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太是陈家的独女,年轻时候招了个男人入赘,不过,那男人没有福气,不到三十就病逝了,陈老太太此后一直没再结婚,独自抚养着独子老陈长大,本来等儿子长大成人以为可以安享晚年含饴弄孙,不料儿子迟迟不结婚,等到有了结婚的想法,居然找了一个无论身份家世各方面都不匹配只有一张脸长的还算不错的小户单亲家庭的女人,关键那女人的爹还是一个烂赌鬼。陈老太太对此非常不满,她试过很多办法,威逼利诱恐吓,但是没想到她儿子太倔强,最后甚至同陈家断绝关系。
陈老太太以为时间久了,或许他的儿子终有一天会醒悟,会回来,可是没想到她等来等去的居然是等到了死讯。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了。
陈老太太一生见识过无数的风浪,如今唯一的儿子死在了她的前头,她只能忍受着巨大的悲痛,她知道她需要做一些事情。
她来到灵前,边上的人反应过来,忙给她递上香,陈老太太把香插在香炉里,然后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许久她转过身:“各位想必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我陈家的事情。”她的声音悲痛绝望,“今天,我老婆子就舔着老脸,恳请大家为我做个见证,讨个公道。”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开始低声窃窃私语。
秦颂对这种家务事没有兴趣,想要离开。
正好这时候,陈老太太环顾了四周她点出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就包含了秦颂:“你们或多或少都跟我们陈家有点渊源,我想你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秦颂要是这个时候走的话,那就是直接打脸了,当然他素来是不在乎的,但是考虑到老太太一把年纪而且刚刚失了儿子,他只好留了下来。
“我老婆子命苦,二十五岁就死了老公,一个人含辛茹苦把长河养大,好在长河争气,读书工作都做的很好,陈家交给他我也放心了。可是却没想到居然碰到这个女人,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长河跟猪油蒙了心一样,在她的蛊惑下,跟陈家离了心。但是我了解长河的,我知道他只是一时的糊涂,总有一天他会清醒的。可是谁知道,长河就,这么去了。”陈老太太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这个事实说了出来,整个人如同霜打的秋叶,瞬间老了很多,“我这么大年纪还要经历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事,而且直到今天凌晨才收到消息。”陈老太太悲上心头,眼角滚出泪珠,她转身用帕子擦了一下以后,“我不知道这女人有何居心,硬是生生瞒了我这么久,如果不是天可怜我这个老婆子,让我无意中得知了,是不是就打算一直不告诉我了。”
她满是风霜的脸在这一刻变得严肃起来,毕竟是掌管了陈家这么多年的人,那种气势就叫人不敢直视:“像这样的女人,我们陈家可不敢要的。谁知道哪一天会把我的孙子……”她顿了顿,大抵是觉得不该说不好的话,只好把话咽下去,另说别的,“今天不为别的,就为两件事,一,我的孙儿跟我回去;二,”陈老太太抬手指向灵前还跪着的女人,“她,姚慕云即刻离开这里,从此和陈家再无瓜葛。”
姚慕云震惊地抬起头,她的脸上泪痕未干,唇色惨白,站起身哀求:“妈,你不能这样。我答应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别带走小宝。”
陈老太太上前就是一巴掌,她用足了力气,差点自己都摔倒了,她拧着眉头,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仇恨和厌恶,老太太像是气到了极点而浑身颤抖:“不要叫我妈,你这个扫把星,你害了自己家还不够,还要来害我们陈家吗?长河已经被你害死了,我不追究你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宽容。”陈长河是车祸死的,当时车上的还有姚慕云,他是为了保护姚慕云,在最后一刻选择让自己那个方向迎接对面失控的大车。
姚慕云被她一嘴巴直接打摔在地,却还不忘记死死地护着手里的孩子。只是下一刻,就有人把小婴儿从她的怀里抢走。小婴儿尚不懂事,被陌生人抱走以后,立刻就哭了。
姚慕云疯了一样地想要去抢,却被人给摁住了,她不停地挣扎,却毫无作用,就好像是一个误入了狼群的羊一样,随手都可能被撕碎。
在场众人没想到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就看了这么一场戏,虽然豪门世家,这种事情也不少见,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在众人面前堂而皇之上演的真的少见,不过这陈老太太也算是极有手段,她这招釜底抽薪,虽然会让大家看了笑话,但对她自己来说,却是得益最大。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姚慕云的身上,并且堵住了有可能有能力帮助姚慕云的人的出手相助。
