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城市不比南方,十一月的江城秋风萧瑟,沈茉茶穿着厚厚的毛呢大衣才抵御住这边的风寒。
从机场出来,她第一时间给邵珩打电话,可邵珩那边却关机。
虽然不知道他今天的行程,但她多少猜到他要么在睡觉要么手机忘记充电,于是干脆打车去往他的下榻酒店,顺便给吴齐文打电话。
吴齐文这会儿刚睡醒,知道她来了,立马滚下床收拾好去接人。
沈茉茶见他身上酒气未散,胡茬也没刮,就猜到这两个人昨天喝的有多凶。
小吴心有戚戚,怕她不高兴,赶忙解释昨天酒局是个什么情况,沈茉茶一边帮邵珩整理行李箱,一边听他解释。
她这才知道邵珩去参加同学聚会。
解释完,小吴莫名觉得她好像不大高兴,可为什么不高兴,他说不清。
反正小姑娘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也有点儿心不在焉,可联系不到邵珩,她又不急。
邵珩订的是一个大套房,两卧一厅,但总归是两个大男人加上醉酒,大卧被折腾得有些乱,沈茉茶等不及客房服务,自己帮他们收拾。
收拾茶几时,她从邵珩的外套下发现五六颗她手心儿那么大的软糖,模样可可爱爱的十分讨巧,一捏哗啦哗啦直响。
吴齐文洗好澡出来,看见她拿着那几颗糖说,“这个糖是邵总给你买的,好大一包呢,但是喝酒的时候被甲方带来的小屁孩儿看见了哭着闹着非要打开,邵珩强压着火气才从他手里拿回来了这几颗。”
沈茉茶:“……”
她有些不可思议,想到一个大男人黑着脸和一个小朋友讨价还价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乐,“没有就再买呗。”
“不行,”小吴说,“这个他买的时候就剩下最后一袋了,昨晚上回来都喝成那样了还嘱咐我再去买,结果店关门了。”
沈茉茶捏着那个猫爪的,感觉心窝子被狠狠戳了一下,心想他昨天说的那个宝贝。估计就是这几颗糖。
他总是这样,会把那种很小很细节的东西记得特别清楚,别人讨好女朋友都是送花送包送礼物,而他的讨好永远是出其不意,却最具有杀伤力。
和她在一起后,这个大男人的坏脾气也全部消失,除了偶尔她不听话的时候疾言厉色地吓吓她,其余时间全都是把她实打实捧在手心。
沈茉茶捏了捏那块小猫爪,嘴角淡淡地勾了勾,把它们宝贝地塞到背包里。
短短几十分钟,套房已经被沈茉茶收拾得一尘不染,小吴担心沈茉茶没吃饭赶忙去超市大采购,留下小姑娘一个人窝在沙发上休息。
邵珩回来打开门看见眼前整洁的一幕并没意外,只觉得是客房服务人员来过,换上拖鞋进去,他刚好喊吴齐文,却发现沙发上窝着一团小小的身影。
穿着软糯糯的白毛衣和牛仔裤,扎着一个马尾辫,身子像是没骨头似得蜷在一起,头扎进沙发靠枕里,睡得香甜。
邵珩一愣,将手里拎着的粉色袋子放到茶几上,坐到她身边,冰凉的手指在她软软的脸蛋儿上戳了戳,男人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欢。
沈茉茶睡眠本来就浅,被他这么一动,彻底醒了。
看见外套都没来得及脱,一身冷气坐在她旁边,眼神温柔看着她的男人,她揉了揉眼,声音软乎乎的,“你回来啦。”
邵珩应了声,扶着她坐起来。
沈茉茶睡得黏糊,有点儿没醒觉,靠在沙发的大靠垫上,看他。
邵珩就这么和她对望,任她看。
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面冷风吹的,男人的眼眶发红,眼底还有淡淡的血丝。沈茉茶眨眨眼,心想他现在一定一定比自己还要不好受。
那不然就抱抱他吧。
沈茉茶没犹豫,钻进他怀里,男人身上气息冰凉,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邵珩搂住她,
手顺着她的发丝,“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想给你点惊喜,”沈茉茶在他怀里拱了拱,抬起头,“惊喜吗?”
邵珩勾唇,“惊喜啊。”
“……”
一点儿也不像。
她换了个姿势,平躺在邵珩腿上,抬眼看他,“我这次来,是因为担心你。”
邵珩抬眉,笑着说,“担心我什么?担心我被客户灌酒灌到医院,还是担心我在外面拈花惹草?”
沈茉茶坐起身,不解地看着他,“你没看新闻吗?还是你早就知道?”
邵珩神色一顿,“知道什么。”
沈茉茶哑然,他原来真不知道,怪不得这两天这么平静。
想了下,她小声道,“就……你妈妈的事情。”
邵珩脸色阴沉下来,“我妈什么事。”
沈茉茶握住他的手,“他们说,阿姨的抑郁症是因为亨廷顿舞蹈症。”
“……”
邵珩面色越来越冷峻。
沈茉茶心下一沉,紧紧握住他的手,“我私下找医生问了这个病,虽说不能彻底治愈,但是,不是不能治疗,我这边认识好多国外厉害的医生,到时候我要我爷爷帮忙想想办法。”
邵珩抬起眸,乌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所以,你这次来,是要我和我好好谈谈?”
