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有初刚回房间不久就发现自己鞋子袜子还在外面。也不是故意忘的,怪就怪他这里到处都铺着厚实的地毯,赤脚踩在上面完全感觉不出异样。
纪有初思索着是不是开门出去悄悄拿回来,刚刚把门押了一道缝,正好听见陌生女人的高跟鞋响起来,她立马吓得又走了回来。
既来之,则安之,她只能祈祷不会有人发现它们。毕竟这间套房面积惊人,浴室又不在显眼地方,只要来人不到处走动,应该不会发现有蛛丝马迹。
身后,钟屿的这间主卧也大得有点惊人,纪有初的那间loft与之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面积不会比他的床大太多。
所以幸福感这种东西真是相对的,在此之前,纪有初一直觉得自己过得还不错。一份中高收入的工作,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一个相谈甚欢的朋友。
她们租的loft虽然稍微小了点,但地理位置优越,又是十分现代的装修,偶尔加个ins滤镜拍一下,总能骗得朋友圈里不少的赞。
可跟钟屿住的地方一比起来,那简直说不上嘴。
纪有初在房间里走过一圈,觉得自己都快有点仇富了。房间左边连着间堪称宫殿的衣帽间,右边还有她一直梦想却始终没能实现的超大露台。
她看得羡慕到眼红,忍不住拍了拍自己前胸,告诉自己只要好好努力,总有一天她……的孙子也能住上这样的房子的。
纪有初脑子乱七八糟地运转,直到被向阳一边突然开始关闭的窗帘吓了一跳。她惊慌失措地看了看周围,她明明没碰到什么啊,这玩意儿怎么自己就关了!
她立马去找灯,可是墙面上一个开关面板都没有,开关在哪呀?
房间里就这么一点点暗下来,明明外面青天白日,这帘子遮光效果就是这么好,关上之后连一丝光都看不见!
纪有初摸黑接连撞上他的椅子、斗柜,动静震裂她耳膜。她怕外面人听见,索性就地坐下去,一动不敢动了。
也不知道他们聊得怎么样了。那个如果真是钟太太,母子见面,肯定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如果不是钟太太,那……会不会是他女朋友的妈妈,他的未来岳母呢?
她跟钟屿相处这些天,从没听他提起过女朋友,没见他给她打过电话,更别说见到他跟她在一起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根本不是正常恋爱中男女朋友该有的表现。
所以,是他们本来关系就很紧张,恋情进入了厌倦期,还是被她知道了她跟诺宝的事,惹得她不高兴了?
一想到这里,纪有初心里就开始涌上一种涩涩的不舒服。她决心要生诺宝这事谁都不欠,唯独对钟屿未来的伴侣有所歉疚。
你想啊,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好姑娘,愿意嫁给一个浪子就已经牺牲很大了,还要分外接受一个他在外面瞎搞生出来的儿子。
这事儿搁谁身上不闹心呢?
纪有初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跟诺宝多余,越觉得多余就越有挫败感。她抱着自己靠在墙面,一连叹了好几声。
钟屿送走魏琳琳开门进来的时候,里面漆黑一片,他刚预备开灯,就看见脚边不远处有个蜷着的身影,气息平缓又安静。
他放轻脚步走过来,扶着膝盖蹲到她面前。居然……睡着了吗?她倚在墙上,两手抱着小腿,头顺从地靠在膝盖上。
只有一束光从门外射过来,打在她半边脸上。原本就白的皮肤照得透亮,细腻得连一点毛孔都看不见,却蒙着一层短短的无色绒毛,像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似的。
钟屿想了想,没吵醒她,把她打横抱起,放在了自己床上。
*
纪有初这一觉堪称酣畅。
这几天夜里诺宝总爱醒,她也怕睡得太死压到他碰到她,所以每晚都睡得很浅。加上酒店这边事情繁杂,早上还给钟屿做了打扫,整个人疲劳得不行。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柔软舒服到不像话的被褥亲密滚了两滚,才一点点想起来三件很重要的事:
她是谁?
