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进门后分外尴尬,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滴水,砸到干净的红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没一会儿,她脚周围的那一小片地方就全湿了。
夏临琛不以为意,找到手机,按了快捷键,拨出一个号码。
橘皮好奇地走过来,绕着她转了几圈,不小心踩到了冰凉的水滴,喵得一声跑掉了。
“程蔻,是我,借套女装。什么?多大尺码?不知道……钟意,你过来。”
钟意闻言,依然局促地站着,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话。
夏临琛半倚在鞋柜上,姿态慵懒,面对她的磨蹭,只是抬抬手,招呼道:“过来。”
钟意觉得他对待她的态度,好像逗橘皮一样随意,顿时有些挫败,不过还是听话地走到他面前。
原本两个人都站在玄关处,统共不过两米距离,钟意走得格外的慢,像是怕水滴地更多一样。
夏临琛没有催促她,直到她的呼吸清晰可闻,才缓缓开口:“抓住我的手,放到你头顶,我想知道你有多高。”
电话那端传来程蔻的嘲笑声:“笨蛋,想知道身高直接问啊。”
待夏临琛反应过来时,钟意已经完成了他的要求,他的掌心正搭在她细软光滑的发丝上。
他的掌心宽大而温暖,钟意能摸到手指上有许多薄薄的茧。
钟意扭过头,地板上果然是她一路走过来的水迹,最开始站的地方还有一滩水。
“别动。”夏临琛五指抵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再次转过来,语气却没有不耐烦。
“我知道了,”他感受了一下,定下结论,对着电话说,“比你矮两厘米的样子。”
又补充道:“别磨蹭,快点过来,我给你留门。”
夏临琛的手早已经离开,钟意却还沉浸在方才温暖轻柔的触感中。
直到夏临琛再次开口:“钟意,帮我个忙,把玄关的门打开。”
钟意依言走过去,将门留出一条缝。
外面风声依旧,钟意冷不防被灌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夏临琛疾步走来,一只手抚上她后背,绅士地帮她顺气。
夏临琛只开了一盏壁灯,暖黄的灯光里,他的容颜好看得令人心惊。
她低下头,瞧见他拖鞋的边沿,已被她身上流淌下来的水珠浸湿。
见她不咳了,夏临琛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一个安全又礼貌的距离,然后朝她露齿一笑,眉目舒展,顿时似有清风拂过,春意浮现。
那笑容中还藏着点歉意,果然,接下来他说:“你再忍耐一下,我找不到干净的毛巾,等人来了再说。”
钟意垂了视线,低低地应了一声,她看得清明,夏临琛早在刚才就不动神色地绕道她的另一面,帮她挡住了风口。他穿的睡衣也不厚,此刻必然不会舒服。
他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善良到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去拯救别人。
“啊——”
“夏临琛,你干嘛站在门口吓人啊。”
雨依旧在下,程蔻是打着伞过来的,怀里还抱着吵着要跟来的苏念,她一只手举着伞,只能用抱孩子的手拎着装着衣服的袋子。
无论是孩子还是袋子,都不能淋湿,所以即便路途不远,她也走得万分艰难。
好不容易到了隔壁的屋檐下,程蔻收了伞,看都不看一眼,习惯性地拉开门想往里面走。
谁知道门口竟然立了一座门神,鼻子撞到男人宽阔硬朗的后背,程蔻眼睛一酸,差点把怀里的苏念扔出去。
“夏临琛,夏临琛,来接一下。”程蔻把苏念递过去,伞留在玄关,换鞋进屋,动作一起呵成,竟像是做了千百遍那样熟悉。
程蔻一抬头,看到眼前的小姑娘,首先吸引她视线的是那琥珀色的眼瞳,因为颜色浅,所以特别亮,似有流光流转。
她很狼狈,呆呆地盯住自己,似乎是看愣了,连眼睛都不眨。
程蔻瞬间莞尔,这姑娘穿着一件白衬衫,隐隐透出胸前春光,幸好夏临琛看不见,身上的牛仔裤,又因为浸了水,呈现出一种墨蓝的颜色,更衬得肤白人美,看起来异常柔弱,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
啧啧,好惨。
“夏临琛,你先陪念念玩着,我带她去换衣服。”程蔻不多言,直接拉过钟意冰凉的手,上了二楼的浴室。
她一边熟练地帮钟意放热水,一边说:“我给你带了一套衣服,是新的,还没人穿过。你先好好洗个澡,别感冒了,新毛巾一会儿我给你送过来。吹风就在洗手台旁边,喏,就那儿,看到了吧。别客气,就像自己家一样。”
钟意点了点头,“好的,谢谢。”
正好水温已经调热,程蔻出去了一下,很快就回来,带着一条干净的大浴巾。
“那你快洗吧,我先下楼了。”程蔻退出去前,脚步顿了顿,仔细瞧了瞧钟意,觉得她有些眼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程蔻上一次见到钟意,那时候她才十八岁,还有点婴儿肥,小脸肉肉的。这几年的时间过去,她五官也长开了,脸型也有所变化,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
所以程蔻没有想起四年前夏临琛病房前的一面之缘。
程蔻不记得钟意,钟意却对她印象深刻,那是出事之后,她唯一见过的,与她的恩人有关的人。
那时的程蔻十分憔悴,哭肿了一双眼睛,代替夏临琛出面谢绝她,想必是与他关系匪浅的人。
钟意抱膝坐在不算小的浴缸里面,将头深深地埋起来。
夏临琛说,如果能见到她,就让她以身相许。
坦白说,夏临琛这人十分优秀,唯一的缺陷,还是她造成的,所以她不能挑。
她应该要喜欢夏临琛。
她有点为难,又有点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