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春夜宴桃李园序》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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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初起。
早膳的时间,府上的女眷以谈凝为首在偏堂坐了一桌,薛玉姣坐在一旁为归宁的女儿布着菜。
“来,多吃些。”
“看你精神不大好的样子。”薛玉姣望着女儿心里生疼。
谈凝恍神间点了点头,起手示意大家都用膳不用拘束,举筷间向薛玉姣颌了颌首,目有愧色。经了昨夜的事儿,一想到太叔卢还在淇水岭宿夜未休的剿匪,便觉得胸口沉重的压得有些喘不气来。
她是相信他的能为的,但还是会忍不住担忧牵挂着他。
“王妃也莫要太担心了。”坐在一旁的六姨娘是个性情温婉的人,她温声道,“这男人总是少不得出门在事谋事的,王爷文韬武略才智过人又岂是宵小可谋之人呢,定会平安凯旋的。”
“是啊。”
“是啊,王爷可是干大事的人,总会少不得出门在外的。”
“……”
这话匣子一打开,堂上一时就热闹了起来。
没有了太叔卢在,谈凝长于府中十数年久,到底还是习惯了与府中的女眷们坐在偏堂内用膳,而这全是女人在的地方,总是少不得一些闲话家常。
“王妃可是嫁了个中用的好夫婿,不像我娘家的小表妹,唉,迷了眼嫁了个穷酸秀才,家徒四壁成日里跟着喝西北风不说,到了冬日里家里过不下去了的时候,还得腼着脸向娘家借碳求菜。”
“可不是,男人出门在外可是时有的事情,我们做女人的就好好的待在家里织花绣衣便是了。”
“是啊是啊,这王爷出门才不过一日的工夫,可还是个头呢,不像我那侄女的郎君,这出门都快有三个多年头了,也没个音信……”
“……”
东家一句长,西家一句短,谈凝只是沉默着听着,这情形她往日里在家中也是没少见过的。
薛玉姣性子怯柔,似是个水做的人,又生得胆小。平日里就没什么兴趣掺和进去这些家里私杂事,这日里更没有什么兴趣,只是顾着给她添菜不时哄着她。
不比少时她坐于尾席努力降低下存在感就可以当做没听话不搭话,这日她坐于首席之上,顾及娘亲在家里要人照拂多少还是要理会上几句。
“嗯。”
“是吗。”
“谢过六姨娘。”
谈凝颌首偶尔回上几句。
“这男人不在家,女人可就是寂寞的很呐。”直到有一句很突兀的话冒了出来,开口的人正是坐在次席中之前一直不发一言的四姨娘,听她笑了笑,“卢怀王是皇宗之尊,想必是经久不在家中的,王妃,这还只是初发之头,您可得提早适应啊。”
她这话落得大胆而又有些露骨,引得府中的几个女眷掩帕轻笑。
谈凝望了她一会儿,跟着将视线移去了她旁边坐着的正一脸幸灾乐祸的谈絮柳,却是没有多发一言。
她现在是真的着实没有什么精力去应对她们,只伸手拍了拍娘亲的手低声安抚了她几句。
“可是,王爷在不在府上,王妃可不都是一样的吗?”远远的末席听着几句笑。
“你可少说几句。”远座的几个女子含笑低斥。
坐在中席的谈絮柳听着也笑了起来,柔柔弱弱的开口,很是温婉的说道,“二姐姐确实是要快一些习惯适应呢,这往后的日子可还真是长着。”
四姨娘笑着轻斥了她一句,却转过头来一脸的歉意道,“小女年幼不知事,若有什么冲撞了王妃的,还望王妃不要往心里支头,都是自家的姐妹,柳儿做为妹妹也是一番好意才开口提醒王妃的。”
“你……”薛玉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话头的锋向有转而过,渐渐地往那一边走去,明里暗里都在笑话着谈凝表面风光实际守着活寡。
谈凝沉默的望着眼前那一碗盛满了珍馐佳肴的白玉碗。
说来,以前在家中的时候也没少被人羞辱过,母亲薛玉姣性子柔弱胆小怕经是非,遇到什么都习惯的让步,更多的时候都在抹着眼泪。娘亲一哭,她便横着性子直面的冲撞顶犟,却是正中了她们的下怀,一语告到父亲谈昌卓面前,便少不得呵斥家罚。
也是这样,家中姊妹诸多数,她却是最不得宠的一个,想必也是因为如此才会被人盯上做代嫁的人。
“……”
生气吗?