她在哪儿?
她要干什么?
“啊!”纪有初尖叫着坐起来,拼命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还是在钟屿房间后,立刻摸黑跑了出去。
她的鞋子袜子还堆在浴室边上,她简单穿好,一路小跑着去找钟屿。他果然还在,正站在客厅落地窗前忙着什么。
“都几点了,你怎么不喊——”最后几个字被吃进嘴里,纪有初因他样子小小讶异:“你在干嘛呢?”
钟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了身衣服,上身是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下面则是一条宽松的直筒针织裤。一套衣服,完成从斯文败类到家居宅男的转变。
他态度十分认真,背脊微微弓起,一手抚平衣服,一手抓着个什么。纪有初绕过去才看到他在面前撑了个架子,居然是在熨衣服。
听到纪有初喊他,他也没理,直到她走了过来,他稍稍一抬眉梢,算是答应了。
纪有初不轻不重地哼了声,说:“既然你忙,我就先走了。”又在看到他熨的衣服时,停住脚步:“这个是……”
“给诺宝的。”他等熨斗走过一遍才说。
果然如此。纪有初看他正在熨的是件小衬衫,旁边还搁着配套的小西装小西裤,她这个当妈的眼神犀利,一眼就看出是诺宝的尺寸。
“这个要干嘛的?”纪有初问。
钟屿这次又不理她了,等拿过小裤子小外套一起熨好,再有条不紊地收拾了熨斗跟架子,纪有初琢磨他这下总不至于再卖关子了吧。
钟屿向她投来淡淡注视:“想知道吗?”
“……”纪有初深呼吸了一口,腹诽他这是真的无聊啊。当即向着钟屿狠狠瞪一眼,咕哝一句“爱说不说”,立马转身要跑。
“喂!”钟屿紧跟几步抓住她手,硬是把她又给拽了回来。
他手干燥温热,像个小火炉似的包裹住她。纪有初立马扭着胳膊要甩开,钟屿声音醇厚低沉地响起来:“乖一点。”
她怔了怔,狐疑去看他。
钟屿没有回应她视线,还是刚刚那副雪霁风清的样子,握着她的那只手却轻轻松开,改成虚笼在她的胳膊上。
钟屿说:“期末学校里不是有活动吗,这是我给他准备的衣服,你一会儿把它带回去,到了那天我要跟他穿父子装。”
“……”纪有初朝他拼命眨眼睛:“什么父子装?那天你也要去?还这么招摇?你不怕别人都知道啊?你跟家里人讲过了吗?他们说什么了?刚刚那个是你什么人?因为诺宝过来的吗?”
钟屿比她高不少,即便她这会儿已经穿上高跟鞋,还是要垂下眼睛看她,一张习惯没有表情的脸上这时候终于添上几抹笑意。
“这还是我头一次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钟屿语气调侃。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纪有初恨得牙痒痒,脑中反复预演给他一拳的场景:“正经点行不行,跟你说正事呢,我都这么着急了,你居然还能言顾左右而其他!”
“知道了。”钟屿往她头上轻轻拍几下做安抚,严肃几分:“诺宝的事我还没跟家里说过,但我也不想刻意隐瞒。如果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认,那这人是不是太失败了?”
“不过做我的孩子,应该是很辛苦的。我本来不想过早让诺宝受关注,只是因为看到你说最怕期末,所以我想,有我跟着,应该会好一点吧。”
“刚刚那位是我母亲,我们早上约好的,不过是因为我太忙,所以把这件事给忘了。她来是为了其他的事,我还没有把诺宝正式介绍给他们。”
这几句听起来才像那么回事,连带着他人都顺眼了几分。
诺宝进托班后,没少因为爸爸的事情难受。每次期末和校内开放日,都是他最沮丧最无助也是最渴求爸爸的时候。
钟屿既然提出要出席,站在诺宝角度,纪有初不能拒绝。可是,当天在场的都是百川员工,他这个手持牛耳的突然带着个孩子出现,那效果不是堪比地震?
