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十驎听得浑身不自在，问：“副使，哪个人到底是谁？”
“凌云。”沈琛并不打算隐瞒。
“他？”冷十驎疑惑地看向沈琛，对方坦诚地告知了对方关于凌云的身份与之前的一系列行为。
冷十驎一时心情复杂，陷入沉默。
凌云比他还戏精，藏得真深，那些胆小与怯懦全是假的，是装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是模仿的。
只是，他为何要这样。
沈琛倒不觉得冷十驎会想得通凌云的用意，连他现在也迷惑着，径直转移话题，“比起他，我觉得你应该想了解另一个人。”
冷十驎听罢，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沈琛口中说的那人是谁，他略微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我昨晚情绪脆弱的时候还确实挺想知道的，今早醒了以后找回了理智，就不去想这事儿了。”
沈琛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冷十驎继续表态：“旻哥以前遇见谁，喜欢过谁，都是过去的事情，我只要关注现在和未来就好。”
沈琛斜了他一眼，根本没把冷十驎的话当真，继续自己的话题说道：“谭筱是玄机会的人。”
冷十驎“嗯”了一声，内心突然有点动摇，口是心非地想继续听下去。
沈琛自然是明白冷十驎的心思，介绍道：“谭筱是当年天狼会纳新的第一名，最先跟的是尊主，尊主将万引戟送给了他。”
谭筱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灵力上乘，处事果断，在一年内迅速成为十三小组的队长，郑旻很是欣赏他。
可郑旻向来谨慎，再欣赏也不会让一个新人接触核心人物。
而谭筱急于立功，见烛照无望，主动申请调入苏文戟的幽荧分部。
在得知谭筱去意已决后，郑旻答应放人，他知道，谭筱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不动声色地闯出一片天地，既然对方如此心切，就顺了谭筱的意，也算成人之美。
可他没算到，谭筱的确得到了关注，可这也成为了谭筱生命中不可逆转的一个悲剧。
冷十驎听得认真，谭筱这个人一点一滴也在他的面前鲜活起来。
“谭筱去了幽荧后，很长一段时间，天狼会带着侵略与掠夺性质的任务，都进行得不太顺利。尊主率先发现了端倪，派我亲自调查，在得知结果后，尊主找到谭筱，警示谭筱限期离开，可谭筱偏不走，”沈琛说，“尊主并没有主动戳破或向军师告密，反而暗暗地帮他将所有的事情扫尾。”
冷十驎听到这里，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个滋味，难以言表。
“纸终究包不住火，谭筱最终被捕入狱，而尊主在审讯前夜赶到监狱，谭筱只说了他唯一的一个要求，也是临死的遗愿。”
冷十驎垂下眼皮问：“一心求死吗？”
沈琛也不说对错，“幽荧的确研究出一种卸魂之术，能让身经百战的玄学者吐露实情，如果真让苏文戟带走谭筱，后果不堪设想，谭筱必须死，他不用求，尊主也是知道的。”
郑旻是天狼会的人，为什么要向着玄机会呢？冷十驎心里有数个答案，每个答案都叫嚣着，好像理由充分，可又有缺陷，每一个答案都没法战胜其他可能性的答案。
沈琛精通读心，冷十驎在没有防御下，神情是松散的，他已经读出了冷十驎心中的想法，笑道：“尊主并非完全向着玄机会，而是他向来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冷十驎笑了笑，释然了些，这就是他喜欢的男人，凡事都有自己的底线与判断，不屑于愚忠。
“尊主说过，法无正邪，在于本心。”
冷十驎在心中默念了数这句话。
沈琛：“谭筱的目的是维持玄学界各方势力的平衡，而不是让天狼会一家独大，这种理念是正确的，生为玄学者，我们应当博大而平和，不能让利欲腐坏骨髓。”
听到这了，冷十驎自嘲地笑了笑，心道自己真是小气善妒。
不管是郑旻还是谭筱，都是值得他尊敬的人，他们秉性正直，只想单纯地守护着这份纯粹而美好的信仰。
沈琛说：“而且谭筱这个人善良有担当，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冷十驎抬眸，敏锐道：“朋友？”
“尊主一直把谭筱当作朋友，才会数次劝他离开天狼会，外界传言并非属实。”沈琛叹了一口气。