灵堂的哀乐还在响着,陈长河的遗像高高地悬在墙上,他生前拼命保护的女人如今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糟蹋到了泥里,他大概是怎么也想不到的吧。
陈老太太让人把姚慕云撵出去:“接下来陈家所有的事情都跟你无关,长河的丧礼你也不用参加了。”
姚慕云被拉着往外走,她大概还没有反应过来,走了几步以后,她尖叫起来,然后跪倒在地上给老太太磕头,她每一次磕头都用尽了力气,磕到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咚咚响声,没一会儿额头就渗血了:“妈,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赶走,让我送长河最后一程,求求你。”
陈老太太冷漠地转过身去。
边上众人窃窃私语。
“陈老太太,今天毕竟是陈董的丧礼,我想他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看到这副场景。”秦颂缓缓地开口,“无论如何,陈太太都是陈董的发妻,于情于理,也该在场。”
陈老太太转了过来,她目光锐利地看向秦颂,似乎是在思索或者判断,气氛有些紧张,姚慕云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像是在等待审判。秦颂大大方方地接受着众人各异的目光,许久才客气地说:“既然秦总这么说了,那就让她待到丧礼结束吧。”
丧礼过来,众人纷纷告辞,秦颂对陈老太太说:“老太太,万事节哀,保重身体。”
“今日为何出头?”
秦颂良久才说:“想起了一些旧事而已。”他面色平静无波,但只有自己知道有些事情自以为忘记了,其实并没有放下。
陈老太太并不知道他所指什么,可是既然人已经给了答案,自己也不好再多追究,何况对方是秦颂,虽说是小辈,但是身份到底不一样。
“老太太,我记得幼时我上你家玩,你曾说做人要万事留一线,可这一次为何如此执着呢。”秦颂不等陈老太太回答,就跨步离开了。
秦颂乘车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姚慕云,她如同一只找不到家的小鸟一样,随时都会摔死在路上,秦颂让车停下来,走过去:“接下来,你有去处吗?”
姚慕云哭哭啼啼,生无可恋地说:“我不知道,长河走了,我的心也死了,现在就连小宝也被抢走了,我死了算了。”
秦颂说:“那陈董拼了命地保护你的意义又在哪里?”
姚慕云擦着眼泪,一脸无助和迷茫:“那我该怎么办?”
“好好活着,想想究竟自己要干什么,没有人可以帮你,只有你自己。”秦颂并不是一个多事的人,相反他多数时候都是无情的,今天这一举动,无非是看在老陈的份上,当然或许还有那件他刻意遗忘的事情的影响。他上了车,助理先生问他接下来是否回b市。
“我还有点别的事。”秦颂说,“回了酒店,帮我准备好车,你不用跟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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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溪他们扫墓回来,大家各自安排开了,洛妈妈打麻将,洛爸爸去村委会聊天,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家里的亭子里面看池子里的金鱼。那些金鱼养的很好,一个个金鳞闪闪,身段风流,不用猜就知道伙食很好。
洛溪看到老高准备要出门,问他去哪里,老高告诉她家里鱼食快没有了,准备去买一点。
“高叔,我去吧,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做。”
老高哪能不知道她就是想出去玩,告诉洛溪,自家的鱼金贵又挑食,必须要到专门的店里去买,说着把地址告诉了洛溪。
“我说怎么长的这么好呢,敢情是快成精了吗。”洛溪笑嘻嘻地对老高说,“我这就去买,晚上不用给我留晚饭了。”
老高点头,只让她别贪玩,早点回,洛溪苦巴巴地说:“高叔,我不是小孩子了。”
洛溪要去的地方在市里面,坐车也差不多要一个多小时,洛溪在车上昏昏欲睡的时候,接到了秦颂的电话,对方告诉她,快到自己这里了。洛溪一个激灵,看看手机,反复确认了一番,差点以为秦颂被盗号了。
两个人约好了地方,洛溪也顾不上买什么鱼食了,让司机开过去。到了地方,洛溪让司机先回去,自己站在那里等着。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雨,雨很细,细的你都看不清。雨很小,小的如同弥散的雾一般;但是你可不能觉得它毫无威力,因为在不知不觉间它就能把你全身都沾湿了。
洛溪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雨有多厉害,很开心地站在那儿,享受着这天降甘霖。
她仰着头,感受着从天而降的这些细细绵绵的如柳絮一般的春雨拍在自己的脸上,觉得自己好像化成了这自然界的一部分。头顶的那方蓝天是那么美,镶嵌着触手可及的钻石。
钻石?