走过了这一遭,再来看这些家里长家里短的明嘲暗讽,她好似连气愤的感觉都已经没有了。
长盘内的鲜鱼汤静静地盛着,谈凝只是有些出神望着。
“娘。”出神间,谈凝突地伸手一把拉住了气得发抖的薛玉姣,没让她直面与堂上的人冲突。
“你——你,你不要太过份了!”坐下来的薛玉姣瞪着中席里衣着鲜贵的妇人,脸色发白的道。
“过份?”四姨娘却是一脸惶恐了起来,拉着女儿说道,“可是妹妹刚才好意的安慰惹了姐姐不快吗?姐姐你我都是过来人,这女儿外嫁回娘家来,可是总要告诉她们一些事呢,柳儿回府我可都是这般训诫她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吗?若真的犯冲了姐姐与王妃,那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不知事,还真……”
“嗒。”谈凝放下了筷子。
抬头间神色平静的望向了她,一双眸子望不见嗔怒,“不知姨娘在家中是守了多久的空房才有如此深切的寂寞之感,得以言词凿凿的传之亲女再授于外女呢?”
这话一落,满堂鸦雀静。
许久。
“噗嗤——”有人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有了这第一声笑,跟着便有了越来越多的人掩帕忍笑着。
那笑声和窃语声烧入了两人的耳,便是惹得中席上的两人脸色一阵紫一阵青,不等四姨娘勃怒,在府上从来未有受过这等羞辱的谈絮柳却是拍案站了起来,“谈凝!举堂之上你敢如此羞辱我娘亲?!”
“原来这就是羞辱吗?”谈凝侧眸望了过去,道,“我还以为这是我善意的疑惑。”
堂下的人噤若寒蝉,直掩着帕子纯当看个笑话,偶尔不忘和自己交好的姐妹窃语着。
谈凝在府上居了十六年,这个性情温婉的闺秀比之旁的女儿,原是怯弱有之,胆小有之,更还有几分犟强与横脾性,可是对付起来再容易不过的人。
可是……
“你当真是颠倒黑白,如此不知廉耻的蠢话都说得出来!”四姨娘怒道。
“容你讥讽是白,由我轻嘲是黑,这样的黑白我倒真不介意全涂黑了尽性。”谈凝敛下了目道。
“咣!”
谈絮柳摔碎了手中的碗,那瓷片溅了开去,她双目有些冲红的眦裂道,“谈凝,你一个小辈如此同我娘亲说话怕是忘了我谈家的家规了!”
谈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抬眸望着站起来的少女。
不比前世,谈絮柳几经周折尝过了世间苦寒,走过了家破,经过了颠沛,入过迷离,如今这个刚过及笄不久的女子,有的只是富家女被宠坏了的娇纵与跋扈。
她年纪还太小,与裴尚之的私逃大抵就是她经过最大的风波,而这当中裴尚之想必也是将她捧在手心之上供着,只是给不了高门之中的锦衣玉食尔。
从混沌之中醒来的时候,她曾想过无数的法子让他们一个个的步入地狱。
但如今对于眼前的女子,她已然全然不用任何动作,只要助长着她犯蠢就能让她自己一步一步的自取灭亡。
“王妃?哈!卢王妃又怎么样?现在这可是在谈府上,你如此目无尊长举堂之上侮辱我娘亲,你的四娘,皇宗之妻如此不守规仪,只是给卢怀王抹黑,给整个皇宗丢脸!!”谈絮柳怒极反笑。
不错,至少还抓到了重要的症结,提到了皇宗的规仪来恐吓她。
谈凝神色沉默。
若是换成以前的谈凝,大概就是嫁给了卢怀王,在被对方这般喝斥下也会心有害怕的缄言罢。
就在她沉默的这会儿,却听着四姨娘忽地放声大哭了起来,直哭入了女儿的怀里,听着嘶心裂肺,便是一边哭着一边痛彻心扉的说道,“谈凝你可真是长大了,嫁与了那卢怀王真当了自己是府上的人物了,在堂上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辱没四娘,我……我……”