沈茉茶:“……”
她垂下眸,点头。
邵珩没说话,他现在有点儿应接不暇,也有点儿乱,回过身,望着茶几上的粉色袋子,邵珩将它收起来,放到下面。
沈茉茶满腹心事,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和邵珩说这件事。然而男人就在这时站起身,背对着她道,“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沈茉茶抬头,忽然就慌了,她想都没想直接冲过去从背后抱住邵珩,憋了两天的眼泪不受控制全涌出来。邵珩被她突如其来抱得一晃,更是被她哭得一乱。
“怎么哭了,”邵珩轻声安慰,“我就出去打个电话。”
“不打。”小姑娘眼泪啪嗒啪嗒的,“我要你留下来陪我说话。”
隐约猜出她到底在担心什么,邵珩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我没事,我真的就是——”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沈茉茶打断,“你先听我说。”
邵珩不动了,“好,你说。”
沈茉茶抽抽哒哒的,“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邵珩身子一僵。
沈茉茶继续道,“我知道这是什么病,也知道被遗传上的后果是什么,这两天我想了好多好多,也想过如果你被遗传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你三十几岁就得病,五十多岁就去世,甚至我和你不能生小孩,还有我爷爷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重新反对。”
“可是我想来想去,我觉得,我觉得这些都没有你重要。”
“就算你以后会生病,我也愿意照顾你,就算你比我早很多年去世,我也愿意用现在的时间陪着你。就算你身边的人,都放弃你,我也不会放弃你的。”
“所以,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话音落下,小姑娘抱着他的手臂更紧,生怕一不注意他就会消失。
原本身子还僵硬着,听到她的这番话,邵珩顿时感觉浑身的犟劲儿被抽走,只剩下软绵绵的躯壳。这是今天他第二次体会到这种轻飘飘的,整个人只剩下愉悦,感动,却又莫名心疼与心酸的感觉。
她总是这样,看起来不声不响,可却永远做那个站出来为他遮风挡雨的那个。
五年前,她勇敢对自己表白;五年后,她毅然决然地回来照顾他,甚至帮他挡酒瓶,为了他和爷爷对抗。
而现在,她又因为他母亲的病,说出这样的话。谁都知道那个病意味着什么,可她的选择却从来没变过。
邵珩突然特别心疼。
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
她那么好,好到不在乎他的来历他的去处,只是单纯的,一心一意地喜欢他。
曾经邵珩觉得,他是个被全世界抛下的人。
而现在,他觉得,他拥有了全世界。
因为沈茉茶。
男人闭上眼,握着小姑娘的手腕,指节发白,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已经泛起潮湿,他的嗓音低沉暗哑,“茶茶。”
沈茉茶满脸都是泪,蹭的邵珩衣服上一大片,以为邵珩在赶她,连忙晃头,“不走。”
邵珩转过身,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笑了起来,“谁要你走了。”
沈茉茶哭得更凶了,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哭得身子直颤,这两天她太难熬了,感觉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遍,谁都理解不了她这种刚得到就失去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可太委屈了。
这世上估计没几个人比她的感情之路还要坎坷。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谁让她死心眼。
邵珩实在心疼,低头捧着她哭得发肿的脸,哄小孩儿似的,“怎么哭成这样,事情有那么严重吗?”
沈茉茶嘟着嘴巴,“有的。”
邵珩被逗得一笑,泪花都要笑出来,“你说你,这么可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说着,他弯下身,把沈茉茶打横抱起来,重新坐在沙发上。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邵珩就只能亲一亲她,于是蜻蜓点水地一路从她的额头吻到了鼻尖儿,小姑娘渐渐平息下来,这才不再哭。
邵珩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盖在她的鼻子上,沈茉茶很配合地开始擤鼻涕。帮她弄好,邵珩极为自然地把纸团仍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重新对上她的视线,他笑道,“谁要和你分手了。”
沈茉茶眨着挂着泪珠的眼睫,“电视不都那么演的吗,知道自己身怀绝症的男主角为了不耽误女主角毅然决然选择分手。”
邵珩耸肩挑眉,“电视剧的套路你也信?生活中的男人可都是很现实的,遇上你这么个漂亮温柔善解人意,家世又好的小姑娘,别说是得绝症,就是做鬼也不想放过吧。”
沈茉茶傻愣愣地看他,“你这是在夸我吗?”
邵珩被她逗得眉眼弯弯,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下,“我说的是实话。”
小姑娘趁机揪住他红扑扑的耳朵,揉了揉,“你最好别撒谎,反正,反正我这么好的,不嫌弃你的女孩儿不多了,你要珍惜。”
邵珩顺水推舟,故意唬她道,“哦,那我以后真生病了,也像我妈一样,不健康不正常,你会不会嫌弃我。”
沈茉茶想了想,“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陪着你。”
说着,她又泪眼婆娑,“就算你以后真的病入膏肓,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的,我、我不会看着你一个人——”
“好了好了好了!”
邵珩见她又要哭,赶忙打住,“我逗你的,别哭。”
沈茉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邵珩亲了亲她掉下来的泪珠,“哥哥没病,以后也不会生病。”
“……”
她瞪圆眼睛,“你说什么?”
邵珩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啊,怎么就这么爱胡思乱想,我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把我怎么死的都想要了,你是不是还打算提前给我买块墓地啊。”
沈茉茶急忙揪住他的衣领,“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快说啊??”
邵珩不紧不慢地握住她的手,指腹温柔地摩挲,“我妈得了亨廷顿舞蹈症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被捅出来,完全是因为有人想要把我从邵氏赶出去。”
“至于这个病,”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是我妈领养来的孩子,又怎么会遗传到?”
沈茉茶:“……………………”
满脸写着一行大字——
yousaywhat????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写出来了!!!!!!!!!!!!好了现在我要去憋下一章了!!!!因为他俩现在遇到的事儿有点多,我决定一样一样解决,表白信的事儿会在后面说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