哪来的钻石?洛溪转过头,就看到秦颂举着一把伞撑在她的头顶,好笑地看着她:“你是小孩子吗?下雨不知道打伞。”真讨厌,为什么人人都要说自己是小孩子。
洛溪皱皱鼻子:“这么小的雨,打伞干什么?我倒是还想雨中散步呢。”
秦颂后退一步,将洛溪送出伞的范围:“那行,你走吧。”
洛溪果真背着手悠悠闲闲地往前走,隔了一会儿,她回过头,看着跟着自己的男人:“你还真不撑我了啊?想让我淋雨生病吗?”
秦颂无奈,要伞的是她,不要伞的也是她,他站在那儿,一手撑伞,一手插兜,端的是风流潇洒:“皇后娘娘,你到底想要怎样啊?”
洛溪跺脚,看看两边来往的人,确定没人注意才跑到伞下:“你别再提那个梗了好不好啊?很羞耻啊。”
秦颂垂着眸子看她:“怎么羞耻了,嗯?”
洛溪捂住发烫的双耳:“我错了行了吧,你就饶了我吧,大总裁大少爷。”
秦颂低声笑了一下,他难得笑出声音,可见着实是高兴的,那由胸腔发出的声音带着醉人的性感,通过空气传到了与他最近的人的耳朵里,产生里奇妙的化学作用。洛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软了,她双手缠在秦颂胳膊上,问秦颂怎么会到这边来的,秦颂简单说了一下。
“丧礼啊?”洛溪拧了一下眉头,“我们这里参加过丧礼,都建议最好去趟寺庙里的,这儿不远就有一个,要不我们过去吧。”
秦颂:“……不去。”
洛溪晃着他的胳膊:“去嘛去嘛,不去要倒霉的。”
秦颂可不相信这些,虽然这次过来也就是见见人而已,去哪里都无所谓的,不过再怎样也不用去和尚庙吧:“不去。”谁去谁就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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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墙黛瓦,双龙盘绕在屋檐之上,正面写着“戒幢律寺”四个大字,两边还有楹联,上书:“广度群生登觉岸,严持净戒证菩提”,这儿就是山门,往前走便能进到寺庙里。
秦颂虽然不信这些,但是来到这里以后,也被这肃穆的气氛而感染,两人拾阶而上,可以看到高大的香樟木高耸入云,把雨丝挡在了外面,好像真的到了西方圣地一般。
来到大雄宝殿,迎面是三尊高大的佛像,释迦牟尼佛居中,东面是药师佛,西面是阿弥陀佛;佛像慈悲的俯瞰着底下虔诚上香的芸芸众生,殿中回荡着肃穆的诵经礼忏的音乐声音。
身处其中,你会不自觉的放低声音,涤荡心中的恶念和污秽。
洛溪拉着秦颂跪下。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秦颂侧眼静静地凝视着着身边这个双手合十双目紧闭的美丽女子,她不知道在求着什么,脸上带着动人的表情。
洛溪睁开眼从蒲团上站起来,和秦颂一道往后走去。秦颂好奇:“求了什么,那么久。”
洛溪抿抿唇:“不告诉你。”隔了一会儿她不放心地问道,“你刚刚有没有好好拜拜菩萨?不求什么,也要诚心诚意。”
一群香客熙熙攘攘地走过来,秦颂牵住洛溪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她走过窄窄的石桥:“有啊,我还跟你一起磕头了,那里香烟缭绕,红烛高烧,就跟拜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