谈絮柳看着苍白着脸扶着自己的娘亲,不停的拍着她的背。
这下便是连薛玉姣看着也有些后怕的站了起来。
只见着四姨娘一边哭着一边说着,好似喘不过气来,只很是痛心的模样,“你不把我这个四娘放在眼里,训斥你几句为你好,你全然不听一句也就算了,便是连你父亲都没放在眼里,你,你可真是不肖……”
“跪下。”谈凝开口。
清脆的两个字,出得突然,也听得突然。堂中的一应人忽地敛了声,一时之间连大气都不敢出。
有的人像是没听清楚。
听清楚的人却又像是不敢置信的样子,一时之间只是面面相觑着。
“你——”
谈絮柳和四姨娘震惊之余回过了神来,顿时勃然大怒,“你敢!——”
“景讯。”谈凝开口。
话音刚落,只听见黑暗处拈指之下有两枚石头飞了过来,直砸向了两人的膝弯,迫力之下便是压着两人咚然一声跪了下去。
“你——”谈絮柳吃痛。
摔倒下去的四姨娘一时堕了发髻,狼狈之下模样狂怒的高声喝斥道,“反了!反了反了反了!谈凝!你敢这样对我,你——”
“凝……凝儿……”薛玉姣也被眼里的这一幕给震惊了,只拈着帕子骇然的立在了一旁。
堂中顿时一片死寂,众人有惊有骇的望着。
跪倒下的两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便黑暗中再飞过来的石头叩到了膝盖,顿时疼得一阵昏天暗地。
等到两人跪在了那里喘着气平息着疼痛不再挣扎了,谈凝便对堂中的人开口说道,“寝不言而食不语,都坐下来继续用膳罢。”
说着,示意娘亲坐回来不要害怕。
薛玉姣拈着帕子脸色一片的苍白,可是惴惴不安的坐了回去。
这饭,是再也吃不下去了的,也没有人在这种节骨眼上还有得胃口。
“不仪,不礼,不规,不尊,不智,不孝。”谈凝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缓缓地开口道,“还有什么能想出来的罪名,这样也整好让我一次性背书按手印不是吗?”
“……”
“……”
对上了那两人怒火正燃的眸,就这样望了半晌后,谈凝开口,道,“我说过,若容你讥讽是白,由我轻嘲是黑,便不若一应全涂黑了尽兴,还留着这所谓的白做什么?遮羞吗?”
四姨娘抱着女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怒极反笑道,“这便就是卢怀王娶的贤妃吗?我太缇的卢王妃?”
“卢怀王娶的是一名叫谈凝的女子。”谈凝坐于上席落手压在娘亲的手背上,侧眸望着她,“而至于谈凝要不要做一个贤妃是她的考量,她纵然不做贤妃做祸水,也依旧是太缇的卢王妃,是他太叔卢的妻。还望四娘明白当中的主次前后干系。”
“你——”四姨娘气得直发抖,“大逆不道!尽是些悖驳天伦胡作非为的歪理!”
“我便就是胡作非为任意妄为又如何?”
话落,谈凝却是一怔。
隐约的觉得这句话好似听过,想到了这里谈凝有片刻的怔神,错神之间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话太叔卢曾经也说过。
敛下了眸子。
只是在这一刻间谈凝终于知道了,原来与人讲道理,守礼仪,尊人孝长,也是需要看人的,对于抱恶愚昧兴事作风的人哪里有必要去守礼讲礼?
礼,从来都是被这群人所践踏的玩物,在践踏的过程中绞成一把枷锁来扣加在他人的身上。
有些可笑。
明明是最爱贱踏嘲讽别人的无礼之人,却总爱把这个字挂在嘴边,斥责着他人的失礼放肆。
规礼成道,抱德为本。这些东西明明是用来约束自己的学修,怎么却总是会在无形中被拿来扣锁在别人身上约束别人的东西呢?