纪有初眼珠子乱动的,钟屿一眼就看出她又在想坏主意了。他微眯起眼睛,贴心提醒:“想劝我打消主意的话,你大可不必多说了。”
“没想让你不去!”纪有初解释:“我只是在想,怎么能让尽量少的人注意到你。你也说了,做你的孩子是很有压力的,而且诺宝还是个——”
还是个私生子。
最后三个字,纪有初说不出来。尽管在她看来,诺宝如珍似宝,她从来都不觉得他非婚生子的身份比谁低一等。
可在旁人眼里呢?哪怕就算让她嗓子喊得哑了,解释的话说了一筐又一筐,人家还不是会觉得他就是个私生子?
这些话纪有初说不出口,钟屿却能听得明白。他们很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商量起期末活动当天的安排。
最后两人达成一致,钟屿不会参与任何集体活动,也不在众人面前跟诺宝亲密接触,当天只用稍晚过来看诺宝表演,并且接他们回去就行。
一桩在钟屿设想里会很麻烦的事,最后如此顺利的解决了。原本他还以为倔强的纪有初会激烈反对,并且一直跟他对抗到活动当天的。
现在想起来,她除了对他态度不佳,从不阻碍他跟诺宝的交流。他去医院也好,去她loft也好,她从来都不会拿各种借口拦着。
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如果她真是个神经过分敏感的人,他可能早就单方面毁约,执意要用法律手段来解决诺宝的抚养问题了。
可他这样怕麻烦的人,为什么要花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来跟她周旋,直到现在才把喊她过来的真正原因说出来呢?
看来人的本质就是打脸。
钟屿心情突然不佳,冷着脸把装好袋子的衣服递给纪有初。纪有初也察觉到他情绪细微变化,不过鉴于她对他向来是无视的,把眼睛往旁边一转就当成无事发生。
“以后你有事说事,别跟我兜那么大的圈子。”纪有初也发现这个盲点了:“闹到这个点才下去,估计他们都已经编了部八十集电视连续剧了。”
钟屿轻嗤了声,虽然黑着脸,但还是要揶揄她几句:“什么题材的电视剧?”
什么题材?纪有初狠狠白了他一眼,恶声恶气道:“当然是《无情资本家和被他压榨的可怜小员工》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钟屿:“……”
纪有初可不说谎话,回到一楼前台,果然所有挤到她面前的同事们都在问她刚刚是如何被钟屿压榨的。
纪有初陡然成了酒店里的小明星,自然要享受站在舆论高地的滋味,添油加醋地说钟屿如何让她打扫卫生如何使唤她收拾东西。
大家一律不疑有他:“好惨啊!”
“原来连美女都不能幸免的吗?”
“别太放心上,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谁都要挑剔一下。”
同事们不胡思乱想固然好,纪有初却也不免在心里小小失落一下。为什么大家会一致觉得钟屿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呢?
她是真的年纪大了吗,老很多了吗,还是有了孩子的女人就不吃香了?
