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来了。”尚未到家,昭四郎便指着自家的篱笆门道,“看。”
昭贵仁家是独门独院,说是院子,其实两面都临河,一面连着他们走过来的泥土小路,而小路和院子连接的地方,是做了栅栏和篱笆门的。
昭家自己人出去,都会随手把门拴好,回来的时候,也不会忘记上栓。
可是现在……篱笆门是开着的,大咧咧的风格,很不像是自家人出入的样子。
“村里人把。”昭东博道,“也可能是灵香。”
聂灵香性格风风火火的,如果她从河东过来,说不定会忘记关门。
云舒听到母亲可能过来,就不要昭东博抱着她了,下了地,自己先溜了进去。
她跑得快,进了院子原本就朝着里面冲,突然听到厨房里好像有哭声。云舒脚步一顿,溜到厨房门口探头一看,只见昭巧琳正一边烧火,一边抹眼泪。
昭巧琳没想到门口突然冒出个云舒来,哭得好好地顿时一惊,云舒也吓了一跳,张大了嘴巴,然后飞快地倒跑了回去。
昭东博和昭四郎这才刚刚从篱笆门进来,昭四郎将鱼叉放下了,正准备找个水缸,先把黑鱼给放进去。
就看到云舒跑过来,小心翼翼地道:“阿爹,小叔,我看到……小姑在厨房哭呢。”
昭四郎脸色一变,就要进去,昭东博沉稳得多,拉住弟弟摇了摇头。
“先看看。”昭东博沉吟道,“娘下午在家的吧。”
因为农忙结束,昭兰喜和昭明山都已经回去了,昭贵仁今天应该去打纸牌了,她们三个去捉鱼,家里应该就昭巧琳和薛氏在。
有薛氏在,没道理巧琳会受啥委屈,两人都觉得事情有古怪。
“应该是来了客人,”昭东博淡淡地道,“走,我们去看看。”
云舒跟着父亲和小叔一起朝里走,进了堂屋果然看到屋子里来了客人,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子,头上别着绢花,一身桃红色颇为亮眼,脸上涂了特别白的水粉,唇脂颜色颇为艳丽,最夸张的是嘴唇上方居然有颗黑痣,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三人进去的时候,薛氏神情冷淡,看不到笑容,对面的女子则讪笑着,不断道:“我这可是一片好心哪”,“这样好的机会真的不多的哦”,她越说薛氏脸色便越发沉了下来。她素来是个好性子,其实这般模样,已经算生气了。
昭东博、昭四郎和云舒一起进来的时候,那女子顿时眼前一亮,尤其多看了昭四郎和昭云舒好几眼,云舒见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为何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感觉那人看她好像是看鸡鸭一般的目光。
“唉吆喂。”那女子看到昭四郎和云舒,几乎是站了起来,嘴里道,“这便是昭家的四郎吧,还有这个……哎呀,这可爱粉嫩的,可不像我们乡下姑娘,是您孙女吧?哦……还有这位,是您家三郎?”
昭四郎挑挑眉,他直觉今天昭巧琳哭和眼前这人有关系,并不想理会;昭东博沉稳客气地多,不过一开口就把人给堵了回去:“您,哪位?”
“哦哦哦。”桃红色的女子干笑了几声,“还没跟你们做自我介绍呢,我哪姓毛,大家都叫我毛姐,就是你们邻村的……我嘛,其实是个媒婆。”
昭东博和昭四郎交换了一下眼神——媒婆?这种生物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家里?
要知道,昭家没有娶亲的就是昭四郎,没有出嫁的也只有昭巧琳,但四郎要念书,第一次科举之前,肯定也不会成亲;小妹才十三岁,薛氏和昭贵仁都心疼女儿,并没有马上给她定亲的意思,更别说出嫁了。
再说了,昭东博如今实际上就是长子,弟妹要是要定亲或者婚嫁,如何会不告诉他?
这女人,到底哪里来的?
“你来我们家干吗?”昭四郎说话便没有昭东博客气了,对着她道,“做媒的?”
“唉吆,我就是……来看看哈,提一提哈。”毛媒婆笑着道,“其实是这样的呢,我认识不少县城的达官贵人嘛,有个周老爷,今年四十,想要纳妾,人家指定了要年纪小的,不能超过十六岁最好还要识字……我琢磨着这十里八乡的,年纪小又识字的可不多。”
纳妾?昭四郎挑了挑眉,眉宇之间便有了几分戾气,昭东博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那毛媒婆尚未感觉到气氛变化,自说自话道:“虽然说是做妾,但周老爷的身家非常丰厚,在我们县城里都说得上话,和广陵城的盐商老爷们也是有门路的……我是听说啊,你们家四郎考上书院,这可是一大笔钱呢,这不,三郎今年要考试,您家也缺钱吧?这可不是几两银子的事情,是几十两上百两哦。”
她哈哈笑了起来,觉得自己非常智慧:“别的不说,这周家光是聘礼就愿意出足足八十两,如果周老爷看上眼,那以后受宠,有更多银子也不是难事啊。到时候,你们家四郎读书绝对没问题,三郎就算没中,以后靠着周老爷……”
昭四郎的双手攥紧起来,双手因为用力格外泛白。
“而且吧,儿子比女儿重要多了,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如换银子给儿子补贴……”
她还要再说,突然绝对面前一黑,少年郎站在她面前,眼神深邃到燃烧:“马上从我家滚出去!”
毛媒婆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体一轻,昭四郎竟然将她像小鸡一样拎了起来,直接将她提出了大门,摔到院子了。
“马上滚!”少年长身玉立,指着篱笆门,“马上!”
昭东博看着弟弟如此行事,并未阻拦,而薛氏脸色此时才稍微缓了过来,依她平时个性,绝不允许昭四郎如此对待客人,可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差,始终没有开口。
“你这个……”毛媒婆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准备骂人,一眼看到昭东博的眼神,只觉得通体冰寒,比他弟弟还要吓人,顿时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