,早让这名刚从少尉提起来担任大尉中队长的日军军官放弃了战场装逼的愚蠢行为。之所以能轮到二十天前只不过还是个小少尉的他当步兵中队长,那是因为他的前任及前前任以及前前前任就是因为太装逼了,不是带着白手套就是挂着指挥刀,很不幸的成为中国冷枪手和其他火力的重点打击对象,一个比一个快的死翘翘。
搞得跟去赶集一样。
这是中国人那种甚至可以打爆坦克装甲的机关炮的声音,拥有和对手超过20多天作战经验的日军大尉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朝他们射击武器的型号。
他当然是没时间去想什么中国人为何疯狂到拿机关炮对付他们这些步兵,他那一刻只是想该怎样以最快速度逃到拥有墙壁的屋子里去,哪怕那间已经千疮百孔的破房子看着就仿佛一脚都可以踹垮。因为他不想变成一滩碎肉,来上海前担任第3步兵中队的中队长就是被这样的机关炮给打爆的。
是的,那还是这个只有当中队其他头头都死光了才有机会当上中队长的日军大尉第一次看见一个人被类似于枪的炮给打爆。粗如雪茄般的机关炮子弹先是打中了左肩,然后,自左肩到肋部连同左臂全部消失了;继而,打中胸部朝上的位置,后来想来应该是靠近喉咙的地方,然后头没了;连续数炮都命中了已经没有生命的躯干,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爆着漫天血花在他面前消失了。
所以,一听到这个机关炮特有的闷响,日军大尉第一时间将自己变成了一只老鼠。所谓的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尊严。。。。。。
还是先放一放吧!等俺活下来再说。日军大尉早已经在这场炼狱般的战斗中学会了保存什么和舍弃什么。
这,也算是成长吧!
就算是魔鬼,也是小鬼变夜叉的。
日本人反应很敏捷,躲的倒是挺快。
“娘的!打偏了!”领章上挂着军士军衔的机关炮手懊恼的一拳砸在大腿上,看着400米外日军反应迅速的卧倒并寻找掩体,两眼冒出血丝。“快,上炮弹!”
早已准备好的弹药手迅速插入弹板,那是早就准备好的,这样的弹板足有十五个之多。
之所以谢晋元敢奢侈到用机关炮来打日军步兵。那正是因为,杜大老板真的是太慷慨了,他提供的军火里除了这些装备以外,弹药准备的也是夸张到极致。
一次战斗,一般是配备两个弹药基数,储存三个弹药基数,但这位倒好,光是机关炮炮弹,就备足了十个基数,而且说了:别怕浪费,随便打,开始打不准也不要紧,就拿日本人练靶!
“咚咚!”机关炮的闷响声再度响起。
火力点的缝隙中,上百双眼睛和几个望远镜都热切的看向远方街道。
而苏州河南岸,穿着日不落帝国军服的军官也在听到机关炮闷响后皱着眉头拿出了望远镜向数百米外逡巡。不少在租界的中国人也听到了枪声,发现了距离自己不过数十米外四行仓库上的人影,那是国军特有的灰蓝色军服。
中国军人,还在战斗!租界里苏州河边上神情颓丧的中国人顿时情绪激动起来,纷纷向河岸边的防波堤涌了过来。
连续射光两块弹板,机关炮射手终于适应了高倍瞄准镜找到了准星。虽说已经失去了打击的突然性,但已经滚动着自觉找到掩体的日军显然是高估了砖石结构墙壁对于能在800米距离内穿透10毫米钢板的20毫米机关炮的防御能力。
上海这地方,既没有地震也不会经常有台风,再加上素来经济适用的民风,普通民宅的墙壁,很显然,不怎么厚实。
在机关炮的扫射下,不说比纸还脆弱,其实也比没有好不了太多。更让日军悲催的是,如果是在地面,最少机关炮手看不到他们人在哪儿只能靠扫射撞大运。
但现在的情况是,人家在20多米高的楼顶,居高临下正好看到他们,除非是他们躲到有房顶的屋子里。可关键是,中国人选择射击他们的位置选得极其致命,这一块儿正好是帝国陆军和中国军队交火的边缘地带,早就被炮火和航空炸弹肆虐过,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都是敞篷,想找个有顶篷的地方都难。
如果再往前跑个七八十米,就是原来繁华的苏州河北路了,哪里的建筑因为靠近租界并没有被摧毁。可是,那距离中国人的枪口更近了,有可能是向死而生,但更有可能是向死而死啊!
调整好准星的两挺机关炮就像两条土黄色的长龙,在街道两侧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不管是你就地卧倒在街道上的,还是躲在断壁残垣后面的,只要是在机关炮形成的弹道上,都连同砖石一起被击碎。
是的,在可洞穿10毫米钢板的可怕动能下,脆弱的人体毫无抵抗的可能,除了努力蜷缩着身体在心中默念天照大神保护以外,近200日军步兵中的大部分无法做出像样的反击。拿步枪和机关炮对射那不光是个笑话,关键是你连人家在哪儿都没看清。
“哈哈,狗日的,这炮够劲儿啊!打得爽!”在连续射光七八个弹板,将视野中所能看见的日军藏匿身形位置都来回犁了几遍后,军士机关炮手这才长出一口气哈哈大笑。
直到这时,日军步兵中队的几个掷弹筒小组才算是找到了机关炮大概的方位,在各自的隐蔽地架着掷弹筒向这边射过来。
不过,高达20多米的楼顶先不说,厚实的高达2米的墙壁也提供了足够的保护,除非是他们的榴弹像长了眼睛从天空中垂直掉下来,而砸到厚实的混凝土墙上,曾经让国军火力点闻风丧胆的掷弹筒小榴弹恐怕连块墙皮都炸不破。
而他们徒劳的攻击,却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最少有四门迫击炮在观察手以最快速度发布的指令下调整着炮口,以最快速度向他们可能藏身的方圆五十米倾泻着炮火。
经过严格训练的德械师官兵们在这一刻体现了他们良好的素质,半分钟之内,四门迫击炮向那一片倾泻了超过30发炮弹。
当然了,除了攻击那帮国军轻重机枪手最恨的日军掷弹筒小组,迫击炮手们也没忘了躲在那一块儿的日军步兵。完全是败家子式的将炮弹向日军步兵可能藏匿的位置倾泻过去。
看着烟雾不断的在断壁残垣中升腾,时不时夹带着一些断肢残体,一直拿着望远镜默默观察着战场的谢晋元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这一下,够这帮小鬼子们喝一壶的了。”
是的,从一开始,机关炮就不是击杀这个步兵中队的主力,别看那几条弹雨凶猛无比,但其实对日军的杀伤力实在有限,因为其火力覆盖的范围还是太小了。
两挺机关炮的主要作用,就是敲山震虎,让日军躲起来,最好躲进更加坚固一点儿的破烂房子里。然后,就用迫击炮弹来收拾他们,如果他们很不幸的做出了同样选择的话,那就更省事了。
将近百发炮弹就这样不要钱一样射出去,日军终于承受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一个步兵中队都得交待在这里。
在日军大尉中队长的拼命呼喊下,日军借助着烟尘的掩护蹿出断壁残垣,准备沿着街道向后撤退了。
可惜,四挺憋了半天的高射机枪也终于觅到机会,开始发言了。
休息了三分钟的机关炮也不甘寂寞加入了。
“天照大神救命,这里有一个团的敌人。”日军,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