纪有初心情晦暗,接到钟屿电话的时候,自然语气就冲了点。他在那头又喊她上去,要她把卡赶紧拿走。
“这么点钱,我都不好意思去取。”
“……”见过嫌弃钱臭的,没见过嫌弃钱多的。纪有初那股子仇富心理又冒上来,用尽此生最大的底气喊道:“钟屿,你给我好好听着。”
钟屿那边当然拔尖耳朵,她电话却突然断了。
他一下焦虑,是她故意挂断的?可她明明说了要让他听着。那是她手机坏了?那天在警局她摔烂了屏幕,一直都没舍得换新的。
还是,他这儿信号不好?钟屿立刻起来,举着手机在房间里绕了一大圈。刚到她刚刚呆过的房间门口,手机才突然响了下。
是微信里进消息了。
纪有初:“给你的金钱数字虽然不会太大,但你挑剔的个性也实在不要太差,你爱要不要反正我的卡就在那,你就算扔了也别还给在下。”
钟屿:“……”
chapter22
知道爸爸要跟着一道参加期末家长会,诺宝早早就期待起来,头一次对这种全家出动的活动感到兴奋。
可在知道爸爸不能第一时间过来,而是要等到自己演出才姗姗而来的时候,小家伙的情绪又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爸爸就不能早点来吗?”诺宝撅着嘴,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钟屿恰好也在。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夜里原本还有个应酬,他特意推了过来看诺宝,顺便品鉴一下纪有初的新菜。
这段时间总是如此,他白天工作,精简行程,傍晚就绕到纪有初loft这边。偶尔事情不多,他负责去接诺宝,再到酒店带上纪有初。
她做菜不错,特别是那一锅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每每都能吊起钟屿多年来已经被喂得精贵挑剔的胃口。
可惜这女人实在太懒,有时候只煲一锅汤,其他菜都用外卖来充。
他一旦要表示异议,她嘴上不会说太难听的话,可立马就会拿出手机来一段rap,一句简简单单的“你行你上”,她硬是用一百种机灵抖出来。
斗智斗勇多了,钟屿多少发现这女人是言语上的矮子,为了弥补跟他说话容易泄气的短板,需要扛着键盘才能往上冲。
对比之下,她在孩子面前倒是巧舌如簧,就好比在诺宝表达完不满的当下,她立刻就把小不点笼到怀里,开始了新一轮传`销式洗脑。
纪有初:“可是爸爸最近真的很忙的呀,你看他刚刚还接了好几个电话吧。爸爸那天本来是有好几个会议的,可是硬是为了诺宝推掉很多安排。”
诺宝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为什么要开会?”
纪有初:“因为是工作啊。”
诺宝:“为什么要工作?”
纪有初:“有工作才有钱,才能给诺宝买很多礼物啊。”
诺宝赶紧跑到钟屿身边,软软地陷在他怀里,奶声奶气地问道:“爸爸,你一天的工资是多少呀?”
钟屿抱着他,心都化了:“怎么了?”
诺宝举着两手掰过他脑袋,在他耳边煞有介事地说道:“诺宝给你钱。”
钟屿笑起来,刮着他小鼻子问:“你有多少钱?”
诺宝立马跳着站直了,手脚并用地爬去二楼。纪有初跟钟屿都起来看他,他正小腰一扭爬上椅子,把抽屉翻得哗哗响。
片刻后,诺宝惊喜大喊:“爸爸,诺宝有钱的!”
童音刚落,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诺宝连跑带爬地从二楼下来,并在还剩几个台阶的时候用力一跳,正好被已经张开怀抱的钟屿接到怀里。
小朋友最近又胖几斤,沉甸甸的压手,钟屿觉得自己有必要改变健身计划,从之前的着力塑形到进行力量训练。不然就诺宝这体格,他能抱着坚持多久?
“找到你的私房钱了?”钟屿笑着问他。
诺宝信心满满地点点头,说:“找到钱了!”紧跟着就把肉乎乎的小拳头伸到他面前,再一点点慢慢松开:“够吗?”
纪有初跟一旁的欧阳宜都觉得好奇,一起挤过来看——
“咦!”欧阳宜戳戳诺宝小脸,语气里满是嫌弃:“就一个钢镚儿啊,去年阿姨给你的压岁钱呢?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红颜色的才是最好嘛。”
小孩子对金钱没概念,有个钢镚儿就能开心一天了。猛地眼见着心血被人浇灭,诺宝吸吸鼻子低下头,难过得快要哭了。
“怎么办呢,怎么才能让爸爸不去工作呢?”
