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深看完暗卫传来的飞信后,眯了眯眼。
周海的行踪并没有任何异常,可越是这般,便越是可疑。
尤其是……
李云深的视线往下,最终落在了桌案上第二件凶案的简牍上。
简牍上出现最多的,便是那个叫孙明的男人。
……
第二日。
秦云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公廨的罗汉床上,身上盖着一方小毯。
李云深宿在罗汉床的外侧,直接挡住了秦云柔下床的路。
秦云柔抱着小毯看了一眼睡着的李云深,又看了一眼纸糊花窗外透进来的阳光。
昨夜,应该是她看简牍看的睡着了,李云深把她抱进来的。
秦云柔想要下床洗漱,但她又不想喊醒李云深,以往每次李云深都比她醒的早,可她莫名就觉得这男人一定是有些起床气的,若是此刻他没醒,她就把他喊醒,他可能会对她发一通起床气。
毕竟,他的脾气是真的很臭!
秦云柔抱着小毯,试图从李云深的身上爬过去。
她尽量放轻手脚,尽量不触碰到他。
当秦云柔爬到一半的时候,李云深忽然一个转身,手臂抱住秦云柔的腰把她扑倒在怀中。
他身子沉,压在人身上当真叫人喘不上气来。
秦云柔握着拳头捶打李云深坚硬如铁的肩膀,眼中含泪,嗓音带颤唤道:“大人可不可以不要压着奴婢,好重!”
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李云深这会儿才终于在秦云柔的哭求声中转醒。
他睁开鸦羽般的长睫,视线慢慢聚焦,在看到身下压着的小人儿后,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慢半拍的撑起上半身来,皱着眉头问她:“你躺我身下做什么?”
秦云柔趁他撑起双臂的机会,赶紧从李云深身下爬出去,她还没爬出半个身子,便被李云深拎着后颈给揪了回去。
“你跑什么跑?”李云深抱着秦云柔翻了个身,正面朝上,把她紧紧锁在怀里,翘起二郎腿,含笑打趣道:“跑什么嗯?吵醒了本官畏罪潜逃是罢?”
秦云柔被他抱个满怀,又被锁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她忽而灵机一动,转移话题道:“大人今日心情甚好,昨夜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新的线索了?”
“是啊,被你发现了!”李云深的眉眼舒展开来,他本就是个五官极其俊美的男人,此刻笑起来,当真是风华绝代,嫡仙之姿。
秦云柔虽然不好男色,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李云深笑起来,真是个俊俏郎君。
只是,他脾气太臭了,很少这般笑。
大多数时候都是板着张脸的。
李云深抱了秦云柔一会儿,听她提到案子,便不再耽误,拉秦云柔起来,两人洗漱一番之后,便出了衙门的公廨。
衙门昨夜给的卷宗,第二桩案子,是孙明案。
孙明是新乐郡的一名铁匠,他的妹妹叫孙洁,被继母赵红嫁给了城中的一户人家,没曾想,孙洁嫁过去的第二日,竟是一条白绫挂在梁上,上吊了。
孙洁死后的半个月,把她嫁出去的继母赵红失踪了,现如今都找不到人。
赵红的儿子张强是她头婚生的第一个儿子,张强在衙门击鼓鸣冤,一张状纸把孙明告上了衙门,指控孙明为了替上吊的妹妹孙洁报仇,杀害了赵红。
但是衙门一直没有寻到赵红的尸体,只能把她暂时列为失踪人口。
李云深让刘浩带人,把孙明和状告孙明的那个张强,一并带回衙门审讯。
衙门的明堂里,知府老爷穿着官服坐在台上,李云深和秦云柔坐在一旁隔帘后的太师椅里。
秦云柔看一眼旁边坐着喝茶的李云深,又转头透过隔帘打量着堂下跪着的两个男人,铁匠孙明和一张状纸把孙明告了的张强。
知府老爷已经开始例行审讯。
因为一直找不到失踪的赵红,张强之前跑了七八天衙门,都被赶了回去,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却忽然又把他招了回来。
张强听到知府老爷问话,有些激动地抬起头来:“青天大老爷,俺娘肯定是孙明这个王八羔子杀害的哟!青天大老爷啊,一定要为俺做主啊!”