“你……竟敢说出这等大言不惭的混帐话!!”听到她这等背德离纲的话,四姨娘惊愕之下更生怒火。
“家规之上犹有国纲,我既为卢王妃,你但出言辱没于我一句,便是侮辱王爷,轻于皇宗之尊。”谈凝坐在了上坐之者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人道,“这个罪名,我怕你们担当不起。”
话至于此,谈凝也不想再看见她们两人,便起身准备往门外走去。
只方走到了门口时,脚步还没有迈出去,便听见谈絮柳猛地开口嘶声道,“谈凝!你不过是仗着卢怀王的宠幸才能在这里耀武扬威!你等着!迟早!迟早卢怀王会厌倦于你,你别想逞强多久!”
见她怒极攻心越发的有些口无遮挡,四姨娘忙伸手拦住了她。
“柳儿!”
“谈凝!你如此仗势欺人嚣张跋扈目无尊长!你定会下那阿鼻地狱!!”
若说之前只是几句似是而非的讥讽,能权当了是家里长短的磨刺,但这话一说完性质便全然的变了。
诅咒皇宗,这是何等的大罪。
可见得她新仇旧恨一并算着才会被怒火冲破了头,落得如此的口无遮拦。
满堂雀静,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只有一缕穿尘的阳光落了下来,正照着那飞扬的尘埃。
谈凝的一只手正扶在了门槛上,就这样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微微侧过头。
勾唇之下却是笑了。
她道,“你见过真正的地狱吗?”
突然绽开的笑容在逆光之下一时之间竟有些像那妖艳的罂粟,诡迷而又美丽。
逆风之余是一片投落下来的阴影。
谈凝侧眸望着她,道,“那不好看,劝你不要好奇。”
*
早膳的事情,让整个府上的女眷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散席躲回了各自的屋内,众人缄口不敢再谈。
风向变了。
人也变了。
那个女子真的已经不在是之前养在家中不知世事的犟横愚物,她冷静了许多,理智了许多,聪明了许多,敏锐了许多。
同样的,也恐怖了许多。
“嘶。”走神之间,薛玉姣扎破了自己的手指,见着血珠从指头上汨了出来,便将那手指放入了嘴中。
“娘?”坐在一旁跟着她一起做女红的谈凝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你看看我,可真是老了。”薛玉姣勉力的笑了笑,“平日里可是闭着眼睛都能绣得起那鸟爪鹤目,现在这样的白日天绣着牡丹都能把自己扎到,可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
谈凝放下了手中的绣织,“哪里的事,娘亲可是正当风貌之月,想是做久了有些伤了眼了。”
“哎……”
薛玉姣轻叹了一声,将手中的女红放在了膝上,沉默了一会儿,轻声的说道,“凝儿……你老实告诉娘亲,王爷待你可都好吗?”
谈凝怔了怔,“王爷待女儿很好……娘亲为何这般问?”
薛玉姣面色有些沉默,摇头道,“凝儿,你如今风头正盛,有王爷百般宠爱于你,为你庇荫护路,娘看得高兴,心里也有些不安。”
谈凝仔细着听着。
薛玉姣轻了一声,“盛宠之下必有衰日,你如今若是恃宠而娇,他日必定会与人结仇遭人暗害。而若是那时你已没有了王爷的宠爱了,娘怕……”
谈凝沉默了一会儿,道,“娘亲觉得,女儿真的有恃宠而娇吗?”
薛玉姣一愣。
怔了怔。
薛玉姣对上了女儿的眸子,一时之间竟也有些组织不得出话来,只得模糊的抓来了几个词,“……到底是府中的姊妹,又还有懿妃在背,亲戚之间更是来往不少,朝中家内都有牵连着,你在堂中那般说话,还让她们跪……可真的是有些过了,凝儿,若是没有卢怀王在你的背后,往日里你又怎敢这么做?”
谈凝低着头想了想,眸子有片刻的惘然,“我……也许没有王爷,女儿真的不会成为今日的谈凝。”
薛玉姣抿直了唇。
“可是,女儿真的做错了?”