钟屿心尖乱跳,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方寸大乱,之前的什么顾虑什么计划全部抛到脑后,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完全满足他。
纪有初看出他已经被糖衣炮弹打得晕头转向,给他不停使眼色的同时,将诺宝抱过来道:“诺宝很难过哦?那爸爸不去工作了!”
诺宝的脸立马阴转晴:“真的?”
“嗯!不过爸爸的上司很生气,说‘你既然不想来,那就不来好了,我工资也不给你发了’。好可惜啊,爸爸本来想带诺宝去看佩奇大电影的,可是因为没有钱,现在我们都只能家里蹲了。”
“佩奇!”一听到本命佩奇,诺宝整张脸都写着激动,如果说方才只是沮丧,现在已经是无比哀痛,金豆子一个接着一个落下来:“诺宝要看佩奇,诺宝要看佩奇……”
纪有初:“那爸爸要不要上班?”
诺宝赶紧去推钟屿:“爸爸去上班!”
钟屿顿时无言。儿子刚刚因为他没办法陪整天,只是小小难过了一下,却在突然听到没办法看佩奇大电影后,就大动干戈地痛哭了起来。
纪有初还来悄悄补刀:“这叫拆屋效应,一个条件不答应可以先提一个容易的条件,这样容易的条件就会很容易通过了。带小孩儿就是这样,要有技巧,不能什么都无限满足。”
“……”钟屿:我就是那个容易的条件?
事情以催泪片开场,以喜剧片结尾,钟屿就是那其中哭哭笑笑的小丑。不仅负责卖力表演,还要进行善后——给诺宝讲故事——等工作。
两个女人因而得闲,各自在旁忙自己的事。欧阳宜哪怕到了晚上,还是热衷于摆弄自己桌上的瓶瓶罐罐,纪有初则是搬个电脑坐旁边敲敲打打。
欧阳宜在刚刚过去的半小时里,已经把自己所有的几十支唇膏都试了一遍,可越涂就越觉得没有一支适合自己。
昨天买的唇膏已经配不上今天的自己,最美的颜色永远是自己没有的那一支。
她挑着眉拿出几支实在不喜欢的丢给后面纪有初,反正她肤白貌美,就是涂上死亡芭比粉也掩盖不住那股逼人的美貌。
纪有初对这些倒是很不感兴趣,接过来随便摆在一边,继续专心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有点忙哦。”
欧阳宜凑过去看了眼,说:“又捣鼓这个啊,到底什么时候截稿啊,什么时候出结果,我看你这次又要拿第一了吧。”
纪有初笑:“哪有那么容易啊,很多大手呢。”
“你也不差好吧,要是一开始就坚持干这个,说不定现在都换上大别野了。”欧阳宜摸摸她手:“你手现在总应该彻底好了吧?”
纪有初动了动手腕:“还凑合,天气不好还是容易发作。”
“那你可要小心,今年过年多阴雨,别跟之前似的,严重到连笔都拿不了。”欧阳宜向她凑得更近点儿,小声道:“今年过年还是不回去啊?”
纪有初怔了下,抬头过来看她,又看了看正给诺宝讲故事的钟屿:“不回去。”
欧阳宜叹口气:“真是的,这口气要多少年才能消啊。过几天我可要走了,你一个人跟诺宝在这儿也太孤独了吧,要不……”她也向钟屿看了眼:“你们仨一起过?”
纪有初翻了她一记白眼:“闭嘴啦。”
夜里钟屿离开,纪有初跟他到门口。才不是特地去送他,纯粹是为了便于锁门。钟屿却不知道怎么了,站在门框下面,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纪有初疑惑:“还有事?”
钟屿眼睛一低,看向她手:“你手怎么了?是不是上次打架伤到的,到现在都还没好?我不是说了如果严重,一定要看医生吗?”