张强是个乡下人,嗓门特别大,喊起来明堂都有回音。
知府老爷听他喊冤喊的头痛,但是又顾忌着帘子后面的大人物,大人物让他重审张强和孙明,他硬着头皮也要审完来。
砰的一声!知府老爷把手中的惊堂木重重拍在桌案上,吓得堂下喊冤的张强缩着脖子噤了声。
知府老爷把李云深写下的需要问的关键问题展开,然后对堂下的张强和孙明道:“本官问你们问题,问一个你们回一个,其他不用多说。”
此时,秦云柔也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竹简,开始做记录。
李云深放下端茶杯的手,睨她一眼:“答应我绣的荷包,记得回去绣。”
秦云柔捧着小竹简,没有看他,只低声回了一句:“知道了。”
知府老爷一个一个的问问题,直到问到孙明是不是认识京都裁缝铺的周海时,秦云柔注意到孙明脸上的表情,明显是被问的先是慌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后,摇着头说:“不认识。”
秦云柔侧过头去看一旁的李云深。
李云深的手指修长干净,他端着白瓷小杯,正低头吹上面浮着的几片墨翠色茶叶,大约是察觉到秦云柔投递过来的询问眼神,他也侧过头去,同秦云柔的视线对视。
“大人为何怀疑他同裁缝铺的周海相识?”秦云柔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周海之前来新乐郡的时候,多呆了七日才走,而那七日里,正好和赵红失踪的时间相合。”李云深回道。
秦云柔听罢,心中大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人的意思是,失踪的赵红是被途径新乐郡的周海杀害了?”
李云深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用下巴指着堂下回答问题的孙明道:“你看看,这人的身量如何?”
秦云柔这才细心观察孙明的身量,说道:“此人看着应有六尺多高。”
说完这句话,仿佛福至心灵一般,秦云柔忽然想到,当初仵作验尸的时候,说冯虎和薛梅死于头部的凿伤,而孙明身高六尺,他高大且强壮,又是个铁匠,若他同时擒住冯虎和薛梅,又拿惯用的铁器凿伤他们二人的头骨,便完全吻合了。
这时,堂下的孙明还是不承认认识京都的周海。
于是,知府老爷又拿出出城的路引抛到孙明的前面,同他厉声质问:“这是你出入城池的路引,两月前你去了一趟京都,本官问你,你去京都见了何人?又做了什么?”
孙明只是个铁匠,没读过什么书,更没有什么城府,在知府老爷质问他是否识得京都裁缝铺周海的时候,他已经慌了神,此刻,知府老爷把出入城池的路引砸在他面前,又掷地有声地问他去京都见了何人,做了何事,孙明已经乱了。
人心一乱,就容易露出马脚。
果然,孙明吓得脸色惨白,六尺高的身子颤抖着匍匐在地,拼命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都是那周海教唆小的,小的虽然憎恨赵红为了聘礼把小的阿妹嫁给那么一户畜牲人家,害的阿妹惨死,但小的原本只想让周海吓唬吓唬赵红的,没想到,周海的心那么狠啊,直接把赵红杀了!
周海用赵红的尸首威胁小的,让小的替他去京都杀人的!小的是被逼迫的!大人饶命啊!”
众人哗然。
秦云柔看向李云深。
李云深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茶,这才抬起头来,朝她点点头。
然后,李云深对身后的周茂说道:“写封信给京都,让大理寺带人去城西裁缝铺把周海抓捕归案。”
“是。”周茂应下,弓身退了出去。
案情至此,已经拨开乌云见明月了。
当日下午,孙明供出了周海杀害赵红并埋尸的地点,衙门派人把赵红的尸体给挖了出来,第二日一早,李云深带上孙明返回京都。
经过孙明指认,赵红确实是周海杀害的。
而京都的冯虎和薛梅,是周海逼着共犯孙明去杀的,并且让孙明把两人的尸首埋在了远郊的老杏树下,他心中对薛梅和冯虎充满仇恨,恨薛梅不守妇道,红杏出墙,还害死了自己唯一的亲哥哥周根。
孙明杀害冯虎和薛梅的时候,周海已经离开了新乐郡,正往通向蜀地的下一座城池赶,他在沿途盖章的路引,原本是他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却也成了间接指认他最有力的证据。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尤其是碰上李云深这种破案高手,那沿途的路引便成了一把双刃剑,把周海的周密计划暴露无遗。
回到京都之后,周海已提前被捉捕归案,有孙明的指认,周海供认不讳,签字画押,伏法认罪。
破案之后,李云深心情大为愉悦,一想到明日早朝之后,便可去勤政殿同舅舅索要承诺的赐婚圣旨,他就满心欢喜。
从大理寺回国公府的马车上,李云深把低头整理简牍的秦云柔直接抱了个满怀,吓得秦云柔手指一抖,小竹简从手中掉下去,滚到了小案几下面。
“大人,奴婢的小竹简掉了!”秦云柔一边躲闪李云深的吻,一边挣扎着要去捞她最宝贝的小竹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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