谈凝微微皱起了眉头,每一个字都说的有些迟慢,似是带着些疑豫,“……就,因为我们一直被欺负,被她们嘲讽,当惯象变成了如此,所有的人都习惯了这样……所有人也都认为该是这样,于是,一切也便都成了这个样子。然而当有一天,被欺负的人报了回去,却成了一个会让人口诛笔罚的大错与罪恶得以千夫所指……这,有些荒谬。”
薛玉姣睁开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她。
谈凝侧过了脑袋似有思忖的低头,“……明明,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只因为我不按这个错误走着……”
想是想到了什么,薛玉姣脸色有些不大好,面容有些严肃的说道,“凝儿,你是不是又在背地里看了一些女儿家不能看的禁/书了?”
谈凝一怔。
薛玉姣神色肃然,眉头却是拧成了一团,“凝儿,你打小好奇心重,喜欢偷偷溜进哥哥的书房中看书,那时尚可说你年幼不知事,而今你早过了及笄,更且还嫁人为妇,怎还是这般的不知规矩?那些不该让女儿家看的书,告诉你多少次了,一定不要碰不要看,你怎么就是不听?”
“我……”谈凝一时有些哑然。
薛玉姣拉起了她的手,道,“大家都是一个家里的人,自当是宽怀和睦,哪里来的什么对错?若凡事都像你这边的斤斤计算着,数落着这人的错误,那人的不好,这一家子又还得怎么过?单单个家里琐碎的鸡毛蒜皮都能吵得不可开交了,又如何过日子?凝儿,你如今已为人妇,又还是王爷的妻,定要明白了这个道理,凡事退一步海阔天空,心胸更是要宽和一些。”
“……”
谈凝怔怔地望着握着自己的手,一副苦口婆心交待自己的娘亲。
宽怀和睦。
退一步而得海阔天空。
这样的话,她在前世的时候并没有少听到娘亲与她讲过。
“……”谈凝低下了眸子。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这话或许并没有错,但是,也不应该是这样的。错了,明明就是错了,而百般的退让容忍错误与恶习明明就是姑息养奸,纵恶风起。
“……女儿明白了。”谈凝低声道。
薛玉姣见她态度缓和了一些,便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娘知道你是个聪明乖顺的孩子,眼下你既嫁了卢怀王,这为人之妇的道理可得要时刻的记在心里,万万不可逾矩,如今你是卢王妃,皇宗的新媳,不说宫城里面,就是这城中街巷保不准都有无数的人在看着你……”
娘亲的话字字句句的教诫在耳边,谈凝只是低头孝听着,没有再多说一句其它的。
姑息养奸,纵恶风起,可是又如何呢?
她明明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让她们做茧自缚自掘坟墓的不是吗?
不过,好奇怪……
娘亲说的这些话,讲的这些道理,她在前世的时候听过很多次,也颤颤兢兢的如履薄冰一般的克守着,做那退步的海阔天空人,做那和睦宽怀的善良人,甚至到投井自尽的时候,除了袭心的恨怨与绝望之外,她的意识里还依旧这般的认为着。
……可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似在不经意推翻了这一桎梏的认知。
甚至是……觉得腐朽与愚昧?
“凝儿,你切要记得断不得掉以轻心,这背后有这么多的人正看着你,注意着你的一言一行,你是卢怀王的妻室,七出之罪可是万万沾不得边,哪怕是受了点委屈也得忍忍过了,男人多是喜欢温顺些的妻子,就像刚刚在堂中的那一席不做贤妃做祸水这样的混话更是万万不能再说,还有……”
因为看了那些不能看的书?
不,那些书明明并没有什么问题。
或然,是因为一直待在太叔卢的身边,听着他那些离经叛道的话?
不,他说的话虽然大胆悖伦的让人她有惊愕,可是却并不觉有什么问题,反倒然觉得太叔卢在不少的事情颇有另一番的见树。
真奇怪……
娘亲说的这些话,明明在以前她也是一直都这么认为的。
可为什么现在竟会觉得……无比的荒诞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太叔卢:媳妇你看你以前被荼害的有多深走得有多歪,我可是把你扳正过来了!
谈凝:你扳正了啥?
太叔卢:比如说,让你更加看清了我的魅力!(骄傲挺胸板)
谈凝:……你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这么强的自信。
太叔卢:本王只是说实话。(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