知道真相的冷十驎彻底放松下来，更加窘迫与自责了。
“你来天狼会的目的呢？”沈琛话锋一转，“除了帮玄机会之外，查到自己的身世了吗？”
这事儿既然副使已经知道了，冷十驎也不想隐瞒。
他之前推测郑旻是父亲李竣昀的关门弟子，在父母被杀后，一直是郑旻通过境外隐秘账户给他冷十驎汇款。
他将这一切如实相告于沈琛。
沈琛凑近了些，神情顿时严肃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郑旻从来都是天狼会的人。”
冷十驎：“……”
沈琛：“你知道谭筱生前求尊主的唯一一件事，到底是什么吗？”
冷十驎惊讶地看着沈琛，眸子溜圆。
沈琛笑了笑，“看样子是猜到了。”
郑旻正好端着一小药进来。
郑旻将好心情都写在了脸上，笑吟吟的样子更像是儒雅公子端着一壶清酒，好是养眼。
郑旻一到，沈琛就站了起来，恭敬地站在一边，似乎刚才只是检查了一下冷十驎的伤口。
冷十驎吸了一口凉气，他想到自己之前如此撒泼赖皮地非要郑旻承认是自己的亲人，就觉得脸烧得慌。
“怎么了？脸这么红，”郑旻坐在床头，伸手探了探冷十驎的额头，“没发烧啊。”
“估计是看到尊主，心情起伏大。”沈琛在一瓶目不斜视，平静从容地说。
这句话挺合郑旻的心意，他愉悦地抬头：“十驎的伤怎么样？”
“尊主放心，配合我的药，十天之内可以康复，只是骨头前期会脆弱些，”沈琛看了郑旻一眼，低头道，“压不得。”
“咳咳咳咳……”冷十驎咳起来。
郑旻连忙帮他顺气，噗嗤一声笑开了，“放心，不压，不压。”
冷十驎的那股火烧到了耳尖，低头不语。
“来，喝药。”郑旻舀了一小勺，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再递到冷十驎的嘴边，“慢点。”
冷十驎虽然很是喜欢郑旻这样对自己，可看着沈琛在一旁盯着，就觉浑身不自在，眼神时不时地斜一下。
沈琛也不想看这小两口你情我浓的肉麻行为，淡淡地说：“尊主，我先走了。”
郑旻点头，沈琛刚走到门口拉开门，赫然看到一个红瞳少年站在门外。
长时间练就的戒备瞬间爆发，沈琛眸子发紫，伸手钳制对方，少年退了一步，两人的意识交错，相互拉扯，瞬间进入一个漆黑的空间。
四周一片黑暗，沈琛双手刚抬起来，就碰到了顶。
自己被关进了一个黑盒子？可恶！对方居然用了灵力封闭。
灵力封闭就和鬼打墙一样，上有顶下有底，但前后不限，一个人可无休止地在黑暗中走，但绝对走不出去。
破解灵力封闭的诀窍在于行走的时候感受九宫方位，如果能顺利找到当时时间段对应的生机，才可以逃脱。
沈琛闭眼想了一下时间，脑海中的八卦图不停地旋转。
现在正值辰时，辰为龙，巽卦，配合着奔跑的速度，在十秒后找到出口，猛地遁地偏向东南。
视线瞬间清明，他睁眼，物品斗转星移间回归至应有的位置，而对面的少年眼神已经回归正常的颜色，正盯着他。
“比我想得慢了三秒。”
沈琛也不示弱：“你的灵力应该也被我限制了。”
凌云勾起嘴角：“剩下的灵力也足够杀死失去意识的你。”
凌云刚威胁完，突感全身奇冷，周身的骨血如同全被冻结，胀痛不已，连思想都麻痹了，他暗骂一声，勉强转头，看到郑旻正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嘴唇翘起一个不屑的弧度，“你这样一声不响地进我家门，还威胁我的人，太不礼貌了。”
凌云想要强行破解郑旻的灵力，可他体力的灵力也如冰封般调动不起来，如真要强破，怕是闹出大动静，吓到屋里的人，只能愤然道：“郑尊主，我是来看十驎哥的。”
郑旻听罢更是不爽：“探望病人不带慰问品，太不诚恳了吧？”
凌云咬牙道：“你们二打一，待客之道也很特别。”
郑旻摇了摇头，扬唇笑道：“入门不声不响的，非奸即盗，蒙脸打你一顿也正常。”
凌云冷得手指颤抖得不行，郑旻自顾自地放慢语速，抑扬顿挫地继续说，“最关键的问题是，你不请自来，凭什么说自己是我的客人？”
凌云：“……”
两方胶着对峙，凌云忿然，如果他强行破了郑旻的灵力束缚真打一架，两人估计能把这屋都拆了。
但碍于的确自己理亏，屋里还有个病怏怏的冷十驎，凌云只能暂时避其锋芒，拉下脸面退让道，“我来得匆忙，的确没主动致电，抱歉，但我只想关心一下十驎哥。”
郑旻不为所动。
凌云眉头紧锁，逼不得已加了一句，“看完就走。”
郑旻思考了几秒，才缓缓收了灵力，依然倚在门框上。
凌云阴沉着脸，揉了揉冻得发麻的胳膊，抬脚向里走。
郑旻横步拦在了他的面前：“放过你是因为我接受你的道歉，可我没答应让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