“啊?”纪有初一脸疑惑,刚刚她跟欧阳宜说话的时候一连偷看他几次,他明明一直都是在认真跟诺宝讲故事啊。
原来他根本不是小聋瞎,其实全称拔尖了耳朵在偷听?那欧阳宜后来提到的过年的事,他是不是也听见了?
纪有初莫名有几分尴尬,说:“不是的,我这是妈妈手,也就是腱鞘炎,老毛病了。”
“腱鞘炎?”钟屿对这个词倒是不陌生,何堪有一段时间沉迷手游,拇指划动太多也得过这个,据他所说奇痛无比,连筷子都抓不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个?”
“抱孩子抱的,很多妈妈都有。诺宝以前不管去哪儿全程要人抱着,又不肯坐车又不肯走路。还好现在长大了,没那么爱撒娇了。”
纪有初说得云淡风轻,钟屿心里却掀起波澜。有些人硬是抱孩子抱出的腱鞘炎,有些人却是打游戏打出的腱鞘炎。
所以他一直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如果真有神爱世人,他一定不会允许自己的信众遭受这样不平等的对待。
钟屿轻咬着牙:“期末活动那天,我让车子去接你。”
纪有初摇头:“不要,你的车都太招摇,每次都要跑好远才敢坐上去。不过……”她拧着眉头:“我还真有件事想麻烦你。”
她一向离他远远的,恨不得时刻把划清界限写在脸上,今天却突然想起有事麻烦他?钟屿好奇:“什么事?”
纪有初说:“年底酒店事情多,我又是新过来的,我怕跟主管请假他不让。所以……”她清了清嗓子,很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帮下忙?”
钟屿眯着眼睛看向她,目光锐利:“到底是酒店事多主管不让,还是你怕影响你在主管心目中的形象啊?”
“……”到底是做惯领导的,总是一眼就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纪有初别扭地摸摸脖子:“那你到底帮不帮忙?”
钟屿视线也便从她手落到她修长的脖颈上。她穿了件低领毛衣,锁骨凸显,一粒血红的宝石就卡在中间凹槽上,像缀了颗朱砂痣。
钟屿松口:“帮。”
纪有初:“但你要记得——”
“做得干干净净,别让大家注意到是我在特意关照你。”钟屿替她补充。
纪有初频频点头:“没错。”
钟屿忍不住长长叹出口气,抬手往她额头上用力拍了下。她立马夸张地往后仰了仰头,咕哝完“干嘛打我”后,向着他讨好似的一笑。
原本怒气满满的钟屿立刻怔住,顷刻间,所有不快都融化在这个笑脸中。
只是许诺容易,真正做起来却很难。又要让人不知道他是特意关照她,又要让她能够在当天顺利到达目的。
钟屿苦思冥想几天,最后不得不拿出一套看起来经济效益最差的方案。
于是乎,当天百川所有员工接到通知,凡是有孩子在百川旗下教育集团且需要出席期末活动的,一律准许放假半天。
向来强调企业员工需要保持狼性的资本家钟屿,陡然变成温顺且乐于奉献的小绵羊。无数人的聊天页面里,都在讨论他近来是不是哪里吃错药了。
好友何堪也收到消息,忍不住私敲他:“恭喜你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在今天到达了我初中时期的水平。”
钟屿冷嗤一声,晾了他一下午才发了个问号过去。
何堪秒回:“我初中那时候天真无邪着呢,为了在平安夜那晚送给喜欢的女孩一个苹果,特地包圆了学校隔壁水果店里的所有苹果,给同年级的全体女生都发了一个。”
何堪:“你看看你现在做的,是不是也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纪有初:双押!不错,百川battleking就是在下。
钟屿:你等着,我现在就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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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去收藏夹,我晚十一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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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有评论批判说女主有孩子怎么还跟人家一起住、被贬去酒店打杂了还不辞职……我只能说,这个妹子真的很幸福。我一个要好的大学同学三十岁了,在上海工作只租了一个房间。我真心希望大家都能有属于自己的小屋。